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留好莱坞》一支笔a一个人

77、第77章 泰坦尼克号3

　　午后的阳光洒在泰坦尼克号甲板的一角，空气中夹着咸湿与煤油味的混合气息。
　　露丝站在他一侧，眉头微蹙，神色复杂。

　　“你总是这样吗？”她问，声音有些冷，“随随便便和头等舱的小姐们搭话？谈梦想？谈……灵魂？”

　　杰克回头，愣了一下，然后耸耸肩。

　　“我只和我觉得有趣的人说话。”他说，“而你，确实和他们不一样。”

　　“你不觉得这有些——”她顿了顿，找词时眼神躲闪，“——僭越？”

　　杰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坦然。

　　这让露丝反而更不安。她下意识地想压制这份被看穿的不适，却在下一秒瞥见他脚边一个旧帆布包。

　　“这就是你游走世界的行李？”她讥讽般一笑，忽然弯腰，不由分说地抓起那只包，想借此打破他从容的姿态。

　　“露丝——”杰克伸手想阻止，但她已经打开了包口。

　　然后，她的手停住了。

　　不是破旧的衣物，也不是旅人的杂物。

　　是一叠叠素描本，封面磨旧，边角翻卷。她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

　　她仿佛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击中。

　　线条干净却充满力量，速写却有着近乎摄影般的精准情绪捕捉。一个擦皮鞋的男孩蹲在街角，嘴角挂着微笑，却眼神疲惫；一位老妇蜷缩在火车站角落，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信纸。

　　她翻得越来越快，却越来越慢。

　　每一幅都像一个秘密窗口，通向人类的真实与尊严。

　　“你……画的？”她低声问，声音几近颤抖。

　　杰克点点头，没有笑，也没有骄傲，只有一种沉静的诚实。

　　露丝望着他许久，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这些画……你在巴黎时画的？”

　　“也有在苏黎世、蒙特利尔、芝加哥——哪里能坐下，我就画。”

　　露丝低头，再次翻到那位非洲老妇的画像，指尖轻轻拂过。

　　“我认识很多画家，”她喃喃道，“他们都有画室、导师和赞助人，却没人……能画出这种感觉。”

　　杰克望着她，眼中终于露出一点柔和的笑意。

　　“我没有导师，也没人教我，”他说，“是世界教的。我画他们，不是为了技巧，而是为了记住他们是真的存在过。”

　　露丝缓缓合上画本，静静地把它放回包中，像放回一个秘密宝盒。

　　她不再说话，也不再高高在上。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在她眼中“粗野”“下等”的男人，拥有她从未被允许拥有的东西：

　　真实的眼睛，自由的灵魂。

　　杰克和露丝并肩走在甲板上。她披着斗篷，裙摆微扬，金发被风轻轻吹乱。他的手插在兜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角却一直带着微笑。

　　“你知道吗，”露丝说，“我小时候曾想成为一位飞行员。”

　　“真的吗？”杰克侧头看她，“你这个样子，坐在驾驶舱里，戴着护目镜，一定比那些老飞行员更像个传奇。”

　　她笑了，踢了一下脚边的金属栏杆：“当然，后来他们告诉我，‘女孩不该有那种梦想’，我就只好改学法语、舞蹈、怎样在午宴时保持微笑。”

　　杰克点点头：“这听上去，和监狱差不多。”

　　“是啊，”她叹气，“而你，杰克，你好像永远在自由地活着。”

　　他笑了一下：“自由是因为我没东西可以失去。”

　　两人沉默了一下，直到杰克忽然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我可以教你一件自由人该学的本领。”

　　露丝眨眨眼：“什么？”

　　他俯身，从甲板栏杆探头下去，望着滚滚海浪，然后清了清喉咙：

　　“——吐痰。”

　　“什么？”露丝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你是认真的吗？”

　　“绝对严肃。”他点头，“这是漂泊者的必修课。首先，要聚气，然后轻轻地——‘咻！’——准确、快速、优雅。”

　　他做了个示范，唾沫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在空气中闪了一下，精准地落入翻涌的浪中。

　　露丝大笑出声：“天哪，太恶心了！”

　　“是艺术。”杰克纠正她。

　　她眨眨眼，偷偷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

　　“好吧，”她学着他的样子，探出头去，“所以……我要怎么开始？”

　　“闭嘴，鼓气，想象你要对着命运吐一口不甘心。”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鼓起腮帮，一副严肃的模样。杰克憋着笑，提醒她别太用力。结果……

　　“噗！”一声，唾液直接落在自己的靴子上。

　　露丝僵住，低头看着那一点水迹。

　　杰克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差点靠在栏杆上笑倒。露丝假装恼怒地锤了他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风掠过他们之间，带走所有尴尬和隔阂。

　　他们的笑声，像夜空中轻盈的星火，飘在甲板上，飘进远方的大海里。

　　“你真是个野人。”露丝气息未定地说。

　　“那你就是个疯子，居然肯学。”杰克回嘴。

　　他们对望一眼，眼中有火，却不再是讥讽或挑战，而是温暖——一种世界之外的理解。

　　夜色降临，泰坦尼克号的头等舱餐厅如梦境般点亮。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晃出万点星火，银器闪烁，香槟泛着柔光，空气中混合着烤牛肉、白兰地和上等香水的味道。

　　杰克站在一面镜子前，眼神里夹着一丝局促。

　　他穿着一套合身的深灰色燕尾服，白衬衫熨得笔挺，领结略微歪斜，却无损他的神采。

　　这套衣服属于莫利·布朗夫人慷慨的提供，莫利夫人同样是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从自己儿子的衣服里面找了一件燕尾服送给杰克，没想到尺寸刚刚好。

　　露丝一袭酒红色长裙，发髻高束，露出修长颈项，精致的钻石耳坠轻晃。她看到杰克那一刻，眼中闪过短暂的错愕——不是因为不适，而是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好。

　　“你看起来……”她张了张嘴。

　　“像个假装贵族的骗子？”杰克笑着说。

　　她轻轻一笑，挽起他的胳膊。

　　“像一个真正的绅士。”

　　长桌之上，银器排成笔直的队列，仿佛准备参加某种仪式。露丝的未婚夫卡尔坐在主位，一边与船长交谈，一边留意着杰克的一举一动。

　　“所以，杰克先生，”卡尔放下红酒杯，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蔑，“听说您用一幅画赢得了这次的晚宴邀请？”

　　“准确地说，是赢得了一张扑克牌。”杰克淡淡一笑，毫不躲闪，“这让我意识到，有时候命运会在海上掷骰子。”

　　有人轻笑，有人皱眉。

　　露丝却不由得嘴角上扬。她早已厌倦那些背熟拉丁诗句的贵族男士，而此刻，这个来自尘土之下的男人，却用一种不卑不亢的从容应对着每一道目光。

　　“你觉得头等舱的生活如何？”一位夫人问。

　　杰克微笑：

　　“银刀叉太多，我还没搞清楚哪把是用来捅牛排的。”

　　众人一怔，随即哄然大笑。

　　露丝在笑声中偷偷看向杰克，他正举杯对她轻轻一碰，眼神里有调皮，也有鼓励。

　　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这么自在过。

　　人群散去，卡尔与他的商界朋友继续前往吸烟室，而露丝却没有跟去。她走到船尾的甲板上，杰克追了上来。

　　风拂过海面，夜色下的甲板安静如梦。

　　“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她低声说，“甚至比他们更像真正的贵族。”

　　杰克倚在栏杆上，笑着望向她：“你知道吗？我不想变成他们。”

　　“可你今晚像他们一样发光。”

　　“不，我只是穿上了他们的衣服。但那不是我。”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旧皮鞋配着昂贵西裤，有些滑稽。

　　“我宁愿光着脚，也想做真正的我。”

　　露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近他，眼神柔和下来。

　　“谢谢你今晚和我跳这场假面舞会。”

　　“谢谢你邀请我。”

　　他们对望一瞬，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然后，远处传来三等舱的提琴声，悠扬地穿过甲板。

　　杰克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跳真正的舞。”

　　泰坦尼克号深夜的三等舱，和上层的水晶吊灯、银餐具毫无关联。

　　这是另一种世界——

　　口哨声、欢笑声、踢踏舞的节奏混杂在木地板上回响，提琴、风笛和手鼓争先恐后地奏出不受约束的旋律。空气中弥漫着啤酒、汗水，还有烤羊肉的香味。

　　杰克推开门时，屋内正热闹。人群中，有人把孩子扛在肩上，有人围成圈跳舞，有人站在桌上用靴子打拍子。

　　露丝站在门口，迟疑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踏进了另一个星球。

　　“这……就是你说的‘真正的舞’？”她侧头问。

　　杰克笑得眼睛都弯了：“欢迎来到地球。”

　　他牵起她的手，拉进舞池中央。

　　最初，露丝还有些拘谨。她的脚步不如那些爱尔兰姑娘那么利落，裙摆不如他们飘得那么高。可很快，她被节奏卷入，被人群围绕，被自由感染。

　　一位红发姑娘拉着她转圈，一位老人用口琴为她即兴演奏，露丝捧腹大笑，差点跌倒，被杰克及时扶住。

　　他们对望一眼，呼吸之间满是未说出口的欢喜。

　　杰克拍拍木地板，说：“来，教你真正的爱尔兰击打步。”

　　露丝甩掉鞋子，踩上去。

　　“这样？”她学着模仿，却差点摔倒。

　　杰克扶住她腰，轻声说：“慢点。感受节奏，不是规则。”

　　她忽然懂了。

　　那一刻，她不是贵族小姐，不是未婚妻，不是谁的女儿。

　　她是露丝·德威特·布克特，独一无二的灵魂，随着木地板一起跳动。

　　他们跳舞、笑、碰杯，汗湿发梢，心跳跟着音乐奔跑。所有人都像是旧世界的幸存者，在沉沉的钢铁之腹里燃烧生命最后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