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后发现室友不是人》予风眠

54、鬼市03

　　其实，墨尘曾经试图拉墨烬一把，劝他不要对异族抱有太强的恶意，收敛自己的疯。

　　但墨烬不信分毫，只是冷笑着说：“你不是也一样？不过是装得久一点罢了。”

　　久而久之，到了现在，看着鬼市里那些失了心智的疯鬼，墨尘自己也开始怀疑，会不会有一天被他强压下去的那些东西会冒出来，伤害到身边的人？

　　不能多想，想多了，就害怕，怕得浑身出冷汗。

　　此时，听完苏罂长篇大论讲完全部故事的程渊也要浑身出冷汗了。

　　他看似放松，指节却已经攥得发白。

　　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墨尘不太愿意说出自己身份的另一层原因，以及不愿坦诚那些过去的心情。

　　“他怕我怕他。”程渊低声喃喃。

　　“什么？”苏罂没听清楚。

　　程渊只是摇摇头，没想好要不要主动和墨尘说自己知道了这些。

　　不知道怎么说。

　　原来爱让人如此矛盾，爱一个人就会既勇敢又怯懦。

　　爱让人变得勇敢，大胆地表达和追求，为了另一个人冲锋陷阵，真诚又热烈。

　　爱让人变得怯懦，纠结又内耗，自卑又敏感，担心另一个人的看法，担心自己的不完美。

　　算了，太复杂了，程渊使劲晃了晃头。
　　他想，他只是一只小鼠而已。爱就是爱，爱就是对那个人好，就够了。

　　-

　　古老的铜钟生着绿色的锈，却被赶鸭子上架，卖力的鬼差硬生生给敲出几分脆响。

　　鬼市最热闹的时候到来了，小鬼们都变得异常兴奋，这是他们精力最旺盛的一段时间。

　　和苏罂交换完情报的程渊溜达回去找墨尘，发现墨尘的眼睛比往日还要更黑更亮一点。

　　“走吧，哥哥，我们一起出去。不要有太多负担，随便逛逛就好，能打探到什么就打探什么。”墨尘一脸轻松地笑着，带他出去，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焦虑的情绪影响到程渊。

　　程渊也是如此。

　　两个互相为对方着想，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笨蛋。

　　街道两旁鬼火悬浮，青绿、血红、幽蓝，各色光影交错。

　　“看看这个，百年怨气凝结的锁魂钉，插入生魂眉心，保准为你所用啊大人们！”一个歪歪曲曲呈《呐喊》模样的摊主大喊。

　　程渊麻了。

　　这地方手机没用，啥都没用。还好他那个镯子好像真有点东西，和墨尘分开之后也没什么东西靠近他。

　　他们一共不到十个人，分成不同的方向寻找墨烬的蛛丝马迹，程渊两分钟前费了好大劲才把墨尘的爪子扒拉下去。

　　朝着对方依依不舍的眼神，加上身后以苏罂为首的几个人八卦的表情，程渊硬着头皮说：“放心吧，我丢不了。”

　　墨尘只好走了，再三嘱咐程渊集合的时间地点，一步三回头，说了快一百遍戴好镯子。

　　程渊揉着生茧子的耳朵自己溜达，确实有各种奇怪的物品在此地流通，他得先好好思考墨烬会需要什么，才能判断他会和卖什么的小贩有过接触。

　　墨烬或许也不会自己出面购买，他们打听半天或许只能揪出来一个跑腿手下。

　　但或许也会是个大收获呢。

　　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到处逛，程渊却被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吸引了注意力。

　　他很难不被亮晶晶的东西吸引眼球，那水晶球虽不知真的假的，但是泛着淡淡的灰蓝色光晕，晶莹剔透的一大颗，放在衬布上，甚是好看。

　　程渊眼睛也亮晶晶的，比脑袋还大的水晶球球，很难不喜欢！

　　他凑过去看，冷不丁被水晶球后面的兜帽人吓了一大跳。

　　“年轻人，你有什么疑问？”苍老的声音从兜帽下面穿出来，是个老婆婆，她伸出手，十根手指干枯细瘦，布满了褶皱。

　　程渊觉得对方有点突兀，就把因被吓到而有点不满的情绪压了下去。

　　“没没没，我没有疑问，我就看看，看看哈。”程渊堆起个笑脸来。

　　毕竟是个法外之地，他可不想惹是生非。

　　那老婆婆的面容被黑漆漆的大帽子遮盖得严严实实，一直垂着头，让人看不见脸，却跟头上长眼睛了似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程渊。

　　“异族？”

　　程渊猛地顿住，啊？完蛋了，这是镯子失灵了？

　　不可能啊，其他来来往往各路鬼怪，没有一个分出眼神看他。

　　“年轻人，今日与你有缘，老婆子我免费为你占卜。”

　　苍老的声音还莫名开始安慰程渊：“不必害怕。”

　　我能不怕吗？您老人家看起来挺玄乎的，怕您把我上周偷吃零食的事也给说出来。程渊暗暗想，没开口。

　　他记得他看过一次中医。

　　老中医：“小伙子，你平时脾气有点暴躁，易怒，可以收着点。”

　　程渊不乐意了：“没有，医生，我平时脾气挺好的，也不跟人争执。”

　　老中医：“你装的。”

　　“......”

　　而面前这位老婆婆的身影逐渐与印象中的那位老登缓缓重合......

　　程渊赶紧止住飞驰的思维。

　　水晶球晶莹剔透，倒映出程渊有点害怕但是跃跃欲试的脸，这占卜师好像有点东西。

　　老婆婆好像笑了一下，也好像没有，很有诱惑力地张开双手围着水晶球绕，并让程渊坐到摊前。

　　“不会耽误到你的，小伙子，坐下吧。”

　　话音刚落，水晶球里已经显现出模糊的影像，是一道孤身奔走于浓雾中的人影，像极了程渊。

　　老婆婆煞有介事地观察水晶球好久，半天没说话。

　　程渊也不说话，他不敢动，他以为老太太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语气还颇为沉重：“你最近似乎陷入纠结，不知如何是好，这份情感是来自另一个人。”

　　程渊心口骤然一跳。

　　他心想，虽然她也说得或某些玄学骗子们的套话差不多，可是确确实实是指向自己现状的。

　　水晶球里的场景变了，浓雾散去，变成滔天火光，隔着水晶球，隐约能听见声音似的。

　　球体好似都微微发烫起来。

　　“你的族人因为什么事被灭了族？”老太太语气变得严肃。

　　“啊！？什么？”

　　灭族？？

　　话说出口，还没等到回答，程渊就懊恼起来，这暴露了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丧失了主动权，可他实在惊讶。

　　什么灭族啊？

　　为什么？

　　墨尘没告诉他啊？

　　程渊睫毛微颤，没再说出口的话让老婆婆明白了什么。

　　她只叹了口气：“水已混浊，鱼龙难辨。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才会招此灾祸。”

　　似乎那些神秘学的人说话都要遮掩一番，不好直说，也没个答案，全靠当事人自己悟。

　　直到当事人程渊懵懵地离开，那极具蛊惑力的声音都还在他脑海里不停响起：“那时候，你们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挺大的事？范围不小吧。和这事有关的人自然怀疑或者恨上了你的族人，小心吧，年轻人。”

　　说完那些话，老太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作势要走：“我每次出摊只卜一此，现下缘分已尽，后会无期。”

　　程渊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那时候发生的范围很大的事情，只有一个。

　　就是这个身体的原主在订婚前神秘失踪，这件事据说闹得不小，妖族和鬼族都找不到人。

　　有能力血洗他整族的只有......

　　不可能的吧。

　　程渊第一反应就是否定自己，他相信他。

　　只是心里不免依然咯噔一下，下意识抚过手腕上的黑镯子。

　　他是穿过来的。他不是真正的程渊。

　　一开始，他确实不觉得这个身份有什么意义，顶多是借个壳活着而已。

　　原主那些族人，程渊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全，更别说感情了。

　　可刚才那水晶球里火光漫天、哭喊连连的幻象却像点燃了他记忆深处的某根神经。

　　胸口发闷、头皮发麻、指尖冰冷。
　　他不应该难过的。

　　可是，心被揪起来一样，一抽一抽的疼，后背也跟着疼痛。
　　他抬手捂住额头，指尖发凉。

　　程渊本来纠结的问题都烟消云散了，他正在想另一件事。

　　如果和那个人有关系，那他要怎么办？

　　他可以认为族人和他无关，程渊只是借用了这个世界“程渊”的身体，没必要对原主的族人负责。

　　理论上是通的，但是情感上不行。

　　情感是无论种族都共通的东西，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代替原主去原谅。

　　头疼欲裂，但程渊依旧相信墨尘。

　　“我是能相信你的吧？”他暗暗地想，“别辜负我。”

　　他本来就因为自己那些小心思而内耗，这回更烦心了，也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先被旁边摊位的叫卖声拉回现实。

　　程渊甩甩头，把那些小心续和繁复的感情暂且搁置，毕竟，先干正事要紧！

　　他挽起袖子继续挨着摊位看，思考墨烬的去向，直到一家卖面具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摊位前整整齐齐码着一排面具，全是人面模样，嘴角弯成了僵硬的弧度，一双双眼却空洞瘆人。

　　程渊的世界观再次收到了冲击，他们不是可以自己化型吗？买面具是什么恶趣味啊！？

　　他蹲下身看了看，摊主却倏然抬头，他好像眼睛不大好使，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耸了半天鼻子才开口。

　　“我这里的面具，戴上之后可以换取短暂的强力战斗力，要不要来一个？嘿嘿。”

　　是药三分毒，程渊还是知道的，那不可能是老板善心大发了搞出来这么个东西。

　　“代价呢？”他问。

　　老鬼摊主像是被问乐了，喉头发出咕哝咕哝的声音，不知是笑还是咽口水，“代价自然是有的，年轻人。”

　　“这副脸赠予你力量，那同时，它也会随机吃掉你的一部分。”

　　“世上厉鬼千千万，总有些想求力的，总有愿意付出代价的，风险越大，你得到的也越多，所以我这生意啊，也就经久不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