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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你存心气我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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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赵阁声的眼神,后知后觉咂摸出味儿来——与最喜欢的人相处三年,好容易都考上双A大学,却在大学的第一一个月里收到喜欢的人离世的消息。
赵阁声比我想象的更加难以相处,即使扎了他一笔,也没听见他哼哼几声,耐受力过人。他知道程祁的存在我不惊讶,继而查到我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与程祁间的隔阂与间隙他似乎都胸有成竹。
况且,他知道我一直在找证据。
尽管上午闹了这么一出,不知道什么缘由,我却觉得赵阁声比李氏夫妇更加值得信任。
或许是因为在他眼底看到熟悉的影子,或许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们之间闹成这样他还是会联系我。
他是个疯子,不在乎自身安危的疯子。
我在他身上嗅到了同类人的执拗。我坚信他一定会再联系我。
程祁甩上车门的声响把我拉回现实,窗外的风裹着燥热的温度往人身上靠。程祁递给我两瓶水,“没有橙汁了。”
我略带诧异的看他一眼,我没有说过我要橙汁啊。
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何书韫喜欢一家上封本土牌子的橙子,我只觉得酸和涩,口感并不宜人。后面进北纬,上京没有这个牌子的果汁,我就在网上货比三家的找,然后成箱成箱的寄给在上封的何书韫。
她不爱出门,想喝的饮料想吃的东西永远都会止步于开门走出来这一关卡。
我了解她,因此购物车里就常备了这款果汁。
难道程祁误会了什么?
我又想起来他来覃洲的第一天我在酒店洗漱好后看到我的手机就在他手边躺着。
程祁没有解释,他带我来到一家商场吃墨西哥菜。
门口等餐排队时我接到了陌生来电,上封的号码,没有备注,我没有犹豫的接了,以为是绮珊或者阮棠碰上了什么避嫌的档口不得已换号联系。
我没有想到是周周。
上次在云涧会所偶遇后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联系我,若不是最近太忙,忙到没有时间刷朋友圈,我根本不清楚她的近况,也恍然原来我们半年没有联系了。
周周喂了一声便没有说话,接着便是沉默,我不分缘由的心里一紧,低声询问:“你在哪儿?”
我与周周太熟悉,熟悉到即使没有当面见到,只隔着电话听着她刻意压制的呼吸便知道她哭过了。
我望着程祁去不远处取号的身影,捏紧电话:“周周?”
周周哽咽出声:“我现在能不能去你家找你?”
“……我不在上封也没在学校,我在……外地。”
周周的哭吟抽噎断续溢出。
“我明天上午回去,下午去找你好吗?”
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争吵过,我都不愿意看到周周一人无助的样子。她毕竟是我知根知底的多年朋友。直觉告诉我她的反常与高妗阳有关,但是我没问,电话里一两句难以描述完全。
程祁说我们只在覃洲待三天的时间,明天是最后一天。
可除了见过李氏夫妇与赵阁声之外,我们几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不过我可以肯定,赵阁声身上一定有我想要的更多线索。
“你一个人在外面?”话筒那头传来汽车鸣笛的嘈杂背景音。
“还有杜仝。”
我心中惊愕,没有表现出来,忍不住看向向我走来的捏着号码牌与小吃托盘的程祁。
“你不要一个人待着,晚上不要喝酒,早点回家,最迟明天晚上我去找你。”
“明天晚上我们去上京,我要在你那儿住。”
我一边交代一边安抚着挂了电话,最后还隐隐听到那边熟悉的杜仝的音色。
程祁在我身边坐下,我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杜仝最近在忙什么?”
“他读博,一年级,没有什么特别忙的,除非附属医院有什么重要的临床,敬易安会叫他过去帮忙。”
身为神外的医学生,说是不忙,也不过是暂时没有跟项目,孙旭团队的事件一出,京大很多与国内外的合作都叫停审查了,有三分之一都在审核中,新的项目各种审批流程相较之前都更加严苛。
即使杜仝暂时没有搞科研,一个在研究生就跟着海外临床经验丰富的神外教授敬易安,这些年也攒下不少经验,这些年上学工作一样没耽误,整日的学校医院两头跑,时不时的跟着敬易安出个国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他只会比程祁更忙,怎么会有时间到上封?
“他现在在上封。”
这下轮到程祁惊讶了,看着我的眼神充满疑惑。
“与周周在一起。”我补充道。
程祁“噢”可一声,敛去惊讶。
若是以前,我可能会盘根究底,但是现在我担心着周周在封的情况,没时间贫嘴,有什么明天回去后就会清楚。
程祁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杜仝一直喜欢她。”
杜仝对周周有好感我清楚,我与程祁重逢便是因为他们两个在剧本杀组的局见面的。可是后面高妗阳介入进来,我几次见到杜仝也都事出有因,我以为周周与杜仝早就没有联系了。
所以刚才听周周说杜仝在我才会那样震惊。
程祁是杜仝的朋友,看他的神态,不像假的。
“高妗阳是你的同班同学,她与周周在一起你不……清楚?”
一个是多年同窗,一个是推心置腹的好友,我有点好奇程祁知不知晓他们三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程祁果然认真的皱眉,抿唇思考,好像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他们之间的事情……我没有过问过。”
“明天返程回京,杜仝周周也会来,一起吃个饭吧?”
程祁听了一圈,似乎理出了一点头绪,不满的看我:“你什么时候能对我们的事情这样上心呢?”
我愣怔住,好奇心顺着这句话的尾音消散在商场里。我讪讪的闭了嘴。
他好像又恢复了往日常见的程祁,两个小时前的吵架似乎距离这一刻很久远,在久远里浸着的,又十分刻骨。
明明这样温和的人,也会有歇斯底里的一面,这样内敛这样克制,失了分寸后也会面色阴翳的对我说你不许、你不能。
程祁以前生气,都是闷着气性不舍得对我大声说话,哪怕是气极,也都是默默忍耐后的压着。
我总觉得程祁好像哪里不一样,这点不一样的苗头让我不太敢在程祁面前再无所顾忌的大放厥词。
程祁眉心隐有倦意,我不禁又想起来程祁逼我时难过哀伤的眼睛,宛若一头逼近角落受伤的兽类。
来覃洲之前,我面对霍匀时放的狠话言犹在耳,我恨不能穿越回去抽自己两嘴巴子。
很快程祁手中的叫餐号码牌嗡嗡直响,点完菜后我依旧有点心不在焉,一是覃洲没有什么进展,二是因为周周的一通电话让我不能抑制的想起她与高妗阳的事情。
或许是真的太忙了,一时间没有留意到她在社交平台上与高妗阳的联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很久。寻着这点蛛丝,我往上翻找,之前在微博大秀特秀的合体照片果然都设置了不可见,就连头像都换成自己以前的常用。
横在上空的筷子隔着餐桌敲了敲我的脑袋,“专心。”
我唉声叹气的望着面前的诱人可口的法士塔和奶酪薄饼,在我最爱的西餐面前没有一点胃口。程祁见我不动餐具,给我盛了一碗豆汤端过来。
“我托朋友在外面给我带了盒进口的祛疤膏。”
“嗯?”
顺着程祁的目光,落到了我手腕上的疤痕上,同样的回忆淹没了我们。
我怔忪着回神,“不用。”
已经很多年了不是吗?
实验室发生爆炸那件事情我一度瞒着家里人,若不是当时罗赋生的事业刚刚起步,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人影,这中间清创换药换纱布这样频繁往医院跑的事情是瞒不住罗赋生的。
直到结了的痂被我一层层一遍遍的重新抠掉,最终新长出来的粉肉以这样斑驳扭曲的难堪落在手腕上。
十几年的时间,如同刻在我生命中一般。如今孙旭重新出来,或许这个疤痕在后面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那次的事情你还记得……”
程祁深深的望着我,不太喜欢我这样讲话:“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笑着翻翻手腕:“那次教学事故何书韫伤到了膝盖和小腿,冬天还有衣服遮挡,夏天穿短裤短裙子还挺明显的。”
“不过何书韫自从初中后就再也没有穿过高于膝盖以上的裤子和裙子。”
程祁不再讲话,默声下来。
“现在也挺好的,我没有那么在意外观。”
程祁虽然没有什么表情,我还是知道他陷入了愧疚当中,一时想要往回找补:“我不在意,就希望你也不要为我在意。”
程祁依旧沉默,不搭话的用刀叉扒着白色骨瓷盘里的牛排。
我慢慢喝着豆汤,随口说道:“不过敬易安之前也提到过国外好像是真的有什么特效药,祛疤效果很好,还说再回国给我带两支呢。”
果然,那只慢悠悠横切牛排的修长手指倏地顿住。
我再接再厉的说:“很贵一支呢。”人模狗样的砸吧砸吧嘴,似乎真的陷入了莫须有的回忆里。
程祁终于抬起眼睛,定定的望过来:“你存心气我是吗?”
见他不再流连于方才的沉郁,我忍不住继续逗弄他:“所以我才说你不用托朋友给我带了,别浪费钱。”
“咦?不对啊,你刚才说的朋友不会就是敬易安吧?”
程祁轻轻眯起眼睛,对于我的放纵看似无谓极了。
“你不会的。”
“啊?”
“你不会把当年的事情讲给一个不算很熟的人听,就算他坚持为你找劳什子特效药,你也会拒绝的。”
程祁继续切牛排的动作,成小块小块的排列在底盘里。他肩背挺得笔直,却不刻意,那股子骄矜夺贵的味道又有滋滋往外冒的架势。
“因为你太恨老师了,要时刻记住这样的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成为扳倒老师的关键性证据,所以你绝不会遮盖也不会用什么祛疤特效药。”
他把分尸好的牛排与我面前没动的整块牛排调换了位置后,递到我的面前:“是还是不是?”
我得意不出来了,愤恨的用叉子叉起面前的一小块牛排扔进嘴里。
他怎么这么洞悉我的想法?
即使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都是这样的自然,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对我有什么恼怒与怨怼。
“既然知道我不会用,那你还托朋友给我带?”
程祁再度沉默下来。
“之前何书韫很愧疚,因为她觉得是她的操作失误导致的。后面她还问我要不要纹身盖一下……”
“与你想的一样,我不打算避人,也没有想着遮掩。”
因为我总是觉得当年的事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