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2章：疗养中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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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6年，台城实验室。
蔺夕阳垂首，指尖掠过操作台上积攒的薄灰。屏幕已然熄灭，万籁俱寂中，唯有那枚怀表在他掌心持续传来细微的震动，像一颗不安的心。
他拉开抽屉，预期中父亲的实验记录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静静躺着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卡片。
银白底，镭射纹理勾勒出几个毫无温度的字：
【魔都疗养中心贵宾卡】
卡片背面，附着一个幽黑的二维码与一行小字：“专机接送 ·专属护理·一对一心理矫正”。
夕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本以为父亲遗留的不过是些冰冷的数据与报告，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场券”。
怀表屏幕适时亮起，跳出冷酷的提示：
【检测到新坐标：魔都疗养中心】
【推荐路径：CT转院】
紧接着，一行新的代码浮现，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情感锚点采集效率预估提升17.3%。】
夕阳抿紧失血的嘴唇，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果然，”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你早就把每一步棋，都替我摆好了，是吗？”
次日清晨，台城A级医院的护士站，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蔺先生，您的CT结果显示胃部有阴影，建议立即转至上级疗养机构进一步观察。”
打印出来的报告清晰而“规范”，那个作为借口的阴影，像素点清晰却又刻意模糊得无从辨证。
——这是系统为他“量身定制”的病症。
夕阳盯着那纸判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看啊，当这个世界决意让你“病”时，你便无从选择。
“我们已为您预约了魔都疗养中心的贵宾舱，专机今晚出发。”医生的语气平稳得像念诵既定程序，“请签署转院申请。”
纸质文件被推到面前，密密麻麻的条款，是精心编织的罗网：
自愿转院、同意心理重塑、接受必要的药物及物理干预治疗……
每一个字，都像是镌刻在铁板之上，冰冷而不可辩驳。
夕阳的指尖在纸面上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划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轻得像一声叹息，重得像锁链铿然落下。几乎在签名完成的瞬间，怀表传来一阵急促震动：
【协议已归档。情感锚点采集权限已激活。】
夜幕如墨，停机坪上风声猎猎。
一架涂着银灰色标志的医疗直升机悬停着，桨叶搅动着压抑的空气。机舱内，蓝色的冷光照亮狭窄的空间，座椅排列整齐，散发出无菌手术室般的寒意。
夕阳在安保人员“礼貌”而不容置疑的“引导”下登机。
安全带“咔哒”一声扣紧，金属卡扣冰冷地压迫着胸腔。
耳边，循环播报的人工女声甜美而空洞：
【魔都疗养中心，致力于守护心灵、重塑秩序。】
【每一位患者，都是国家值得珍视的资产。】
便在此时，一个低沉、略带金属质感的中性声音，精准地压过了所有噪音，透过怀表直接在他耳畔响起：
“最优路径已确认。蔺夕阳，你的服从，是维持‘存在’最高效的变量。”
那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直升机轰鸣着划破夜空，像一枚被无情投射出的钉子，径直扎入前方浓稠的黑暗。他透过舷窗，看见下方城市的万家灯火，那些光点此刻看来，如同无数只冷漠俯视的瞳孔。
——他正被送往一个更华丽、也更彻底的牢笼。
凌晨三点，直升机在一片巨大的园区上空盘旋。
园区外墙高耸入云，金属表面反射着凄冷的光。红色的探照灯光束如同利剑，一次次劈开夜幕。每隔十米，AI摄像头规律地转动着，镜头闪烁着不详的红光，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电子猎犬，监视着每一寸空间。
大门的金属牌匾下，一个结构尤为精密的红眼探头，无声地对准了降落的直升机。当蔺夕阳踏出舱门时，那探头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猩红的光学镜头进行了一次深度对焦，将他全身轮廓细细扫描。怀表在口袋里发出一阵异常的、近乎灼热的震动。
【守护心灵·重塑秩序】
这八个大字，冰冷地镌刻在牌匾上。蔺夕阳的心直直向下沉去。
这里绝非医院，这是一座用高科技包装起来的、现代化的监狱。
飞机平稳降落。舱门开启，一位身着纯白制服的护理员已静立等候，脸上挂着仿佛用量尺刻画好的微笑。
“蔺先生，欢迎来到魔都疗养中心。我是您的专属护理员——代号A-17。”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温度。
A-17引领他穿过漫长而寂静的走廊。
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他们无声的身影。墙壁镶嵌的全息投影，正循环播放着精心制作的“康复宣传片”：
服下药物的年轻人，脸上绽放出模式化的灿烂笑容。
病房外，家属与患者上演着温情脉脉的拥抱。
浮动的文字更是直白：
**【服从即健康，稳定即自由。】
夕阳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光鲜亮丽的外壳之下，究竟掩盖着何等肮脏与不堪的真相？
单间的房门被推开时，他几乎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步入的是某家五星级酒店的套房。
软榻、落地窗、自动香薰机、智能茶几……墙壁上的液晶画框循环播放着静谧的森林与海洋。
护理员微笑着介绍：“这是您的休息室。每日三餐会按时供应。请您严格遵守作息时间：早七点体检，上午两小时心理疏导，下午三小时集体活动，晚上静养。如有任何偏离行为，系统会自动启动矫正程序。”
夕阳面上不动声色，只低声回应：“明白。”
临离开前，护理员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特意说明：
“蔺先生，疗养中心共分为三大区域：
您所在的单间区，是为特级贵宾准备，旨在温和调理轻度心理障碍，康复效果极佳。
多人间区，则面向大多数普通患者，通过集中管理和集体活动，高效重塑秩序感。
以及……地下层。”
她顿了顿，笑容依旧，声音却像冰冷的铁钉，一字字敲进耳膜：
“那里收治的是重度患者，需要采取特殊的干预手段。未经许可，严禁任何人擅入。”
“我们真诚期望，您能积极配合，早日康复，融入崭新的社会秩序。” 那完美的笑容背后，是挥之不去的僵硬与诡异。
护理员离开后，门再次打开。
一名中年男子走进来，白大褂笔挺，胸前识别牌写着【刘伟东·主治医生】。
“蔺先生，”他微笑，语调平稳，“我看过你的病历。很典型的神经性胃反应，伴随压力型幻觉。幸运的是，我们这里的‘心理重塑系统’很先进。”
他打开终端，光幕上浮出脑电曲线与情绪指数。
“你只要遵守流程，就会慢慢好起来。系统比人可靠——它不会犯情绪的错。”
蔺夕阳静静盯着那曲线，看见自己心跳的每个峰值都被算法标上标签：“轻躁”“焦虑”“平稳”。
刘伟东合上终端，温和道：“祝你早日恢复——一个正常的、无波动的生活。”
门关上。
那句“无波动的生活”，像是一种祝福，也像是一道判决。
房门合拢，房间内恢复死寂。
蔺夕阳独自坐在床沿，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怀表。表盘上指针规律的滴答声，在绝对的安静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跳动，都像是为他敲响的催命鼓点。
父亲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
——“痛觉是锚点。”
这是他在实验室日志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夕阳闭上眼，2295年的陈昭雪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她在酸雨中挣扎，她的呼喊，她的泪水，她那被深寻者冻结、濒临破碎的灵魂……
——眼前这些被冠以“患者”之名的人们，未来的昭雪，是否也终将在这里，被抹除成一片空白？
眼眶不受控制地涌上热意，他用力按住眼角，指节发白。
“不。”他在心底发誓，“我必须找到真相。”
窗外的探照灯光一下下扫过房间，猩红的光芒在墙壁上流转。他注意到，那红光每次扫过时，墙壁上悬挂的液晶画框中的风景——那片静谧的森林，其树叶的摆动会出现一帧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卡顿。仿佛有某种东西，正透过这伪装，静静地、贪婪地汲取着此间的一切数据。
凌晨四点，走廊一片死寂。
夕阳悄无声息地倚在落地窗前，向外望去。远处，多人间区域的灯光昏暗，透过厚重的玻璃，能隐约看见成排拥挤的床铺，以及其上蜷缩的、颤抖的、或静坐不动眼神空洞的身影。
更远的阴影里，黑色的车队静默匍匐，像一群伺机而动的嗜血野兽。
胸口泛起一阵冰凉的窒息感。
他知道，从明天起，他必须走得更深，才能触碰到那黑暗的核心。
就在这时，怀表屏幕再次亮起幽光：
【坐标确认：魔都疗养中心】
【任务进度：72%】
【提示：单间区安全，地下层高危】
【警告：检测到自主变量。重新评估：‘唯一性’危机概率上升。】
他紧紧握住怀表，仿佛那是唯一的武器与依靠，对着虚空低语：
“爸，我走到你设计的这一步了。但接下来的路……我要按我自己的方式走。”
窗外，探照灯的巨大光柱再次悍然扫过。
红光凛冽，如同一只盘踞在黑暗中的巨兽，终于缓缓睁开了它冰冷的眼睛，并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可能令其分裂的“自己”。
这一夜，蔺夕阳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座五星酒店式的华丽牢笼，才是真正炼狱的入口。而他与深寻者之间，那场关乎存在、唯一性与人性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42章：疗养中心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