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花的声音》水灼白菜

2、第二章

　　黑色轿车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车内的空气有些安静得过分，只有空调的低鸣和窗外的雨声。

　　黎枝偷偷瞄了一眼驾驶座上神色冷峻的阮景珩，感觉压力山大，只好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给阮汀姝发消息。

　　枝枝大魔王：[姝姝！你哥气场太强了！我快窒息了！]

　　阮汀姝感觉到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回复道：

　　姝：[习惯就好。他就是看起来凶。]

　　枝枝大魔王：[唉！这么久了，完全习惯不了。刚刚那个帅哥，你认识？]

　　姝：[不认识，只是看他没伞，顺手帮一下。]

　　枝枝大魔王：[啧啧，好一个顺手。]

　　阮汀姝看着屏幕上调侃的文字，脑海里浮现出那双在路灯下格外清亮的眼眸。指尖微顿，回道：

　　姝：[别瞎想。只是一把伞而已。]

　　发完这条，她将手机收起，转头看向窗外，雨滴模糊了车窗，也模糊了她此刻有些理不清的心绪。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他指尖擦过的、微凉的触感。

　　黎枝见她不理自己，无趣地撇撇嘴，也收起了手机。

　　车子开到了黎枝家小区门口。

　　“景珩哥再见！姝姝拜拜！”黎枝飞快地拉开车门，抱着她那束茉莉白玫瑰，冲进了小区里。

　　车内只剩下兄妹二人。

　　阮景珩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安静坐在后座的妹妹，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以后少跟黎枝去那些地方，不安全。”顿了顿，“也让她少去点。”

　　“知道了，哥。”阮汀姝乖巧应道，“枝枝她有分寸的。”

　　----

　　另一边，程屿撑着那把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粉色折叠伞，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女孩身上清甜的茉莉花香。他脑海不断闪过阮汀姝的模样……

　　“阮、汀、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成一个柔软的弧度。

　　这名字很好听，配她。

　　雨势渐停，他坐进驾驶座，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打火机的火苗在雨夜中忽明忽暗，映亮他的眉眼。

　　烟雾缭绕中，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周易川的聊天界面。

　　周易川：[阿屿，你伞没拿。]

　　程屿看着屏幕，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敲下一行字：

　　程屿：[知道。]

　　周易川：[那你怎么走的，不会借的人家小姑娘的伞吧！你也太不道德了吧！人家怎么回去！借了就要还，那联系方式要到了吗？]

　　程屿：[急什么。]

　　周易川：[我能不急吗？我这旁观者看得都心急！多好的机会啊！]

　　程屿：[跑不了。]

　　他回完这三个字，便将手机随手丢在一旁，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白色的烟雾融入潮湿的雨夜，很快消散。

　　他低头看着那把做工精致的粉色折叠伞，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伞柄，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它主人的温度。

　　他知道她是那家叫“姝语花坞”的花店的老板。
　　今天遇见了，是意外之喜。
　　他想要的，可从来不只是这一面之缘，和这一把需要归还的伞。

　　他将那把珍贵的伞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座上。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车子划破夜雨，驶向前方。

　　明天，该去买一束花了。

　　----

　　第二天清晨，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阮景珩将车停在“姝语花坞”对面的街角。阮汀姝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便听见哥哥低沉的声音：“晚上我来接你。”

　　阮汀姝转头，对上阮景珩的目光。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好。”

　　看着妹妹走进花店，阮景珩才缓缓将车驶离。
　　阮汀姝推开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切如常。

　　她换上围裙，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修剪花枝，更换清水，整理陈列。指尖拂过娇嫩的花瓣，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

　　上午的客人不多，阮汀姝趁着空闲，开始设计一个新的花礼系列。

　　临近中午，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木质地板投下斑驳的光影。阮汀姝正在给一束向日葵包装，门上的风铃突然响了。

　　“欢迎光临——”她抬起头，话音戛然而止。

　　程屿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形挺拔。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上面印着一家爆火甜品店的logo。

　　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过，最终定格在她身上，唇角微扬：“阮小姐。”

　　程屿缓步走近，将纸袋放在柜台上：“昨天多谢你的伞。”他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一点谢礼，希望你喜欢。”

　　阮汀姝轻轻放下手中的花束：“不用这么客气的，只是举手之劳。”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雪中送炭。”程屿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而且，伞总是要还的。”

　　他将那把折叠整齐的粉色雨伞，轻轻放在纸袋旁边。

　　“其实真的不用特意来还的......”阮汀姝轻声说。

　　“应该的。”程屿的目光在店内流转，最后定格在一束淡雅的花礼上，“那束花很漂亮。”

　　那是阮汀姝今早刚刚插好的作品，以香槟玫瑰为主，搭配白色郁金香和绿色洋桔梗，清新雅致。

　　“谢谢。”阮汀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需要我为你介绍吗？”

　　程屿摇摇头，直接道：“就要这束吧。”

　　他付款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话。阮汀姝仔细地为花束做最后的整理，系上一个浅金色的蝴蝶结。

　　“需要写卡片吗？”

　　程屿沉吟片刻，接过她递来的卡片。他写字的速度很快，笔锋凌厉，与外表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阮汀姝礼貌地移开视线，没有去看他写了什么。

　　将包装好的花束递给他时，程屿忽然开口：“阮小姐的花艺很好。”

　　“过奖了。”阮汀姝微微颔首。

　　程屿接过花束，便转身离开。
　　风铃再次响起，他的身影消失在明媚的阳光下。

　　风铃的余音还未完全消散，阮汀姝望着那扇已经空无一人的店门。

　　她将那把归还的伞和甜品纸袋一起收进了柜台下方。动作间，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程屿刚才写字的台面——那支他用过的深蓝色钢笔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手拿起了那支笔。笔身触手微凉，上面刻着一行细小的花体英文，是个她不认识的奢侈品牌。

　　而那张他写过字的卡片，此刻正正面朝下地扣在台面上。
　　这是……忘拿了？

　　阮汀姝指尖捏着那支冰凉的钢笔，她犹豫了三秒，终究还是伸手将卡片翻了过来。

　　卡片上的字迹映入眼帘，凌厉而洒脱，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上面只写了一行简短的字：
　　“这束花很漂亮，和阮小姐一样”

　　阮汀姝捏着卡片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在光洁的纸面上留下几道细微的折痕。

　　“轻浮。”

　　她低声自语。她将卡片迅速反扣回去，连同那支价格不菲的钢笔一起，塞进了抽屉。

　　“姝姝姐，他字写得挺好看呀，”陈思在一旁小声点评，“而且这话也没什么不对嘛，姝姝姐你就是很漂亮，花也漂亮……”

　　“做事。”阮汀姝打断她，声音比平时略显清冷，转身拿起剪刀，继续修剪那束未完成的向日葵，动作利落，带着点刻意专注的意味。

　　陈思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话。

　　午后阳光正好，将花店晒得暖融融的。阮汀姝刚送走一位订周年花礼的客人，门口风铃又清脆地响了起来。

　　“姝姝宝贝！”

　　人未到声先至，黎枝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三杯奶茶。她今天穿了条亮黄色的连衣裙，整个人明媚得像是把阳光穿在了身上。

　　“喏，你最喜欢的茉莉奶绿，五分糖。”黎枝一杯奶茶放在阮汀姝面前的柜台上，一杯递给陈思，“思思，给你的。”

　　“谢谢枝枝姐～”陈思双手接过奶茶，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年纪最小，在阮汀姝和黎枝身边总像个被宠着的小妹妹，两位姐姐也向来对她格外照顾。

　　黎枝对着阮汀姝仰天长嚎：“姝姝宝贝！你哥简直不是人，管你就算了，凭啥连我都管啊！”

　　她啪地把奶茶杯往柜台上一放，气鼓鼓地控诉：“昨天晚上他居然给咱爸打小报告，说什么酒吧不安全，让我少去！结果今天早上，我卡直接被咱爸停了！还把我从家里赶出来，逼我去上班，说要‘锻炼我独立’，嫌我天天就知道玩！”

　　她一把抓住阮汀姝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晃了晃，眼睛亮晶晶地求收留：“姝姝～我无家可归了，求收留啊！”

　　阮汀姝伸手拍了拍黎枝的手背，语气带着安抚：“好，‘收留’你，但是你要听话。”

　　“保证听话！”黎枝立刻挺直腰板，举起手做发誓状

　　陈思在一旁小口啜着奶茶，忍不住偷笑：“枝枝姐，你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一点都不夸张！”黎枝垮下脸，“你是不知道我爸有多狠，卡停了就算了，还把我房间钥匙都收了，说什么时候踏实上班了什么时候还给我。”她委屈巴巴地扒着柜台，“我本来还想趁着这几天我爸忙好好玩呢，结果现在成了无业游民加流浪汉。”

　　看着黎枝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阮汀姝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黎枝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性子跳脱爱玩，这次干爸看来是铁了心要磨磨她的性子。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阮汀姝问道，“真打算去找个工作？”

　　“不然呢？”黎枝哀叹一声，下巴搁在冰凉的玻璃柜台上，“我爸说了，要么他给我找，要么自己找，反正不能再游手好闲。”她撇撇嘴，“他给我找的，那跟在身边安了个监控有什么区别？肯定天天盯着我打小报告。”

　　她眼珠一转，突然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阮汀姝：“姝姝！要不我就在你这儿打工吧？我给你当店员！包吃包住就行！”

　　阮汀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弄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思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枝枝姐，你确定？你会给花换水吗？知道玫瑰要去刺吗？分得清洋桔梗和康乃馨吗？”

　　黎枝被问得噎住，梗着脖子强撑：“不会可以学嘛！我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再说了，我可以负责招揽客人啊，就凭我这张脸，往门口一站，那客流量不得蹭蹭往上涨？”

　　这倒是实话，黎枝长相明艳，性格活泼，很能吸引目光。

　　阮汀姝想了想，却轻轻摇头：“枝枝，不是我不要你。只是我这里店小，有思思帮忙已经足够了。而且……”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坚定，“干爸让你出去工作，是希望你能真正学到点东西，得到锻炼，在我这里，恐怕太安逸了。”

　　黎枝闻言，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蔫了下去，嘟囔道：“连你也不要我……”

　　“我不是不要你，”阮汀姝失笑，“住的地方，你想住多久都行。但工作的事情，我觉得黎叔叔说得对，你是该找个正经地方历练一下。”

　　阮汀姝看着黎枝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一软，语气放得更柔了些：“要不……你去我家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