《聊斋志异（白话文第二卷）》杜百川

10、海公子

　　东海异闻录

　　登州城以东百里，有座古迹岛。岛上遍植五色耐冬，花开时节，红似珊瑚，白若碎玉，紫如霞帔，黄赛金箔，蓝胜琉璃。此花四季不谢，海风掠过，花瓣如彩蝶翻飞，落于海面，竟凝成五色云霞，引得过往船只误以为仙境。

　　张生乃登州首富之子，生得剑眉星目，偏生爱做些冒险勾当。这日听老船工说起古迹岛奇景，当下便命家丁备了雕花乌木船，载着十坛女儿红、半车鹿脯，独自扬帆出海。

　　“好个神仙洞府！”张生踏上海滩时，正逢朝阳初升。耐冬花在晨光中摇曳生姿，香气馥郁，竟引得蝴蝶迷了方向，纷纷撞向他的青衫。最奇的是岛中央那株古木，树干需十余人方能合抱，枝桠间垂挂着串串珍珠般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张生解开酒囊，正自独酌，忽闻环佩叮咚。抬眼望去，花丛中走出个丽人，红衣胜火，肤白如雪，眉梢眼角尽是风情。“公子好雅兴。”女子莲步轻移，裙裾扫过芳草，竟在身后留下一串血珠般的花痕。

　　张生看得痴了，手中酒盏“当啷”坠地。女子掩唇轻笑：“妾乃胶州花魁，随海公子游春至此。他贪看海景去了，妾脚力不济，在此候他多时。”说话间，指尖拂过张生手腕，如冰雪初融。

　　张生只觉一阵酥麻从指尖窜至心头，忙不迭将女子拉入怀中。两人正自亲热，忽闻海风呼啸，草木折断之声如万马奔腾。女子脸色骤变，推开张生便欲逃走，却被他死死抱住腰肢。“莫不是海公子回来了？”张生色迷心窍，哪里肯放。

　　话音未落，丛林中窜出条巨蟒，鳞片泛着幽光，信子吞吐间腥风扑鼻。张生亡魂皆冒，撒手便跑，却被蛇尾扫中脚踝，跌倒在古木旁。巨蟒盘身而上，将他与树干紧紧缠住，蛇头高悬，蛇口大张，两颗毒牙寒光闪闪。

　　千钧一发之际，张生瞥见腰间锦囊。此乃崂山道士所赠“化骨散”，专克精怪。他强忍剧痛，以牙齿咬开锦囊，将药粉撒向蛇口。巨蟒吃痛，蛇身猛地收紧，张生只觉肋骨欲裂，眼前金星乱冒。

　　忽闻“咔嚓”巨响，古木竟被蛇身绞得从中折断。巨蟒嘶吼着坠入海中，激起滔天巨浪。张生瘫倒在地，浑身浴血，恍惚间见红衣女子立在船头，衣袂飘飘，似笑非笑。

　　三日后，张生被渔民救起。病床上，他反复端详锦囊残片，发现内里竟裹着半片鳞片，色如琥珀，隐隐有龙纹。方知那女子原是蛇妖，与巨蟒本是夫妻，那日引他上钩，只为替夫报仇。

　　此事传开后，登州百姓皆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不信且看张二郎。”张生病愈后散尽家财，遍访名山学道，终成一代捉妖人。而古迹岛上的耐冬花，每逢月圆之夜，仍会传来女子轻笑，惊起夜鸦无数。

作者有话说

　　登州首富之子张生，长相英俊且热衷冒险。听闻古迹岛奇景后，他独自乘船前往。岛上耐冬花四季不败，美景如画。正自斟自饮时，他邂逅自称胶州花魁的红衣丽人，二人言语间互生情愫、举止亲昵。

突然海风呼啸，女子欲逃却被张生抱住。紧接着巨蟒窜出，张生被缠危在旦夕，关键时刻他用崂山道士所赠“化骨散”击中蛇口，巨蟒吃痛，古木被绞断后其坠入海中，张生也陷入昏迷。

三日后张生获救，发现锦囊中有带龙纹的鳞片，惊觉女子是蛇妖，与巨蟒是夫妻，她引诱自己是为报仇。此事传开，百姓感叹“色字头上一把刀”。张生病愈后散尽家财学道，成为捉妖人，古迹岛的耐冬花每至月圆夜，仍会传出女子轻笑，惊起夜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