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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108章 深夜会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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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回到家里时,夜色已经很深。
他刚刚看完《黑客帝国》,情绪还悬浮在那种“现实与虚幻交织”的深渊里,脑海中不断翻滚着尼奥的觉醒、自我对抗系统的那一刻。他甚至没开灯,就靠着窗台坐了半天,直到门铃响起。
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拉开门。
门外站着他的经纪人马库斯,穿着深色外套,手里拎着一袋吃的,一脸疲惫却藏不住眼中的急事。
“你又忘了关手机。”
文森特叹了口气,转身进屋:“抱歉,我刚看了部电影。”
马库斯跟进来,把外套搭在沙发上,扫了一眼昏暗的客厅:“你一个人待在这儿,看电影、发呆、关机、沉思……你知道你这样越来越像要写哲学小说了?”
文森特坐回窗边没理会他的打趣,过了一会才低声说:
“我看了《黑客帝国》……你有看过吗?一个普通人,被选中成为救世主,可是过程不是被命运选中,是他自己一步一步选择的。”
马库斯盯着他几秒,没说什么,只是打开袋子,把便当和水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把话题拉回了现实。
“电影看完了,醒一醒。《钢琴家》项目那边定了,月底开拍。”
文森特抬头看他。
马库斯慢慢说着,像是在铺垫什么:
“导演是那种细到每个指尖动作都要精确表达‘生存’与‘尊严’的人。他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你是他想要的——不是帅,是你眼神里有那种‘看过废墟、又不肯塌下去’的味道。”
文森特轻声道:“你之前说……这个角色不好演。”
马库斯点头:“不是不好演,是不好活出来。”
空气沉了一下,经纪人继续:
“这个人曾经有尊严、有荣耀、有才华,可后来躲在废墟里弹琴,只为保住自己的命。你必须把所有的疼痛压进指节里,再一点一点弹出来。”
他看着文森特的眼睛,顿了顿,压低声音说:
“导演选你,是因为他觉得你身上有那种‘被活活逼出来的骨气’。”
文森特没接话,过了许久,才问:
“如果……我演不好怎么办?”
马库斯却摇了摇头。
“你已经不是怕演不好的人了。你怕的,是这部戏演完,你会变成另一个人。”
他们对视了一会,谁也没说话。
夜深了,城市在窗外亮着冷色的光,像《钢琴家》里一架等待被弹响的旧琴,封尘但未熄。
文森特低头,从茶几下拉出旧琴谱,指尖轻轻抚过纸页,缓缓地开口:
“那我们开始准备吧。”
马库斯靠在椅背上,轻轻点头,像在确认一场无法回头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夜深,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柔和,晕染在木质地板上。
文森特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坐在沙发扶手上,抱着一杯温水。经纪人倚着沙发背,刚刚聊完《钢琴家》的拍摄计划,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情绪都还停留在刚才那份沉重里。
但现实总是会向前推着人往下走。
马库斯低头翻了翻手机,忽然抬起头说:
“还有一件事,该定下来了——你的专辑,发行日期我们和哥伦比亚那边讨论了一下,觉得10月10日是个不错的日子。”
文森特抿了口水,点点头,但并没有太多表情。
“你是不是觉得……这时候推专辑,不太合适?”
文森特轻声道:“不是不合适,只是……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上一次进录音棚,还是拍电影间隙。那些歌……我写的时候和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
马库斯看着他,眼里带着点笑意,又像是了然:
“这就对了。你不是为了‘现在的你’发这张专辑,是为了那个在三点半还在改旋律、在棚里试了47遍和声、不说一句累的你。”
文森特望着马库斯,眼神微微一动。
“你说得好像我真的坚持过很多。”
马库斯反驳得很快:
“你当然坚持过。只是你自己记不清楚而已。”
他放下手机,语气变得温和却坚定:
“10月是个好时间,刚好电影杀青,你可以全力为音乐做收尾。这张专辑的企划我们一开始就没打算随便走流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你真的参与创作、熬夜写词、亲自编曲的第一张‘完整的你’。”
文森特低头笑了笑,手指摩挲着水杯边沿。
“那你准备怎么宣传?”
马库斯挑眉:
“先保密,但我们已经谈好了几个场地,十月下旬的那场live会是亮点。”
“还有个计划——你选一首歌,在十月份《美国丽人》电影上映前提前发,算是‘同步预热’。因为《钢琴家》上映可能要等很久,不如趁着《美国丽人》的宣传,发布专辑。”
文森特若有所思:“用《低音区》作为第一轮宣传怎么样?”
马库斯点头:“那首歌……很适合这个阶段的你。”
空气里安静下来。
他靠着沙发,仰头望着天花板,喃喃道:
“一边演一位在废墟中靠音乐活下来的钢琴家,一边发出自己的第一张正式专辑……”
“听起来像是……我终于开始和命运谈条件了。”
马库斯轻轻一笑,没说话。
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老友式的温柔:
“你啊,终于开始活成自己的样子了。”
马库斯坐在一旁,翻着他的备忘录,滑到一条,然后抬头看向文森特:
“还记得之前那几个新人吗?去年你推荐过,但他们那时候没答应。”
文森特抬了抬眼:“他们?是《美国派》里面的新人演员吗?”
“嗯,”马库斯点头,“这几天其中两个人又联系我,说如果现在还可以的话,愿意重新谈合作。”
文森特眉头轻轻皱起,没急着回应。他把茶放到桌上,靠进沙发背里,低头想了几秒:
“你知道我当时是真看好他们的……那种很干净的眼神,还有说话的样子,我一看就觉得,是能扛住长线的人。”
他苦笑一下。
“但他们选了别的地方,说那边‘资源更快’,‘舞台更大’,现在可能没得到想要的,也回头来找我们了?”
马库斯耸耸肩,没有辩解:
“现在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转得快。有些人不是没天分,只是走得急了一点。”
文森特沉默了。他想起了那些人——当时庆功宴上面他特意去找过他们,语气认真地鼓励、甚至暗示愿意带一带,但那几位新人很客气,最后还是婉拒了。
“我不是在意‘拒绝’这件事,”文森特慢慢说,“只是……如果他们现在回来,是因为没路走了,而不是因为认可我们,那我不确定还值不值得去推。”
经纪人点点头,语气也柔下来:
“你不是在问他们值不值得进来,是在问你自己,值不值得再付出一遍。”
文森特轻轻吸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是啊。我知道自己能教他们点东西,也有团队资源。可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是以前那个‘人设为先’的艺人了。我走得慢,选得细。我不想拖着一群人跑,也不想让人指望我给他们变出捷径。”
他眼神平静地看着经纪人:
“如果他们真的愿意跟我走,就得接受一条更窄、更长,也可能更孤独的路。”
经纪人笑了下:“那你打算见他们吗?”
文森特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想了几秒,然后点点头:
“见一面吧。不急着决定。”
他声音不大,但很笃定:
“我要看他们现在的眼神,是不是还像那天我第一次看到的一样。”
马库斯站起身,拍拍他肩膀:
“你还是没变。嘴硬心软。”
文森特苦笑着摇头:“我是怕再一次,把错的人留在了错的路上。”
灯光洒在他半边侧脸上,神情不带锋芒,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
文森特的手指轻敲着茶杯边沿,灯光下他的侧脸有些疲倦,又若有所思。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马库斯:
“对了,怀特的新专辑,上个月不是发了吗?你有留意数据吗?”
马库斯正在看行程表,听到这句,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他,语气有些微妙:
“你终于问了啊。”
文森特挑挑眉:“什么意思?”
“这几天你一副心事重重、沉浸电影角色出不来的样子,连人家发片都没评论一句。我还以为你故意不提。”
文森特笑了一下,把茶杯搁下:“我是怕一开口就忍不住说多了。他现在走得挺稳,不需要我这种‘旧人’来给太多光。”
马库斯翻了翻手机,念道:
“首周销量五十万张,首月销量三百万张,对于成本来说,已经是赚了,至于能走到哪一步,预测到年底是一千万,哥伦比亚那边都乐坏了,还想问咱们什么时候合作第二章专辑。而且现在哥伦比亚已经准备开始筹备庆功演唱会了。”
文森特听完点点头,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不自觉的欣慰:
“果然他撑得住。”
他靠在沙发上,声音低了些:
“那时候我们还在练习室里挤一台破旧电子琴,他就一边哼旋律一边改词,说‘我以后一定出一张写满自己名字的专辑’……那语气,像是要签战书。”
马库斯笑出声:“结果你们俩都做到了。”
文森特叹了口气,眼里泛着点点光:
“他真的比我先一步站稳了。我这边还在试探、转型、怀疑,他已经敢大声唱自己的生活了。”
他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补了一句:
“……不过我还是觉得,他第五首歌的编曲可以更狠一点。”
马库斯瞥他一眼:“啧,专业毛病又犯了。”
文森特笑着摊手:“没办法,听歌的时候脑子会自动拆谱。”
他靠着沙发,眼神里多了些柔和。
“替我发个消息过去吧,简单一点。就说——‘听到了,走得比以前更稳了。也更自由了。’”
马库斯点点头,站起身:“要不要加一句‘你欠我那顿饭还没请’?”
文森特笑了:“那个不用提醒,他记得比我还清楚。”
文森特打开CD机,放着Radiohead的《No Surprises》,气氛松弛,但有点迷茫——像那时所有敢创业的人。
文森特靠在沙发上,喝了一口可乐,开口问道:
“最近公司那边怎么样了?不是上个月收到了索尼的片酬吗?”
马库斯揉了揉眉心:“嗯,钱是回来了,但不多,他们那边在等《蜘蛛侠》上映,后面的尾款才能结清。不过有个好消息就是我们投资的那家电子器材厂——就是那家做MP3原型机的,现在终于要出第一批量产了。”
文森特一愣:“就那个……长得像打火机一样的播放器?”
马库斯点头:“对,就是那个。韩国那边技术更快,我们得赶紧跟上。未来谁还用CD啊?这玩意儿随身一夹,耳机一插,走到哪儿听到哪儿——就是价格高点。”
他顿了顿,盯着文森特:
“你要真想稳住,不如投一笔进去,先拿几个股权位。等三五年,说不定整个音乐行业就靠这玩意儿翻盘了。”
文森特没立刻回答,只是低头轻轻转动手里的杯子,眼神有些游离。他习惯了独自思考,但知道经纪人不会瞎提建议。
过了几秒,他又问:
“我们最近的漫画工作室怎么样了?”
马库斯叹了口气,回身去翻了一下包里的图纸,把几份草稿拍在文森特面前。
“你之前说我们不是做‘传统漫画’,而是开发角色——你看,这个叫《夜行者》的企划,设定是2008年的赛博城市,男主角是个音乐人,白天唱Live,晚上潜入政府的监听系统里找他弟弟的下落。”
文森特翻了几页,眼睛亮了一下:“挺有意思的啊。”
马库斯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会喜欢这种反乌托邦题材。”
他重新坐回沙发,语气认真下来:
“我们现在公司规模小,有个好处就是,没人干涉你做什么。你演电影、写歌、要不要画漫画,甚至哪怕明天你说你想搞电台、做迷你剧,我们都能立起来。”
文森特低声问:
“但我们人手够吗?”
马库斯点点头:“最近刚招了四个新人——两个做分镜,一个是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很会画表情,另一个是从广告公司跳槽出来的,构图感很强。”
“还有一个专门做故事大纲的,写过广播剧剧本。他现在在研究你那几首歌,准备把《极夜》和《透明人》改成短篇漫画。”
文森特听到这句,眼里终于浮出一点笑意:
“你还真是打算把我拆开卖了。”
经纪人耸肩:“你现在的状态不像个偶像,倒像个‘多媒体产品’。”
两人相视一笑。
经纪人坐在对面,手里拿着行程本,一边翻,一边记着什么。空气安静下来,文森特终于开口:
“我最近在想一件事。”
经纪人抬眼看他,没打断。
文森特把烟夹在耳后,语气不急不慢:
“我想挑几个人来自己带,导演方面的。最好是有基础、有野心、有眼光的那种。”
马库斯微微一顿:“你是说,公司内部的导演?还是外面找新人?”
文森特摇摇头:
“外面选,选新人。那种还没被条条框框教老实的,但拍东西已经有自己语言的。”
他靠进沙发里,手指在膝盖上点着节奏:
“现在很多剧本和创意都靠你我一起挑,我能给的是感受、镜头语言、节奏。但终究我不是导演,我只是把他们的东西演出来……我想让公司未来有几个,是我们自己带起来的导演,真的能理解我们调性的人。”
马库斯沉思了几秒,点了点头:
“我们确实可以组一个‘导演孵化项目’。”
他翻开笔记本,迅速记下一行字,边写边说:
“前期可以找三个方向——实验电影、商业短片、MV视觉风格设计。我们先从短视频和展映切入,不碰长剧,不上大银幕,把压强放小。”
文森特眼神一亮:“对,尤其是MV,那个是导演感训练最快的。音乐节奏、画面叙事、色彩逻辑……都得一气呵成。”
马库斯继续道:
“我们可以用你这张专辑的几首歌试点。一个导演一首,给他们同样的预算,看谁能把风格拍出层次感。”
他停了停,挑眉看着文森特:
“你愿意让他们碰你的歌?”
文森特淡淡一笑,眼神却透着认真:
“我不是让他们来模仿我的世界,我是想看看,他们用我的声音,能不能长出自己的影像。”
经纪人点点头,语气干脆:
“那我来安排初筛和内部评估。我们列出几条标准,不拘一格,最好能把几个小众艺术院校也拉进来。”
“另外,我建议你自己带一个,深度合作。像当初你跟老章那样,一起磨出来的。”
文森特轻轻“嗯”了一声,像是答应了,又像是更沉地想了下去。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夜色沉沉,远处霓虹闪烁,有种“下一代要启程”的安静意味。
“我们这些年一直在做前面那块地——现在该把土松一松,种点人出来了。”
他笑着说这话,语气平和,却带着少见的庄重。
经纪人合上笔记本,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那你就不只是个演员了。”
文森特回头看他,认真点头:
“我本来就不是。现在开始,把我知道的,交给下一批人。”
文森特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剧本的一角,眼神落在封面上写着的《The Pianist》几个字,沉思了片刻后,随口问:
“《钢琴家》的拍摄排得挺紧吧?”
经纪人点点头:“剧组定在下个月开拍,场景搭建和前期准备已经在跑,波兰那边冬天特别冷,导演想捕一点实景的荒感。”
文森特“嗯”了一声,又问:
“那《冷山》呢?之前不是也谈了吗?那边没动静?”
经纪人翻了翻手头资料,语气平稳:
“《冷山》剧组在筹备剧组,也在等卡司的空档。目前确定的是你是男主之一,女主还在定,预计明年开机,可能要拖到2000年年中才正式进棚。”
文森特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其实挺好,两个角色情绪都重,时间上能隔一隔。”
马库斯看着他:“你是怕自己还没从《钢琴家》里出来,就又掉进另一个战争故事?”
文森特没否认,反而笑了笑:
“这两部戏说到底,都是‘活着’的故事。只不过一个是靠琴,一个是靠逃。”
他顿了顿,语气轻下来:
“我怕拍完《钢琴家》,整个人会变得太安静,心里冷下去。到时候直接进《冷山》,可能连力气都没有。”
马库斯看着他,神情罕见地认真: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进沉重戏了,但这次确实不一样。”
“这不是情绪压榨,是角色直接住进你身体里。你得自己留一个出口。”
文森特点头,低声笑了笑:
“所以《冷山》晚点来,也算给我留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玻璃望着夜色中的城市。
“不过我其实挺期待的。”
他轻声道:
“期待演一个不是被困在琴前、而是拼命要穿越战线的人。不是被动的痛苦,是主动的挣扎。”
马库斯靠在桌沿,望着他背影,慢慢说:
“那就等2000年见吧,冷山。”
文森特侧头回望,眼中带着一点笃定和一点疲惫:
“希望到那时候,我还保得住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