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后发现室友不是人》予风眠

52、鬼市01

　　阎王殿里一片冷清。

　　这次还没等墨尘下去找他，阎王上墨尘的鬼司来了，他推门而入。

　　“你也知道了？”阎王问。

　　墨尘点头，声音低沉：“墨烬在炼魂，这事本来不归我们管，他炼成恶鬼，那就得追责了。”

　　阎王沉默了片刻，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道：“那天我和他打着打着，他忽然就跑了。”
　　墨烬最擅长的就是逃跑和伪装，若是藏匿起来，根本找不到。

　　“他不是想复仇，他是想推翻现有的秩序。”

　　阎王说完，又顿了顿，一双狐狸眼里的神色却史无前例的凝重：“他想顶替我，也想顶替你，自己统管整族。”

　　墨尘没有出声。

　　他们都清楚，墨烬痛恨人族，行事怪张，炼魂、操控恶鬼、挑唆族群之争，残忍得不像话。
　　如果墨烬掌握了鬼族大权，那不仅是鬼族的灾难，也是整个人妖鬼三族的大乱。

　　“我去找他。”墨尘淡淡地说，语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他体内曾与他有过共鸣，或许能借此追踪墨烬的行迹。

　　“他还动过一次手，”阎王补充，“但我派过去的巡鬼官，一个还没回来，一个失了记忆。”

　　“他留下的内鬼，我还得一个个揪出来。”
　　墨烬向来狡猾，行事却不孤单。他在鬼族内部必然有所布控。

　　“行，我找人，你盯鬼。”墨尘轻声说。

　　-

　　“陈老板，许久不见了，这次要来点什么？”

　　“新出的鬼骨花有没有需要的？”

　　血肉不明的汤锅咕嘟翻滚，有个半人半鬼的孩子蹲着守在旁边。

　　另一头有个戴面具的，一边往地上撒黄纸，一边咧嘴笑，牙齿黑得发亮。
　　整条街都是一片压抑的黑色。

　　墨尘充耳不闻，一味往前走。

　　鬼市是三族交界的灰色地带，混乱、隐秘。
　　乱七八糟。

　　连阎王都不愿涉足，用那位的话来说，就是：谁愿意去那破烂地方？

　　亡魂、妖怪、异族混杂，交易盘根错节，类似人族的黑市一样，各类违禁物品在此暗中流通，那些极端、反叛、逃亡的鬼魂在这里得以栖身，交易、藏匿。

　　许多这样的灰色地带超出了墨尘和阎王的控制范围，刚好成为最容易掩人耳目的藏身之所。

　　所以鬼市就是墨烬那厮最可能落脚的地方，那里不用身份、没人问来路。

　　墨尘自然选择这里，就算找不到墨烬也能打探消息。

　　他在这里另有身份和自己的人，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到他们。

　　另一头。

　　“哎，哎，不要不要，我不要这玩意！”程渊一边摆手一边吓得大叫，连连后退几步，又差点撞上后面的人。

　　“小哥，我看你面生，这样，姐姐给你优惠，来一个吧。”那女鬼笑嘻嘻的，绿眼睛白脸蛋，红嘴唇一笑起来，程渊怕得话都说不清楚。

　　这里没有规矩，只有心眼多。见到生面孔，便默认是肥羊一个。

　　“这小哥不错啊，骨架清奇，啧啧，不如换副骨头吧？保你刀枪不入。”

　　“还魂香要不要？三魂七魄都能熏清亮。”

　　程渊哪见过这种阵仗，他想拔腿就跑，但被过于热情又或是不怀好意的各种摊主拦住，七嘴八舌地介绍自家的货。

　　他除了一身冷汗，左右为难，灵魂都快要出窍的时候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了回来。

　　“各位打住了啊，他是我带来的，给个面子。”墨尘的语气不疾不徐，那些攒动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散开了。

　　鬼市有个大主顾，但没人清楚他是从哪来的，又是什么身份，只知道叫陈老板。

　　程渊紧紧抓着墨尘的衣角。

　　墨尘没说话，揽过程渊的肩膀，抿着嘴往前走，直到进了个尖顶屋子，他才放下手，用低低的气声问：“你怎么在这！？”

　　墨尘有点着急了，抬高了一边眉毛，连带着那边眼睛也睁大。

　　程渊心知对方担心自己，没敢笑话墨尘的小表情，自己低着头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鼓起脸装作理直气壮：“我本来是想去你房间喊你，结果正好看见你进了一个漩涡里，我就、我就也过来看了看。”

　　傍晚天气还不错，程渊看见天空有一抹橘红色，他拿出手机对着拍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满意，觉得漂亮的天气就应该出去散步。

　　他不想自己一个人下楼去看，他想喊墨尘陪自己。

　　程渊说不清楚自己更想散步还是更想墨尘，或许只是找到了一个一起散步的理由。

　　时间紧迫，再一会太阳下山，绝美晚霞就消失了，他鼓起勇气敲门，屋子里却没应声。

　　哎？这个时间墨尘一般是在的，偶尔出去了还会给自己发消息，今天怎么门关着，却没声音？

　　程渊试探地推了推门，门没锁，他打开正好看见快要收束消失的漩涡。

　　“这什么东西？”程渊有点奇怪，想凑近了看看，结果他一碰就被卷进来了。

　　墨尘：“......”

　　那玩意儿只有他能进。

　　程渊低头回忆自己是怎么被吸进去的：“我真的什么都没碰，就是你刚进去我才碰的，结果一晃眼我就跟着飞起来了。”

　　墨尘没说话，脑子里却已经将整个结界机制过了一遍。那是他亲手设的捷径通道，拥有一点继承于他的智力吧，需要气息、血缘这种东西才能绑定权限，他向来只有自己一人使用。

　　除非。
　　墨尘目光微闪，声音放缓了一点：“它把你当自己人了。”

　　程渊还在努力跟上思路：“什么？”

　　墨尘喉结微动，认真地看着他：“那道漩涡是我用魂力做的，只认我，或者......”

　　他顿了顿，眼神定在程渊脸上，幽深又温柔：“或者是我的家属。”

　　程渊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简直要冒烟：“你设陷阱还带自动识别家属的！？”

　　墨尘轻咳一声：“也不是陷阱，是安全通道。”

　　“我又不是你真未婚妻。”程渊声音低下去，越来越小。

　　墨尘没反驳，只是微笑看着他，目光带着点无声的温柔：“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程渊闷声反驳。

　　程渊语气认真，“我知道你在查墨烬的事，我不是傻子。”

　　墨尘的表情僵了一下，原本想瞒的事，就这样被揭了个干净。

　　“我知道你怕我受伤。”程渊往前一步，仰起头看他，眼神里透着一股倔，“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不想你自己一个人，我就是、就是想陪陪你。”

　　就像墨尘无数次陪在他身边一样。

　　尖顶屋外风声怪异，屋内一时静极了。

　　墨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程渊又接着补充：“哦对了，你不是说过我们有婚约吗？虽然我还没想明白要不要履行，嗯，但共患难总归是对的吧？”

　　听见这话，墨尘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般笑了起来，眼尾泛起了红痕，一点点染深。

　　他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乌木盒子，雕着精细的花纹，乍一看无甚新意，就是市面上比较常见的莲纹祥云。

　　但盯久了就会发现，那些线条似乎在隐隐扭动？

　　程渊看的入神了，感觉那些纹样拼成了一张张隐匿其间的脸，有的张嘴无声嘶吼，有的眼眶空洞如渊，扭曲变形。

　　程渊赶紧回神，晃了晃头。

　　锁头上也没有钥匙孔，只有一个吊坠状的东西，有点扁，圆形。

　　他正好奇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呢，下一秒就见墨尘将手指放到吊牌上，锁扣“啪嗒”一声打开了。

　　哦，是识别指纹的。

　　墨尘神神秘秘地伸手进去，掏出来一个黑镯子，这镯子内圈还刻有细细的符文。

　　上古婚镯，一对成契。

　　这镯子只有一对，左镯护人，右镯受护。

　　镯成不可悔，生连魂，死同殉。

　　“想必你也感受到了，这里不同寻常，哥哥，你戴着它能避大半邪气。”墨尘低头看了看紧握着的镯子，忽的自己笑了笑，然后将黑镯递过去。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很平静，只是眼眸比平时更深一点，“可以当作护身，戴右手上比较好。”

　　程渊盯着这镯子又瞧了瞧，没多想，只是觉得样子看久了是有几分古怪，却也别致好看，墨尘也不至于害自己。

　　他便大大方方接过来，随手套在右手腕上，感觉到了冰凉清透的质地。

　　墨尘垂眸看着程渊腕上的黑镯，目光里掠过一丝淡淡的波澜。

　　从这一刻起，他将与程渊魂牵一线，一旦程渊出事，他必有所感应。若程渊死去，他五脏俱裂，魂飞魄散，彻底消逝。

　　契已成一半。

　　毫不知情的程渊戴着镯子跟墨尘往里走，这个尖顶屋子从外面看只是一个圆形建筑，进了里面也无法发现内里别有洞天：一支小烛台就是一个机关，一幅画就是一扇门。

　　墨尘不知用什么方法解开了整整五道门，每道门打开的时候，程渊都心说就是这里了吧。

　　结果后面永远还有新的房间和新的一扇门。

　　薛定墨定律之：薛定墨的门。

　　诺大的鬼市里暗暗藏着鬼王的一股势力，这股势力发酵蔓延，至今未被发现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墨尘看起来挺不靠谱的，但实际上极为谨慎。

　　一定要做有把握的事情。

　　最后一扇门徐徐打开，程渊跟着打开了眼睛，简直就像是一个地下行宫，墨尘安插的人就在鬼来鬼往的乱市下面活跃。

　　正训斥着手下鬼的是个大眼睛吊梢眼女鬼，不知是没化好型还是故意赶的时髦，睫毛也带着几分红色，九条火一般的尾巴还没收起来，一晃一晃的，毛茸茸尾巴漂亮得不行，边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鬼都忍不住去看。

　　女鬼看见墨尘就停止了训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再看见背后跟着的程渊，她愣了一愣，眼神不带任何意味的扫了一眼。

　　扫到程渊手上那个镯子的时候，女鬼顿时瞪大了眼睛，跟被定住了一样，足足愣了一分钟的神。

　　然后眼神里就透露出浓重的八卦意味，某种火焰在瞳孔中熊熊燃烧了起来。

　　程渊只当人家觉得他镯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