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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瓷生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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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玻璃门推开时，带进一缕潮湿的风。
姜简之站在门口，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尾——那里少了一绺头发，切口整齐得像被茶剪精心修剪过。
她抬头，看见黎砚修站在光谱仪前，白大褂里露出绀青色衬衫的立领，后颈那道月牙形的疤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样本。”他头也不抬地伸手，腕骨从袖口滑出一截，茶染棉绳上的结扣松了半边。
姜简之从帆布袋里取出密封袋，里面躺着那封茶渍情书和用红绳缠好的发丝。她的耳垂空荡荡的，左耳的银杏叶坠子今早莫名消失在了梳妆台上。
黎砚修接过密封袋，指尖在发丝上停留了半秒：“不是这缕。”
“什么？”
“上周三下午两点十七分。”他忽然抬眸，镜片后的目光像测量仪般精准，“你靠在西窗边打盹时，落在藤椅上的那绺。”
茶釜里的水刚刚三沸。
姜简之看着黎砚修用茶则舀起碾好的抹茶，手腕悬停的弧度让她想起老匠人修补瓷器时的姿态。
实验室角落的留声机放着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琴弦的震动让空气里漂浮的茶粉画出肉眼可见的布朗运动轨迹——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联觉。
“张嘴。”他忽然递来茶盏。
碗沿沾着一点抹茶粉，正好是她瞳孔的琥珀色。姜简之下意识含住杯沿，却听见“咔嚓”一声轻响——黎砚修用手机拍下了这个瞬间。
“唾液淀粉酶会分解茶多酚。”他面不改色地划动屏幕，“需要记录反应速率。”
她瞥见相册里还有她上周在古宅仰头看斗拱的背影，照片命名是《样本A-7》。
光谱仪的蓝光扫过情书时，黎砚修的白大褂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烫伤疤痕。姜简之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腕骨：“这是茶筅烫的？”
他的睫毛颤了颤。
“水纹型愈合痕迹，边缘呈扇形扩散。”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疤痕轮廓，“只有急速冷却的银茶筅会留下这种……”
铜铃铛突然炸响。黎砚修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实验室的灯光在他镜片上闪过一道冷光：“姜小姐，你在我的档案里见过这个伤？”
留声机的唱片卡住了，大提琴声扭曲成呜咽。
黄昏的光线斜切进实验室时，姜简之终于看清光谱分析图——情书茶渍里藏着莨菪碱成分。
“1940年5月3日。”黎砚修用镊子夹起发丝样本，“这一天，姑苏茶商在碧螺春里掺了颠茄，为的是让日军味觉麻痹。”
他的声音突然有了颜色，在她联觉的视野里漫延成铁锈红。姜简之看见自己的手正死死攥着茶巾，指节发白：“所以这是……”
“毒药情书。”他摘下眼镜擦拭，“写信人知道自己会死。”
窗外开始下雨，水滴在玻璃上蜿蜒成茶渍的形状。姜简之突然发现，黎砚修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极淡的戒痕——和他档案里“未婚”的记载矛盾。
茶筅在碗底搅出漩涡时，姜简之腕间的铃铛又响了。
这次她看清了，是黎砚修桌下的足控开关在操纵隐藏的电磁铁。
“第七次实验。”他递来新茶盏，“今天测试苦味阈值。”
茶汤表面浮着银杏叶形状的奶沫。
她低头去抿，后颈忽然感受到温热的呼吸——黎砚修不知何时倾身过来，鼻尖几乎碰到她散落的碎发。
“别动。”他的声音擦过耳廓，“你发间有光谱仪折射的……”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
端着咖啡的助理愣在原地，咖啡杯上的拉花是只歪歪扭扭的银杏叶。
黎砚修缓慢直起身，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今天的实验到此为止。”
姜简之在储物柜里发现失踪的耳坠时，月光已经爬上窗棂。
银制的银杏叶被放在培养皿里，旁边是用茶渍写的便签： 「碳14检测结果： 你的体温会加速银离子氧化—— 建议每日佩戴不超过8小时」
落款画着微型茶筅，笔触精确得像法医报告。
她捏起耳坠，发现背面多了一行激光刻字： 「样本A-∞」
走廊传来脚步声，姜简之迅速关上柜门。转身时撞进一片绀青色阴影里——黎砚修站在身后，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正是今早缠她头发的那根。
“忘了告诉你。”他擦肩而过时，喉结在她视线水平线处滚动，“明天要测汗液电解质……记得穿容易出汗的衣服。”
铜铃铛在黑暗里清脆地响了一声。
（第二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