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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抢席 ...

  •   腊月廿二,黎元仪生辰这日京中下了大雪。

      詹信早前已同军中告假,待黎元仪睡醒睁眼前习惯地往身旁卧榻处一摸,随即睁开眼寻人之际,他端着赶早做的长寿面已悄然登了门。

      黎元仪净面漱口,再忍不住好奇,连头发都没梳好就在桌前坐下,要尝尝詹信的手艺。

      “殿下,小心烫。”

      詹信替黎元仪挑出一部分面,散热之余,也考虑到或许自己的面并不合殿下的口味。

      黎元仪先喝了口热汤,她刚从榻上起身未免觉得有些寒意,一口热汤缓解不少。

      一点点吃完碗里的面,黎元仪仰面冲詹信甜甜一笑:“好吃。”

      詹信笑了笑,见黎元仪吃热汤面吃得额上些许濡湿,取过帕子替她擦去。

      “今日晌午的宴席不过请了几位自幼相熟的宗室,你大可自在些,待宴席散了,我们去赏梅园的雪景可好?”

      黎元仪冲他眨了眨眼睛。

      詹信应道:“好。”

      门外响起脚步声,雨莲:“殿下,宫里送来了贺礼。”

      黎元仪应道:“送盏茶去,让人稍微等会。”

      她施施然起身梳妆换衣,今日生辰宴上要穿的衣饰头面一早备下。

      虽黎元仪往日里不喜奢华艳丽的服饰,更崇尚简约素丽的淡雅,但今日她还是应景地选了个时下正风靡的银红衣裙,一袭曳地长裙走起路来,自腰间垂落的郁金色飘带便迎风款款而动,美极。

      前来赴宴的马车一辆辆停在府前,黎元仪同詹信站在一处迎客寒暄。待宾客纷纷入席后,估摸时辰差不多,正要击鼓开宴时,却到了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王冕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扶着怀中的玉匣,站定在府门当口。

      他眼中浑然不似瞧见了詹信,只是直直地看向一脸诧异甚至有些尴尬的黎元仪,笑了笑,俯首深揖,温柔切切道:

      “殿下,生辰快乐。”

      深揖的动作让他重心偏移,踉跄间,王冕飞快以手杖撑地,及时地稳住了身形。

      他一向骄傲,此刻当众流露出的狼狈和慌乱世所罕见,内堂里原本已然坐定的宾客们嗅到不寻常的气氛,纷纷探首张望此番光景。

      黎元仪瞥见站在王冕身后,顶着一张涨红的脸伸手欲扶的随侍在王冕推拒的动作里默默收手,不由有些无奈。

      忽略王冕热切的目光,黎元仪转首看向身旁的詹信,两人眼神交换一瞬,未竟之言皆在其中。

      詹信忽略王冕,径直看向他身后的随侍:“阿淅,王大人为何如此情形?”

      曾同为琅琊王氏府中人,阿淅自然认得詹信,只今时不同往日,即便记得往日种种,如今的詹信已不可同日而语。阿淅看了眼王冕倔强的后脑勺,奉手施礼,老老实实答道:

      “前些时日,公子下梯时不慎脚下滑空,摔了腿,如今尚未好全......”

      阿淅收了声,见詹信闻言点头没有追问,暗暗松了口气。

      这番说辞虽是实话,却也很好地掩了些难堪的事实。

      若让公主和驸马知道,自家公子是因为撞见他俩后失魂落魄,这才踩空伤了腿,大好的日子里不知要多添上多少闹心。

      阿淅自问为人面薄,他再不能承受更多难堪了。

      暗地里心思活动间,阿淅已然将面前的詹信全须全尾打量了个透。

      诚然,从前一齐在府上时,詹信便十分抢眼。即便粗衣糙食,为生计鞍前马后,但他浑身上下透着股不圆滑不油腻的纯净精神气,这让他在仆从中可谓格格不入的出挑。

      但阿淅怎么也没想到,这詹信有朝一日站在长公主身侧,竟也会如此和谐。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哦!——“一对璧人”!
      贴切得很,养眼得很。

      他心里“啧啧”称道,再瞥见自家公子那显得非常倔强的后脑勺和姿态,差点没忍住那“恨铁不成钢”的忧伤叹气出声。

      时也,势也。
      怎会如此怪哉?!

      从前自家公子在京中何等人物,绕过他去,很难想象还有谁能与长公主相配。

      可如今,看看自家公子再看看詹信,居然是詹信更胜一筹......

      阿淅伤心地挪开视线,不再看下去。
      这场闹剧,到底何时结束?
      他好想回府去......

      詹信面无表情:“王大人有心了,既然腿上未愈,行动不便,何必亲自登门,贺礼托人送来也是一样的。”

      王冕眼尾一挑,这才冷冷看向詹信,“殿下生辰,这般难得的好日子,某即便是再难,也要亲自为殿下奉上贺礼。”

      他说着,转眸看向黎元仪,眼中又现温柔神色,指节带着无限缱绻之意拂过怀抱的玉匣,将它径直递于黎元仪面前。

      黎元仪自觉双臂登时起了一片麻悚,她默然无语,只侧首看了眼雨莲。

      雨莲颇有眼色,立即会意,上前代黎元仪接过玉匣。

      王冕脸色微瞬间更黯淡了几分,他心中惨然一笑,却心道,从前她年年费心送他礼物,生辰贺礼与节礼从不间断,他不仅不接受还多有严正拒绝之辞。

      那时,她会有多难受?
      便是以今时今日自己的亲身感触作比,恐怕也难抵其万分之一。

      所幸,她到底还是念着些于他的情分的...
      起码,她没有当他的面将这玉匣扔出去......

      黎元仪不知王冕的思绪,眼看内堂中众宾客的脖子越伸越长,她思量着如何开口,尽可能“体面地”请他离开。

      王冕却开口了,语气里还透出委屈和可怜的意思。

      “臣腿脚不便,站了许久已然非常吃力,殿下真不打算许臣去宴席上歇息片刻?”

      黎元仪:“......”

      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样子了???

      琅琊王氏府上是换了新茶喝???

      詹信面色不虞,他沉默着搂过黎元仪的臂膀,掌心熨贴地为她捂手,附耳用只他们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量道:

      “殿下,此处风大雪急,久立无益,还是入内罢,莫再着了风寒。”

      黎元仪依言挪步,没有再看王冕一眼。

      眼看两人亲密无间地径直走了,王冕绷着脸“哼”了一记,抬起手杖索性跟上。

      阿淅苦着脸,小心翼翼道:“公子真要去宴席上露面?”

      “自然。”雪天地滑,王冕险些脚下一滑,“扶稳些。”

      阿淅:“......”认命地扶住王冕,心道活祖宗再现。

      四人一前一后,神态各异地进了宴客的内堂。

      众宾客眼见公主驸马相携归来,身后竟还跟了王冕,虽已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交换颇有内容的表情。

      内堂内一时眼神乱飞,气氛于无声间骚动不已。

      王冕视若无睹众人的猜疑目光,环视一圈席位,视线锁定于一处,没有半丝犹疑,拄着手杖径直过去。

      他撩袍坐定,将手杖收好,甚至连袍角的褶皱都顺手抚平。

      带着几分气定神闲的优雅,他终于悠悠转眸,对上邻席的黎元仪投来难掩讶异的眼神,王冕面色柔和平静,仿佛是做了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接着和王冕对上眼神的还有慢了一步的詹信。

      他方入堂时忙着将黎元仪解下的大氅收拾熨贴递于雨莲,又取暖手炉来预备给黎元仪捂手。

      哪里知道就这片刻转身的工夫,再回神,连自己挨着殿下的座位都被王冕抢先占了去。

      席位上虽没指名道姓地写明,可在场又有谁会不知长公主身边坐的会是驸马?

      又有谁会像他王冕一样,敢在众目睽睽下抢席位坐?

      仿佛看不出詹信眼里蕴藏的怒火,王冕漫不经心地扬起嘴角,用不大不小,却能被席上众人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某一心想离殿下近些,便在此席坐下了。
      詹小将军,你不会介意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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