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花的声音》水灼白菜

3、第三章

　　黎枝眼睛猛地瞪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头摇得像拨浪鼓：“去你家公司？不不不不！姝姝，你是嫌我活得太久了嘛！在你哥眼皮子底下，我哪还有活路？呼吸重了点怕是都要被记在小本本上！”

　　她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窒息。黎枝一把抱住阮汀姝的胳膊，把头摇得更坚决了。

　　陈思在旁边咬着吸管偷笑，显然也觉得这个提议“刺激”过头。

　　阮汀姝被她夸张的反应逗笑：“我哥又不会吃人。我家公司规模不小，岗位也多，环境正规，能学到东西。而且，”她顿了顿，看着黎枝，“而且有我哥看着，干爸也能放心，说不定卡很快就解冻了。”

　　这话戳中了黎枝的心窝。自由诚可贵，但零花钱价更高啊！她愁眉苦脸地纠结起来。

　　阮汀姝也不催她，转身去照料窗边那几盆需要多晒太阳的绿植。

　　黎枝盯着闺蜜的背影，又想起自家老爹的“最后通牒”，内心天人交战。半晌，她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视死如归地一拍柜台：“……行！去就去！大不了……大不了我夹起尾巴做人！”

　　她凑近阮汀姝，眨巴着眼睛，换上谄媚的表情：“那……姝姝宝贝，引荐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开口，景珩哥肯定给面子！”

　　阮汀姝修剪绿植枯叶的手停了下来，回头看她，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刚才不是还宁死不屈？”

　　“此一时彼一时嘛！”黎枝讪笑，双手合十，“拜托拜托，我的好姝姝，救我于水火！”

　　“好吧，”阮汀姝轻轻叹了口气，擦擦手，“我晚点跟我哥说一下。但先说好，去了要好好做。”

　　“放心！”黎枝立刻举起三根手指，“我一定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争取早日成为景珩哥麾下得力干将，让我爸刮目相看！”

　　她那副壮志凌云的样子，把阮汀姝和陈思都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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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程屿回到家，将那束带回的花小心地插进客厅一个素雅的陶瓷花瓶里。香槟玫瑰与白色郁金香、绿色洋桔梗相依，为这间公寓平添了几分罕见的柔和。

　　他刚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门锁便传来转动声。

　　程屿微怔，这个时间……

　　门开了，一位穿着得体、气质雍容的妇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保温袋。正是程屿的母亲，苏明婉。

　　“妈？您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程屿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路过这边，想着你好久没回家了，就上来看看。给你带了点汤，张妈中午刚煲的，还是热的。”苏明婉说着，目光习惯性地在室内逡巡，查看儿子独居的生活状态。

　　她的视线定格在那束与整个房间风格格格不入的鲜花上，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这花……”苏明婉走近两步，仔细端详，眼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和探究，“挺别致。你自己买的？” 她太了解自己儿子了，程屿从小到大，对花花草草从无兴趣，他的公寓更是从未出现过这类装饰品，就连这个花瓶，都是她嫌弃公寓太空落落才添置的。

　　“嗯，路过花店，看着不错就买了。”程屿语气平淡，试图轻描淡写。

　　苏明婉却没那么好糊弄。她的目光从花移到儿子脸上，带着八卦：“哪家花店？这搭配和包装，不像普通花店的手笔。” 她本身就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的人，对审美有着敏锐的洞察。

　　程屿知道瞒不过，也没必要硬瞒，便如实道：“一家叫‘姝语花坞’的小店，花艺确实不错。”

　　“‘姝语花坞’……”苏明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品味着，“名字还挺好听的。老板是个女孩子吧？” 她的问话看似随意，目光却更加锐利。如果是普通花店，以程屿的性格，绝不会特意记下店名，更不会费心将花取出，仔细插进花瓶。

　　程屿顿了顿，迎上母亲的目光，没有否认：“是。”

　　苏明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儿子这句简单的承认，包含的信息量可太大了。她没再追问花店老板的细节，转而问道：“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程屿顺着母亲的话，将话题引向了工作。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聊了些公司和家里的事。苏明婉带来的汤还热着，她看着儿子喝汤，眼神却时不时飘向那束花。

　　喝完汤，苏明婉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状似不经意地又提了一句：“这花挺好的，记得常换水。那家花店……既然手艺好，下次公司需要布置，倒是可以去看看。”

　　“好，我知道了。”程屿将母亲送到门口。

　　门关上，公寓里重新恢复安静。程屿走回客厅，站在那束花前，眸色深沉。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周易川的对话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
　　周易川：[跑不了？这么自信？]

　　程屿没有回复那条，而是敲了一行新的发送过去：
　　程屿：[家里有花很奇怪吗？]

　　几乎是秒回。
　　周易川：[不奇怪。但是在你家出现就很奇怪。]

　　程屿：[……我妈看到了。]

　　他并不介意家人知道阮汀姝的存在，甚至某种程度上，他乐于让他们知道。但这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方式，不能是现在这样。

　　周易川：[？？？！！花？你买花干啥？不会是那姑娘在花店上班吧！那苏姨什么反应？追问了？]

　　程屿：[嗯。]

　　周易川：[刺激！然后呢？你怎么说？]

　　程屿：[实话实说，花店买的。]

　　周易川：[苏姨信了？]

　　程屿看着屏幕，指尖轻点：[她没那么好骗。]

　　周易川：[阿屿，你这才刚起步，就要面临家长审查了？进度是不是有点快？]

　　程屿没理会他的调侃，锁屏了手机。他重新看向那束花，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花店暖光下那个清丽专注的身影。

　　进度快么？
　　他觉得，还不够。

　　母亲的好奇和关注，或许会带来一些麻烦，但也可能，成为另一种推动力。

　　明天，该以什么理由再去呢？
　　还伞的借口已经用过了。
　　“不小心遗落”的钢笔，好像就是个不错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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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阮景珩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花店对面。

　　阮汀姝已经收拾妥当，和黎枝一起走出店门。

　　上了车，黎枝就缩在后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时不时偷偷瞄一眼驾驶座上的阮景珩。

　　阮汀姝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到黎枝那副鹌鹑样，心里觉得好笑，但面上不显。她转向哥哥，语气自然地开口：“哥，有件事想麻烦你。”

　　阮景珩打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说。”

　　“干爸停了枝枝的卡，让她必须找份工作锻炼。她想去我们家公司，你看……方便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吗？”阮汀姝语速平稳，尽量说得客观，“不用特殊照顾，正规岗位就行，让她学点东西。”

　　阮景珩闻言，抬眼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黎枝。黎枝立刻挤出一个自认为最乖巧懂事的笑容，但是这个笑不管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车内安静了几秒。

　　“可以。”阮景珩抬眼从后视镜看向黎枝，“明天你带简历去人事部。具体岗位，人事会根据你的专业和能力评估安排。”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质疑，干脆利落得像在处理一项寻常工作。

　　黎枝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去一半，连忙道谢：“谢谢景珩哥！我一定好好干！”

　　阮景珩没再回应，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黎枝也不敢再多话，悄悄朝阮汀姝递了个“感谢”的眼神。

　　阮汀姝微微一笑，低头看向怀里那袋甜品。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城市换上了另一副繁华面孔。她不禁又想起中午那张被“遗落”的卡片，和那行字。

　　心底某个角落，有一丝极轻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涟漪，悄然荡开。

　　车子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向着家的方向驶去。城市的霓虹依次亮起，将每个人的心事，都笼罩在这片璀璨而疏离的光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