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贵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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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根本没有那座所谓的石头山。
化安找遍镇子东边所有的山头，得出这个结论。
一连数十日，他白天打坐修炼，夜晚出行寻山，观鹤镇东方数百里的山他都找过了，高的低的平的陡的，居然全是青葱一片。
化安盘腿坐在山巅断崖前，单手支着下巴，隔着薄薄的云雾，盯着月亮发呆。
好近，似乎触手可得，他伸出手，指尖虚虚触及月亮，冷不丁，一团青影从下方云海里，疾冲而来，撞进化安手心里。
化安吓了一跳，使劲甩了几下手，却没甩开。
“我摸到月亮了！呀哦哦——”
通体青绿的鸟扒在他掌心，双爪死死抓紧他的指节，鸟缘一开一合的发出怪叫。
化安停手，掌心朝上，恼怒道：“青鸟！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突然窜出来。”
青鸟眨着小眼睛，脑袋蹭了蹭他掌心，怪笑道：“嘿嘿，这样看来，你修为跌落也有好处嘛！以前我都碰不到你，现在想怎么蹭就怎么蹭，哎嘿嘿嘿……”
化安没搭理它的调笑，正色道：“师兄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天机阁传出错误方位，他们卜算出你在妖界。修真界已收派主力去妖界了，然妖族不同意修士进界搜查，现今两方正在交涉，主人让你在观鹤镇先安心闭关修炼，有任何消息进展，他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外界追捕和天机阁卜算，一直是悬在化安心头的巨石，如今听说他们找错了方向，他松了口气。
他对青鸟微扬下巴，示意它可以走了，道：“劳烦告知师兄，我一切安好，已有洞府线索，不日就能找到。”
“还没找到？为什么？”青鸟急道：“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能帮忙吗？我要帮忙！”
化安心中乐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但他面上作沉思状，皱眉，斟酌着开口：“先前我得到的消息，洞府在东边一座寸草不生的石头山上。可我找遍了，都没有。”
“消息可靠吗？是不是弄错了方向？南边西边北边找了没？”
化安面露难色：“也许是方向错了，但观鹤镇周边多山，大大小小的山头有几百个，我如今修为尚未筑基，还不能御剑，脚程总是慢些的……”
“找我呀！我飞的快，我去找。”
“洞府附近设有障眼法。每到一地，就得施法测灵气波动，你有些麻烦……”
“不麻烦的不麻烦，我去我去！交给我，你放心！我走了——等我消息——”
青鸟火急火燎的飞走，再度扎进云海里不见踪影。
化安站起，笑着拍了拍衣摆上的灰，戴上斗笠，顶着月光，脚步轻快的下山去了。
树影婆娑，风恬月朗。
山林间，有黑影一闪而过，如箭离弦，惊起阵阵飞鸟。行至山腰，黑影速度减缓，时走时停，逆着上山抢摘山货的村民野户，往山脚去。
有人叫住了他。
背着大竹篓的夫妇，扬声招呼道：“哟——小郎君，又采药回来啦。走慢些，夜里露重，不要滑倒嘞。今个儿菌子长得好不好，你可有留意哪块地菌子最多呢？”
那人带着斗笠和面罩，只露出一双黑亮凌厉的眼，初看有些冷，下一秒他眼睛微微弯起，细碎的笑冲淡了冷意，“我晓得，不会摔的。”他回身指了指山里某个方向，“那老榕树附近有片仙鹤菇，长得可好了，你们快去，别教人抢了先。”
观鹤镇，没有鹤，出名的只是这仙鹤菇，一颗品相好的菇子能卖一两钱。
那夫妇听闻惊呼着往山上跑，路过采药郎时，还不忘给他塞了包热点心，连忙道谢：“哎呀，大好人太谢谢你了，下次来我家吃饭，最近有人双倍价钱收仙鹤菇嘞！听说是郡里的哪家贵人来我们这了嘞……”
话音渐远，那对夫妇跑的没影了。
采药郎扯下面罩，露出张赛雪欺霜的脸，原来是化安。
他咬了口点心，提着药篮，慢悠悠的走另一条偏僻野道，下山去镇里卖药了。
这个点，黑灯瞎火的，开门做生意的药铺只有一家。这家不仅位置远，收药也挑剔，一株草药能翻来覆去的检查许多遍，好在价格公正，等这篮药全部卖完，走出药铺，天已经蒙蒙亮了。
离这不远的早市里，食摊占了大半，烟雾缭绕中，有股奇异的香气丝丝缕缕缠住了化安。
化安停在原地挪不动脚，深吸一口气，随即，脚步一转，寻香而去。
香气的来源是一排排金黄焦脆的丸子，摊主还在煎炸，摊前围满了人，个个翘首而望。等到摊主扬手，撒上一把绿紫相间的碎菜叶，那股奇异勾人的香味再度席卷而来，化安不由自主的，同其他人一样发出“嚯”的一声赞叹。
美食出锅，人群躁动起来，争抢着往前挤，化安也捏紧了钱袋蠢蠢欲动。
突然，有人高喊道：“别抢！这一锅，县尉全包了，你们等下一锅。”
化安听闻，诧异的回头一瞧，那带着两名侍卫，身形精短的老者，不是县尉还是谁？不过，他作为县尉，怎么还没走，怎么长住镇上？
镇民们见状有些不情愿地散开，化安也埋在人堆里，老老实实等下一锅。
但县尉却拨开人群，直冲他而来，喜道：“先生！哎呀哎呀，真是巧啊！那日多亏您收妖除魔，小老儿一直想感谢您，可惜没机会，今日正好遇到，请您赏个薄面，正午来望江楼赴宴，让小老儿尽地主之谊。”
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化安：“……县尉好眼力。”
县尉拿了一盒丸子，递给化安，悄声道：“这拔鲜贡是观鹤镇特产，虽看着平平无奇，但滋味妙啊，别地都没有，郡里来的少爷贵人，点名要吃。小老儿作为父母官，本不该与民抢食的，可这家手艺最好，贵人又催的急，先生别见怪，正午来望江楼，小老儿好好像您道谢赔罪。”
化安不想和乡绅富豪多过纠缠，便一口回绝了宴请，也没收这拔鲜贡，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县尉不必在意。况且我散漫粗鄙惯了，登不上大雅之堂，想来这望江楼也是为招待贵人所设，我去了，只怕惊扰贵客。既然这拔鲜贡催的急，县尉快去吧，我反正也没事，多等一会儿呗。”
王县尉不着痕迹打量化安一眼，他一身黑衣，粗布窄袖，腰间系着几圈灰白相间的长布条，头上斗笠外圈的烂边还沾着黄泥，像是刚从田里捡来的破烂。脸上裹着的黑布边也是毛毛躁躁的，估计是随手从衣服上撕下的一块。
总之，就两个字：寒酸！
接着，又想起前些天见他面黄肌瘦的样子，立即改口道：“哎，是小老儿考虑不周，先生不喜欢就不去。先生现在住哪，下回我请您来我府上吃酒，就咱两人，可行？”
那边，一锅拔鲜贡已经分装好了，有侍从来催县尉可以回去复命了。
化安道：“居无定所。不日就离开，去别地游历，临走前一定会去拜访县尉，同县尉辞行。”
听了这番话，县尉才放心，喜笑颜开的领着侍卫走了。
这厢，化安送走县尉，刚捧着小食，靠在一簇花树下，不速之客又至。
一行人来势汹汹地围住他，衣服形制相同，似是家丁护卫，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化安见他们不开口，便也不问话，只当没看见。倚着树，自顾自吃完一份拔鲜贡后，他摆了摆手：“各位，劳烦让让，挡着我路了。”
没人动，也没人回话。他们抱手面朝化安，几双凶恶的眼盯着他，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找茬的？化安把最近几天干的事飞速在脑子里过一遍，也没和人起冲突啊。
“劳烦让让，还是说，你们有什么事吗？”
等了几息，那些人互递了眼色，却还是没人说话。
化安没耐心陪他们干耗时间，平平推出一掌，将前方几人震退后，不管身后传来的杂乱喊叫，抬脚就走。
有人高喊道：“先生留步！我家主人出价十两请你看风水！”
噢。
“二十两！二十行不行？我家主人是诚心请你的。”
切。
“四十两！不能再多了！咱们这最有名的大师也才四十两。”
咦。
“五十——五十两！留步啊——”
“好。”
化安停步，回头，笑眯眯的问道：“定金多少？什么时候付？你们主人是谁，我随时可以动身去看风水，现在方便吗，咱们速战速决。”
话音刚落，有人连忙上前，弓身带路：“这边请，我家主人姓郝，是这儿最大的富豪，定金一半，待会到府上给您。”
风水其实就是天地自然之气的循环走向，而修道最基础的条件就是看气，看灵气，看怨气。是以，修道者多少都会些堪舆相地，化安面对凡间风水布局，自然信心满满。只想着，走一遭赚五十两，能抵自己一个月的药钱，赚翻了！
一行人出了集市，路口停了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车杆挂的旗帜上，写着大大大的“郝”字。
化安走近，才发现这字是用金丝串起的宝石组成的，阳光下，闪的他眼睛发黑。
车内宽敞，满满当当塞满了各式金银器具。四角斜插着牡丹姚黄，花盘坠着白玉珠串，在空中打着圈。中央是紫檀木方桌，桌边嵌满东珠，桌上茶具托盘全是金制。
处处金玉锦绣，奢华豪横的过了头。
化安拿起金杯，细细打量，问道：“不愧是第一富豪，这马车原本是为谁准备的？这些东西价值连城，怎么也不像是专程接我的。”
侍从苦笑道：“这马车是主人为远道的客人准备的，谁曾想，客人选错了车，把我们的马车套走了。这会儿我们也找不到其他车。好不容易遇到先生，就先用这辆。”他紧盯化安的动作，生怕他手里的杯子摔了碰了，“路上远，先生睡一会吧？这些东西贵的很……”
化安从善如流的放下金杯，拢手闭目养神。
马车驶入官道，速度快了许多，周遭杂音也多了。不久，前方有另一辆马车驶来，两车相对，都卡在路中央动弹不得。
车夫侍从忙去疏散路边人群地摊，激起阵阵喧嚣。
化安在嘈杂中听到了熟悉的嗓音，两道清棱棱的少年音，一道软，一道哑。
是沈长明和沈长生。
嚯，真够倒霉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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