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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148章 更弦改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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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忙碌了好几天的文森特,终于迎来了一天难得的空闲。他原本打算窝在家里,把闹钟关掉,什么都不想,甚至连窗帘都不拉开,让自己在昏暗的光线里彻底放空。
然而,门铃声打破了这份难得的静谧。第二张专辑的制作人乔纳森提着一只鼓鼓的文件袋和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笑着说:“今天得聊聊你的第二张专辑了。”
虽然专辑的整体风格早已敲定,流行摇滚。可到现在,完成的歌曲没有一首能让文森特真正满意。
乔纳森翻开电脑,把文森特之前写的demo放出来,一边解释一边观察文森特的反应:“我觉得这个摇滚加管弦乐的组合很有新意,不是那种常规的套路。可以试一试?”
文森特皱着眉,目光紧盯着播放器上的时间轴走动。他轻轻点开鼓轨,低沉有力的鼓点敲打着节奏,每一次大鼓落下都像是心跳般震动,而踩镲的高频敲击又像轻盈的呼吸在旋律间穿插。他皱了皱眉:“这鼓点太平了,副歌应该更有爆发力。低音大鼓可以提前一点,让节奏带动旋律往上冲。”
乔纳森按着他说的开始操作,然后点开弦乐轨道,轻轻滑动滑块:“这里的弦乐太平均,主旋律被掩没了。第一段小提琴可以轻轻拉起,逐渐堆叠到中段,让副歌前的弦乐渐强。”
文森特低头轻轻哼唱主歌:“主歌的铺陈还不够自然,这里需要一点停顿,让听众在副歌爆发前有呼吸感。”他用手指在空中比划节奏,仿佛在指挥看不见的乐队,“这里的鼓可以在这里加一个三连音,让节奏更跳跃,但弦乐在这一小节要稍稍淡出,给旋律留空间。”
两人又反复推敲副歌的爆发点。文森特反复按下播放键,每一次到高潮,他都摇头:“旋律有力度,但不够鲜明。小号或铜管乐器能不能在高潮加入点点缀?让副歌的情绪更有冲击力。”
乔纳森点头,调节几条轨道:“好的,我们把小号的入点提前一拍,再把弦乐的层次从三段改成四段,让主旋律被衬托得更饱满。”
他们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像雕刻师在打磨一件作品:鼓的力道、踩镲的分布、弦乐的切入与淡出、主歌的停顿与呼吸、旋律的起伏与副歌的爆发……每一个音符都被拉出来,重叠、切分、推敲,直到两人都满意,才勉强停下手。
文森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好吧,这次差不多了。”
乔纳森微微一笑:“差不多?你是说可以录下来了?”
文森特点头,但眼神里还有一丝不甘,他知道,下一轮还会有新的想法冒出来。
而且越聊越清楚一个事实,这首歌的野心太大,没有一个好的乐队,根本不可能完成。
录制了几遍之后,乔纳森叹了口气:“你现在没有乐队,没有稳定的搭档,一个人是很难把这些元素全部串起来的。你应该换个方向,做一些你能完全掌控的东西。”
文森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有力的理由。沉默在空气里慢慢蔓延,他只是低下头,用指尖轻轻敲着沙发的扶手,像是在为这首歌的命运打着无声的节拍。
录音室里,暖黄的灯光照在墙面吸音棉上,空气闷得像没开通风。
乔纳森坐在混音台前,手指不停地旋着旋钮,调整着那段摇滚+管弦的demo。
乔纳森语气平缓:“我说真的,你没必要把自己困在这个风格里。它对你来说太重了。”
文森特靠在沙发上,低头玩着拨片:“重才有意思。”
乔纳森皱眉,停止了旋钮的转动,身体稍微转向他。
乔纳森:“你没有乐队,没有稳定的合作乐手,就算有想法,光靠你一个人,做不出这种厚度。”
文森特抬眼看他,语气淡淡:“那我就一个轨一个轨地录,我会吉他和电子琴。剩下的贝斯和架子鼓我都能学。”
乔纳森目光沉了一下,把耳机摘下来丢在桌上。
乔纳森声音略高:“你明知道这不现实!你以为在舞台上能撑得住,进了录音室就行?这是两回事!”
文森特坐直,语气变得高亢:“我不是为了撑,是为了做一张喜欢的专辑。”
空气里的温度在慢慢升高。乔纳森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
乔纳森:“你这是赌气!为了证明你能一个人搞定,就把一整张专辑的风险压上去?你到底是为了音乐,还是为了自尊?”
文森特呼吸急促了一下,但是眼神发亮:“你觉得音乐和自尊是分得开的?”
乔纳森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像是在压抑情绪。
乔纳森咬着牙说道:“我不想看你把自己累垮。你要是执意要走这条路,那我只能退出。”
文森特盯着他,半分钟没有说话。然后,他慢慢站起身,和乔纳森平视,声音低沉而坚定
文森特:“那你就退出吧。这首歌,我一定会做完。”
两人对视的气息里,混着机器运转的轻微嗡鸣声,像一根随时可能崩断的弦。
录音室的门“砰”地一声合上,外面的走廊陷入寂静。
文森特坐回混音台前,没去碰那杯早就凉透的咖啡,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调出那段摇滚+管弦的未完成demo。
耳机戴上,世界瞬间只剩下呼吸声和鼓点的心跳。
他反复地听,反复地删,像是在剥开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外壳,只为了抓住里面那一瞬的纯粹。
录音室的空气依旧闷热,混音台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像是在倒数什么看不见的终点。
文森特坐在主控台前,耳机垂在脖子上,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波形,手却迟迟没有按下播放键。
这些天,他几乎日夜泡在这里——录完吉他轨又去录鼓轨,录完再调弦乐采样,一遍又一遍推翻、重来。原本充满热情的旋律,现在像是一块越磨越薄的石头,脆得随时可能崩碎。
门轻轻被推开,乔纳森走进来,把一瓶水放在桌上,没说话,只坐到他旁边。
过了很久,文森特才开口:“我觉得它越来越不像我想要的了。”
乔纳森只是看着他,没有插话。
文森特低下头,手指在膝盖上敲着无声的节拍:“一开始我以为,我可以一个人撑起它……摇滚、管弦、每一层音色都做到最好。但现在它就像一列要脱轨的火车,我只能在里面拼命跑,却跑不到终点。”
乔纳森缓缓呼出一口气:“你知道,停下来也是一种选择。”
文森特抬起眼,眼里有一瞬间的倔强,但很快被疲惫取代:“我知道。只是……放弃很像失败。”
乔纳森轻轻摇头:“不是放弃,是救你自己。音乐是你的,不该变成绑住你的东西。”
文森特沉默了,伸手按下播放键,耳机里传来那首未完成的歌,它依旧有热烈的骨架,却被无数的缝补和缺口割裂得不成形。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把一个重物放下:“我们收掉吧。”
乔纳森点点头,没有多问,只伸手关掉了混音台。
指示灯一盏盏灭下去,录音室里恢复了彻底的安静。
混音台已经关机,录音室的灯光柔下来,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文森特捧着那瓶水,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滑动,然后轻声说:“那接下来呢?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停到明年。”
乔纳森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摇滚这个风格行不通,得换条路走。你之前做过迪斯科,反响挺好,但重复自己没意思。”
“舞曲怎么样?”文森特挑了挑眉。
“现在做的人太多了,”乔纳森摆摆手,“市场饱和,一发出来就淹没在一堆电子节拍里,没必要跟风。”
文森特低头想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转着瓶盖:“那……还是爵士风格?不过要是原封不动的传统爵士,太小众。”
乔纳森眼睛亮了一下:“我们可以试试《午夜回响》2.0的版本——保留爵士的和声和节奏感,但加上现代的编曲手法,比如电子合成、切片采样,甚至一点Hip-Hop的元素。”
“嗯……”文森特拉长了语调,显然在想象那个画面,“或者我们干脆走R&B路线。旋律感更强,也能让我多用声线的变化。”
乔纳森点头:“R&B可行,但得选一个特别的制作人来打底,不然出来的东西太安全。”
文森特笑了笑,靠在椅背上,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要不……试试乡村?没人会想到我会唱这个。”
乔纳森眯着眼看他:“如果你真唱乡村,还得给你配一顶牛仔帽。”
两人对视了一秒,终于同时笑了出来——这种轻松的笑声,是他们这段时间第一次有了笑意。
笑声过后,乔纳森伸手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大字:
爵士 2.0 / R&B / 乡村
“行,从这三个里选一个,我们重新开始。”
文森特看着白板,眼神终于有了久违的亮光。
几周后,白板上的“《午夜回响》2.0”被画了个圈,作为新专辑的方向。
可真正的挑战,才刚开始。
文森特整天坐在录音室的小沙发上,耳机套得紧紧的,面前的笔记本一首接一首地放着demo。
萨克斯、键盘、贝斯的律动一遍遍灌进耳朵里——有的旋律开头就走神,有的唱到副歌像是换了另一首歌,有的编曲花哨得让他皱眉。
第三十七首放完的时候,他干脆摘下耳机,仰倒在沙发上,双眼紧闭,像是连呼吸都被音符塞满了。
“我快要吐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一整天听这些歌曲的小样,我觉得我以后听到萨克斯就会起疹子。”
乔纳森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轻轻转着笔,笑了一声:“欢迎来到收歌的世界,这很正常。”
文森特翻了个白眼:“正常?我听了三十多首,没一首想让我站起来说‘就是它’。”
“那就继续听,”乔纳森摊摊手,“你要的那种‘眼睛一亮’的歌,通常都在第七百首之后。”
文森特闷声笑了一下,又戴上耳机,像是被逼着继续吞下一剂苦药。
乔纳森看着他,语气放缓:“别急,这个阶段就是在挖沙子找金子,过程脏又累,但一旦捡到那颗金子,你就会忘了有多辛苦。”
文森特没回话,只抬起一只手,做了个“放歌吧”的手势。播放键被按下,新一轮的音乐冲击再次涌进他的耳朵里——他闭上眼,像是在等一个迟迟不来的惊喜。
凌晨三点,录音室里只剩下文森特和播放键的微光。
他已经听了数百首demo,耳朵嗡嗡作响,脑袋像灌满棉花一样沉重。手指僵硬,几乎要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随意点开下一首。
开头的和弦,像一阵轻风穿过房间——温暖、清晰,却又带着无法抗拒的律动。
文森特眯起眼睛,心跳猛地加快。副歌响起,旋律在耳机里翻滚,他几乎忘了自己已经疲惫不堪。
“等等……”他猛地坐直,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打,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吉他声、贝斯、鼓点和钢琴的完美交织,旋律有种穿透力,让他心里的倦意瞬间消散。
手握耳机的双手微微颤抖,他忍不住低声哼出副歌的旋律,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整个房间都在回应他的激动。
乔纳森站在旁边,看着他脸上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找到了吧。”
文森特猛点头,眼睛亮得像被点燃的灯泡:“就是它!终于找到了!”
他跳下沙发,迫不及待地按下循环播放,又一次又一次听着,脚步不自觉地跟着节拍打起来。
录音室里的空气像被重新点燃,每一个音符都在敲打他的神经——这是他一直寻找的声音,是他愿意为之疯狂的那首歌。
文森特闭上眼睛,大喊一声:“我们做到了!”
乔纳森笑出声:“还没开始录呢,你就已经赢了。”
文森特睁开眼,满是兴奋和期待——他知道,这一次,他和这首歌,已经握住了同一个脉搏。
文森特几乎没有停顿,抓起吉他走到录音间,脚步急促而有力。
乔纳森在控制台前,快速拉开音轨、调好麦克风、摆好监听音箱,一切动作流畅得像经过无数次排练。
“好,我们先从主旋律录起,别管完美不完美,只要把感觉抓住。”制作人说。
文森特点点头,戴上耳机,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琴弦上滑动——第一段录音就像点燃了炸药,强烈的节奏感和旋律冲击整个录音室。
每一遍录音,他都微调声线和吉他力度,每一次回放,他都与制作人低声讨论:“这里多一点呼吸感,副歌再推高半个音。”
制作人应声,调音台的推杆上下舞动,节拍器的指针咔嗒作响,鼓声、贝斯、弦乐层层叠加,像是一个渐进式的风暴在房间里酝酿。
时间像被压缩,文森特完全沉浸其中。手指麻木、嗓子沙哑,但眼神里却闪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制作人喊:“我们录到高潮部分了,全轨一起上!”
文森特闭眼,全力投入,把所有情绪、所有精力都倾注在每一个音符上——鼓点、贝斯、吉他和弦乐齐发,旋律如潮水般涌向高潮。
录音室里只剩下音符碰撞的声音、节拍器的敲击声,以及两人快速而精准的交流声。
每一轮录音都像是在逼近完美,每一次回放都让两人心跳加速,像是站在舞台上与听众共振的瞬间。
文森特停下手,汗水沿着额头滑落,但嘴角却带着笑意:“这次,感觉对了。”
制作人也放松下来,轻拍录音台:“没错,这就是我们要的感觉——每一秒都在燃。”
整个录音室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这首歌曲的每一层音轨都在他们手中逐渐成型,高强度的创作节奏将整张专辑推向前所未有的高潮。
第一首歌刚完成录制,文森特的手指还微微酸痛,但眼神里闪着兴奋的光。
“好了,第一首搞定,”制作人说,“接下来呢?”
文森特把耳机摘下,揉了揉脖子:“挑下一首吧。先从demo里筛,再看有没有我自己能改动的。”
接下来的日子,录音室几乎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
每天早晨,文森特和乔纳森一起翻看成百上千首demo,挑出旋律、和声、节奏感稍微合适的,标记出来,再反复讨论:“这里可以改成小号,加一段弦乐?还是主旋律换一个节拍?”
挑歌之余,文森特也尝试自己写歌。
有时候灵感来的很突然,他抓起吉他,边弹边哼,把旋律录进手机。制作人坐在一旁,记录每一个亮点,偶尔建议:“这个和弦换成小三度,副歌的起伏会更有味道。”
有时他们会把几首歌的片段拼凑在一起,像在做拼图;有时又会彻底推翻,把一整天的努力都放进回收桶里。
文森特的眉头时常紧锁,但每当听到有可能成为最终成品的旋律,他的眼睛就会亮起来,仿佛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录音室里的时间越来越模糊,白天黑夜像被拉长成一条无尽的音符线。
疲惫和兴奋交织,但两人的默契也越来越深——无声的配合、迅速的判断、灵光一闪的创意,每一天都在不断推动专辑的进度。
这是一段反复试错、不断探索的日子,每一首歌的背后都是他们对音乐和完美的执着,也让专辑的轮廓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