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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 你绝不能脱离我的视线 ...

  •   赵阁声的笑容让我心里发紧,我在他斯文的外表下分明看到了那双压着沉甸甸的物质。我十分熟悉,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里面压着的,是死灰复燃前汹涌的恨意。

      在之前阮棠的调查中,确实提到过李元淇生性孤僻,小半辈子中交友寥寥,也有一次提到过赵阁声这个名字。

      赵阁声与李元淇同岁,李元淇在刚上大一那年自杀,赵阁声紧随其后的就能找到媒体操控舆论,加上李元淇是高考状元这件事本身就有一定的热度,夸大事实,舆论造势,狠狠夺了大众的眼球。

      普通人丧友,不说段时期内走不出来,就是想要走法律程序,面对孙旭这样名利双收的人物也是难上加难。赵阁声的反应速度之快,处理问题的能力似乎都不能简单的一介草民能做得到的。

      既能被孙旭毫无察觉的利用舆论压人,又能在孙旭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六年前的赵阁声尚且有此城府,更别提现在稳坐面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我将赵阁声三个字匆匆发给绮珊,简略过了遍我脑子里对这个人了解的上下五千年,并没有十分的精力上心面前人的背景,因为程祁核对完手机上的新闻后,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一定程度。

      他一眼都没有回头看我,我却由此感受到一阵紧张。

      我注意到赵阁声看向程祁的眼神很复杂,也是,孙旭三番两次的上新闻,稍加留心和调查就会知道孙旭与程祁的关系。

      他此刻正微微扬起下巴,似乎很享受程祁现在的表情。

      “看到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师又一次陷入这样的风波,程祁,你不会还要袒护他吧?”

      赵阁声这几个字如同平地惊雷,我大脑嗡的一声,穿针引线的霎时明白了过来什么,语调降了两个度:“赵阁声,你怎么会清楚?”

      赵阁声的眼睛从落在程祁脸上看戏的表情转到了我身上,“他为了他的老师在项目上签字,想要为孙旭做过的腌臢事担责,这么幼稚可笑的行径,你不知道?”

      程祁的面容更白了,我盯着面前小我几岁的赵阁声,齿间磨蹭出愤怒,眼角微跳:“京大发生的学生闹事是你找人弄的?”

      赵阁声眼底弥漫起惊异,重新打量了我一遍,那笑容也跟着变得怪异扭曲:“你确实比我想象的聪明一点啊。”接着转头看向程祁,口吻暗含警告:“谁让你多管闲事?不是你的事情你跟着瞎起什么哄?你们还真是师徒情深啊,就当给你个教训。”

      “一个上赶着揽责任,一个拼命的把你往下保,真是恶心死我了。”

      赵阁声话刚说完,我抄起他对面的咖啡,从上往下的淋了他满头满脸,赵阁声登时闭了鸟嘴。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还是变故发生的太快他来不及反应,褐色的冒着香气的咖啡液体顺着发梢和脸颊垂直落在裤脚上。

      “阿弋!”

      赵阁声脸色大变的起身,抬起胳膊就往我身上招呼,我捏住他的手臂,擒拿的掐住他的手臂往后面一拧,然后摸出工装裤宽大的口袋里的钢笔,对准他的手腕快准狠的扎了下去!

      程祁的手臂横拦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不拦,赵阁声还没有这么惨。

      程祁猛的扣住我的手往回撤,锋锐的笔尖破皮入肉,在赵阁声的手腕内侧划出了长一寸的口子,血花溅了一溜烟。

      赵阁声除了最开始的闷哼,就再也没有出过声,还挺能忍。

      程祁用力将我拽到一旁:“你疯了?”

      我看着赵阁声反握住手臂上滋出来的血,血色触目惊心。我们的动静太大,邻座的几桌客人早在我泼咖啡的时候就陆续离座,有几个大胆的还在拍照录像,直到我的眼神追过去。

      程祁挨个上前将他们的手机录像一一删掉,一开始还有人想辩驳什么,有的还想报警,直到我丢掉沾血的钢笔,血点和蓝黑色的笔墨甩了一地,那人才咽了咽口水,没有再反对程祁拿着他手机进行一系列的删除操作。

      赵阁声眉目间惊怒交加,却有癫狂之意:“你还真是敌我不分,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年的证据了吗?”

      我捏起衣角擦干净沾染笔墨血渍的手,看他,声音压低到我们两人能听到的范围:“你要是再敢动程祁,试试看。凭你做的那些事,你应该也不敢报警吧?”

      “赵阁声,公是公,私是私,你少拿我的人泄私愤。程祁不在,今天毁容的就是你。你找的那些人,放出的那些谣言,最好一晚上之内给我弄个干净。他不追究,不代表我好脾性。他脸上受过什么罪,你早晚也要受着。你眼眶子里不和他一样淌出两行血,我寝食难安。”

      我从钱包里摸出一小沓现金扔在他脸上,摆正声音:“证据我当然要,你应该知道怎么联系我吧,我等你的消息。”

      赵阁声惊疑不定的盯了我半晌,猛的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捂着流了满小臂血的手走出了咖啡店。

      直到店内很快的留我们这一桌人,前台的小姑娘吓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脸上也惨遭池鱼之灾,瘪着小脸快哭了。

      我冲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和善笑容:“教育弟弟,见笑了。”

      程祁捡起地上我的钢笔,不发一言的拉过我走到楼下的车子里将我塞进去,车子嗡的一声窜了出去。

      从我的角度看去,还能看得到他眼角流下的浅显的疤痕。我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轻轻的问:“解气了吗?”

      车子驶出十公里左右,远离了市中心,程祁看向身后的路况,在路旁的树边缓缓停下,人行道上有行人侧目,这个位置不允许车辆停留。

      隔着隐私玻璃,外面的人看不清楚程祁的愤怒,我却能感受到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声,第一次不觉得在他面前紧张。只是有点累,好像那些狠话用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又有什么资格说那些话,他眼角受伤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他遭受无望攻讦的时候我误会他,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在忙着找证据,我有什么资格说赵阁声在泄私愤……

      原来从霍匀的角度看,我真的这样不可理喻,真的该被千刀万剐。

      我这样的人确实不配说喜欢。

      程祁用力锤了两下方向盘,脸上的神情是刚才还要难看的铁青。

      “你知不知道如果刚才被人拍下,视频流传出去你会受到什么影响,你知不知道人肉能毁了一个人?”说到最后程祁几乎在吼。

      我沉默一瞬,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永远都在拿自己的生命、声誉和安全开玩笑,你怎么会知道网络口水能淹死一个人,你烂命一条你在乎什么?于你罗弋而言除了何书韫都是身外之物,你在乎什么?!”

      长时间的冷战与隔阂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程祁理智全失,压也压不住的戾气使得脖颈上的血管狰狞的骇人。

      我从未见过这么失态的程祁。从未见过。

      我鼻头一酸,克制的问:“你置身感受,切身体会过,怎么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是不是与你现在一般殊无二致?”

      你在用你自己的方式想要帮孙旭赎罪的时候,你甘愿承受学生的背叛他人的欺凌的时候,你愿意忍受肉身的损毁背负他人的罪责时,怎么就没有想过我是什么心境?

      程祁转过通红的眼睛,“你只身一人来到覃洲,做了那么一出苦肉计给李勉看,得到了什么?脑震荡还是一身伤?这就是你找证据的方式方法,不择手段,睚眦必报,还是为了你可笑的舍身取义?”

      他竟然早就知道我找人在李勉小卖部前做戏的事情……

      “不择手段?”我轻声重复,没有生气,只是喃喃,原来我已经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吗?

      如今被他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再遮掩的,前些日子因为怕他发现做了好几宿的噩梦,在这一刻竟然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

      “在手机上装定位跟踪,随时监控我知晓我动向的人不是你吗程祁?我前脚刚到覃洲,你后脚就跟来了,开天眼的人是谁,不择手段的又是谁?”

      我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话费力气去吼,本来我想等着回到京市再与他详谈这件事,却在质问中失了稳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生气,用了点苦肉计又怎么样?我并没有多大的损失不是吗?

      我以为我没有动气上火,说出来的话却温和又刻薄,刻薄的让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让我误会当年体罚学生却不作为的人并不是你,是霍匀,你明知道我误会却不做解释,怎么?赵阁声说错了吗?你在我面前摆什么你们师徒情深义重的臭架子?”

      “今日视频的传出就是一个警告,他孙旭老老实实呆在里面就算了,还敢动用势力出来,那睚眦必报一点有什么不好?”我说到最后越来越上头:“你今天究竟是因为担心我而生气还是因为孙旭的视频曝光生气,你说得清吗?你敢承认吗?”

      程祁气得失笑,后槽牙因为咬紧露出危险的肌肉线条,明显气狠了。

      我递过去手机:“定位解锁,摘了。”

      程祁深呼吸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指骨咔嚓作响,“你觉得可能么?”

      我没想过程祁会有这么不讲理专制的时刻,呆了一呆,从不委曲求全的我也瞬间恼羞成怒,伸手就摇车窗开门,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程祁上了锁。

      “怎么,想摔手机?”

      程祁第一时间看穿我,他没有理会我的疯狂拉车门的动作,嗓音如同泡过严冬冰层下的纱线,喑哑又极端:“换个手机就能脱离我的保护,你怎么这么天真?”

      保护?他把监视定义为保护?

      我瞪着他,伸手就要落下。

      程祁更快的攥过我的手腕,另一只手从我身后绕过,压住我的后脖颈,拇指抵在我的下颌处,迫使我正视他:“还想打我?”

      我看到他眼底埋藏在狠戾下浓浓的哀伤,想到那日我情绪崩盘下对他的拳打脚踢,现在他的脸上还有落疤的印子,愧怍让我身子僵直。

      “你绝不能脱离我的视线,罗弋。”他加重手劲儿:“这是我的底线,别再逼我。”

      他说我在逼他?

      我冷笑着挣扎,脖子上的手使了大力,我痛得皱眉,对他怒目而视,委屈、悲愤、羞恼逼出来眼泪在眼眶聚集。

      这个混蛋……

      “听好了吗?”程祁的眼睛里蓄积起轻薄的泪水,这样狠绝的语气,却让我听出了央求和颤抖:“你做什么都好,你针对老师做的所有事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要让我再找不到你。”

      他眼睛里闪烁着执拗的近似疯狂的光,我脸上浮现出一瞬的空白。

      这还是程祁吗?

      我的沉默在程祁眼里很奏效,半晌后,他放开了钳制我的力道,宽大的手心在捏疼我的脖子上克制揉捏几下。我看到他眼睫垂下,像是藏满了后悔和压制的不得已。车子重新启动,我们两人一路无言。

      “你有什么必要做到这一步?”我望着隔绝在窗外的行人与红绿灯,轻声问。

      程祁没有回答,他的嘴唇轻轻颤动,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压低眉心,油门都要踩到底。

      争执和吵架总是很消耗体力,很快我便在副驾驶昏昏欲睡,直到窗外的空气与嘈杂声涌入五官六感。一上午的时间,除了发了一通疯,什么也没有从赵阁声口中问出来。

      不过我坚信他会再来找我。

      绮珊的效率很快,手机上是十分钟前她发来的信息,里面是关于赵阁声的所有个人信息。

      我回头,发现车停在路边,程祁并不在车内。车子停在了便利店的路口,我看着消息,一时间五味杂陈。

      绮珊说,赵阁声与李元淇的关系很不一般。

      直到她发来一张李元淇与赵阁声在树下接吻的照片,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李元淇喜欢男生?

      赵阁声那双压着沉甸甸恨意的眼睛里再次浮现在眼前,是眼镜都遮盖不住的情绪外露,原来是这样……

      绮珊还说程祁在校内被学生针对的事情也是赵阁声所为,果然,这个赵阁声在我们不了解这个人的时候已经对我们了如指掌。

      还有他对我说的话,似有结盟联手之意,如果不是充分的了解,怎么会上来就告知他手里有我们想要的证据,是日记还是别的什么?

      这时,程祁从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出来,他的身高几乎比肩店门框的高度,脸上虽没有方才的疯狂,却再也拿不出温和的微笑以示众人,这样的程祁让我陌生。

      即使这样,他往那一站就让人移不开视线,周遭已经有路过的女生侧目偷笑。

      我却没心情在这个时候欣赏那该死的美貌,心里都是打盹儿前他的疯迷状态。程祁的眼神盯过来,眼底深沉,没有了狠戾,也没有了执拗与哀伤。

      我垂下眼睛,心里一阵没由来的发怵,好像我看不到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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