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所有鱼都游走 ...

  •   芮比忒·斯诺想起刚才在夏铎脸上看到的伤口。
      “你是不是很痛?”

      “不,我根本毫无感觉。”青年的声音愈发低沉。

      芮比忒察觉到一丝怪异。

      她迅速出手侵入了夏铎的精神图景。

      目之所及,是一片肮脏的浅滩。
      到处可见的野兽、死尸,深深滞留在勉强流动的猩红水面上。
      背景的城邦眼熟的很。

      这里是齿轮城?

      芮比忒感到眼前的景象在剧烈晃动——这代表着精神崩溃,十分危险。

      “夏铎·德雷斯顿,快保持平静!”

      “不、我做不到!”夏铎已无力控制自己,他痛的发疯,哀嚎声一阵比一阵强烈。
      “我做不到、永远也不能做的更好!”

      芮比忒不得不离开精神图景,离开了静音室。

      再回到熟悉的诊疗室里,距离休息还剩一小段时间。
      骷髅开始漫无目的消磨时间。

      窗外飘过几位哨兵的笑声,却没让芮比忒低迷的心情好起来。

      她忧心忡忡地展开牛皮卷轴,开始为魔法协会撰写测评报告。

      作为合作的一部分,协会每周都会为她提供炼金科技支持的小装置,或者精神力提升药水。
      旨在最终用于辅助普通人完成向导工作。

      本周待测的道具是一种效果和副作用都未知的黄色药水。

      芮比忒打开盖子闻到了一股烂香蕉味。

      她很痛恨这种类似于食物腐烂的恶臭。
      这让她时常感觉自己仍是流浪在贫民窟、靠吃垃圾维生的可怜女孩,连呼吸到新鲜空气都是奢侈。

      但当时她也遇见过很多好人,很多现在已经忘了。

      她记得有位喜欢捡门框上漂亮装饰的老太太。
      她教过她,“想表达对一个人的悉心关怀,就煮给他一锅热乎乎的虹鳟鱼汤,什么配菜都可以。”

      配菜是蘑菇……也可以吗?

      芮比忒今早起床时,发现一夜之间,卧室床脚下的暗玫瑰色的地毯“焕然新生”。

      密密麻麻的覆盖着一层乳白色菌盖的野蘑菇。

      黏黏糊糊的,一看就不正经。
      于是她卷起地毯,一口气扔到了阴沉的窗外。

      “再见蘑菇,祝你和我一样今天有好运。”
      芮比忒扒着窗户往外看。

      山林间雾蒙蒙的,正聚集着一大团湿气。

      “灰塔”位于联盟内海上的一座小岛。
      灰塔岛气候温暖潮湿,常年浸泡在雨水频仍的夏季。

      芮比忒并没有时间因坏天气糟蹋了好毯子感到悲伤。
      她知道这恐怕只是刚开始。

      于是骷髅拿起烛台,晃晃悠悠地踩着年久失修的木阶梯下了楼。

      昨天在得知夏铎·德雷斯顿仍活着的消息后,她兴奋的一夜没睡着。

      经过楼梯下巨大的人头画像时,芮比忒犹疑的转了转头。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将一发不可收拾。”

      芮比忒十分确定大厅里有什么在看着她,只是还没找到源头。

      她晃了晃璀璨的烛台,直到确定了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依旧阖着,才放下心,走向了会客厅,

      这里曾是岛上居民的旧舍,荒废了将近十几年的古典洋房,无可置疑的,它曾经辉煌过一段日子。

      原本的房主离开前似乎很慌张。
      大多贵重遗留物都还安好的放在各自的房间,从未动过,甚至除了大门外没有一扇门是上锁的。

      芮比忒有时半夜在被窝里看书,还能听到那些鬼魅叹息似的门扉晃声。

      她单手敲破从温水里捞起的鸡蛋。

      有点老,但放在三明治里刚刚好。

      “成天吃这个,换谁也受不了啊。”
      芮比忒自言自语道,拿起盘子,独自坐在长餐桌的一角慢慢咀嚼。

      忽然她停止了胡思乱想,开始愣愣打量着空气中流动的荧光孢子粉。

      因连日的雨天飞不出去,它们聚在房间里几乎成了只阴魂不散的小灵精。

      芮比忒想起了夏铎·德雷斯顿巨大、空旷的静音室。

      “静音室里养株蘑菇应该绰绰有余吧。”

      于是她踮起脚,踩在抛光的黑橡木餐桌上,一口气把浮粉网入魔法袋里。

      她平衡起身躯,稳稳跳在了熄灭的壁炉旁,从烧尽的炉灰里取出了一半,又刮掉窗台上的青泥。

      像混合魔药似的,芮比忒把材料混在一起,放在了一只陶瓷茶壶里,轻轻压实。

      上午八时三刻,芮比忒踏进了诊疗室。

      这里的天花板相当低矮,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导致楼上地板下沉了。

      芮比忒心想,等到下月魔法协会为她预支薪水的时候,她必须找人好好修葺一下。

      她打开窗户,理了理堆在窗外半死不活的鸢尾花。
      又检查了一遍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异常后,才安心坐回了椅子上。

      芮比忒从桌子下拿出胖胖的枕头,自觉的补回笼觉。

      刚来“灰塔”的那几天,芮比忒因非人的外貌,一度在塔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总有些自作聪明的哨兵想偷袭她,借机逼出她身体里所谓的“邪恶力量”。

      但他们最后无一成为了骷髅用来复健精神疏导的真·工具人。

      渐渐的,有人传言说,芮比忒精神疗愈的手法实在残暴,宁愿战死在污染区、被魔物异化,也好过踏入诊疗室一步。

      “砰砰砰……”

      当芮比忒小睡结束,在埋头追读“今日灰塔”报纸时。

      一位黑发哨兵忽然鬼魅似的站在了门前。
      他警惕的盯着芮比忒,手掌始终没有离开剑柄。

      “你好?哨兵先生?”
      芮比忒试探的问,“欢迎,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位患者,我很感激你能信任我。”

      “第一位……”
      这位哨兵静静站着,几乎与周围环境融在了一起。

      他的黑发,他的暗红瞳孔,还有他的容貌,让芮比忒想起来冰川峭壁上的页岩。
      怪冷的。

      骷髅的视线绕在哨兵身上慢慢打转,似乎在估量他的等级。

      芮比忒呼出一口气,她祈祷似的交叉双手,惴惴问道。
      “哨兵先生,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黑发哨兵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眼里流露出了难言的绝望,
      “我……我是……盐鸟。”

      “这位盐鸟先生,您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情吗?”
      芮比忒不解的看着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想放弃某种东西一般,突然跨步走到了芮比忒的身前。

      “我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你,其实我很快就要被‘荣誉死’了,请您都救救我!”

      “‘荣誉死’。”
      芮比忒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不幸的字眼,在她来到“灰塔”第二天就知道了。

      二十年前的大灾变后,数千向导与白塔消失。
      由于没有向导精神疏导,许多平民和城镇村庄毁灭于失控哨兵之手。

      人们开始对为他们而战斗而精神污染的哨兵丧失信心。

      于是“灰塔”与联盟、帝国协商通过了一条法案。
      “新纪元哨兵荣誉死刑”,简称“荣誉死:一旦发现哨兵精神或躯体出现明显异常,无论何人何时何地,都必须赐予其高尚的“荣誉死”。

      这是阻止哨兵狂化,做出不可挽回之事前的残酷守则。

      芮比忒突然沉默了。
      她同情又紧张地看向了眼前的哨兵男子。

      她等这一天很久了,平常练一些简单难度的哨兵,实在无趣,这下总算遇上点挑战性了。

      既然他能忽略沸沸传言来找自己,只能证明他的精神图景已经被污染的十分严重了。

      “太晚了。”

      “什么?我?”
      黑发哨兵呆呆的看着芮比忒,还没听懂她的意思。

      “啊,难道是说……”

      他忽而悲哀的抽了下嘴角,认命的把白银佩剑放在了桌上。
      “这样那请您动手——”

      “再晚点,就要耽误今天我和他的重逢了。”
      芮比忒喝光了茶杯里的水,以免等她精神疏导后渴的唇干舌燥。
      “他叫夏铎·德雷斯顿,‘龙焰下重生的坚强哨兵’。你听说过他吗?”

      “不,我完全没有。”
      黑发哨兵闻言苦笑的摇头。

      “这样啊,但没关系,过阵子你就能见到他了。”

      芮比忒学究模样的带上眼镜,她把哨兵安顿在舒适的病床,然后伸出骨爪,摸索进了哨兵的精神图景。

      她用精神丝化为手杖,劈倒了沿路上阻止前进的荆棘灌木。
      不知花费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片流淌清泉的山谷,浓艳的野花漫山遍野。

      蔽日遮天的黑雾散开,烈阳高照,微风和煦。

      “成功了,你现在不有事的。”
      芮比忒轻轻笑着。

      她盯着清澈映出倒影的泉水——没有人,慢慢引出精神力,却没注意到身后铺天盖地的阴影。

      忽然一只伸进了精神图景的大手狠狠抓住了她的衣领,把她丢进了水里。

      精神力从哨兵的脑中疯狂涌出。
      芮比忒大惊失色的跌回了靠椅上。

      是谁?
      刚刚究竟是谁打断了她的精神疏导?

      芮比忒安抚好正处于精神痛苦边缘的哨兵。直到那股不祥的气息消失,她才松了口气。

      之后,芮比忒又试了许多次精神疏导。
      最后一次,她服用了大量的具有安定作用的精神力提升药水,强迫自己镇定,却依旧落得惨败收场。

      看到芮比忒很是遗憾,黑发哨兵释怀了。

      “向导小姐。”
      他轻飘飘的说,“万不得已,求求你不要去看我被‘荣誉死’的过程,我知道你尽力了。”

      “真的尽力了吗?”
      芮比忒愤愤喝下那瓶黄色未知药水,除了弥漫着烂香蕉味之外,她还感到了一阵混合苦闷和气恼的后调。

      第二日结束向导工作后,芮比忒如约前往静音室看望了夏铎。

      又经过一天,他的表现更加稳定了。

      “这……这是什么?”
      夏铎注意到了芮比忒放在桌子上的陶瓷茶壶,戳了戳里面湿润的土壤。

      对于昨日的不欢而散,夏铎很是自觉的没有再提起。

      经过一夜的思量,他开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所以他决定,只要芮比忒开口,他将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炉灰,淤泥,与孢子粉,尝起来像甘草糖。”
      芮比忒半开玩笑地如是介绍道。

      “所以你想让我把它吃掉?”
      我可以,我能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你开口……
      夏铎难堪地移开了眼睛。

      “你要来点吗?很好吃。”骷髅真的掏出了一只锡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