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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茶坊交易断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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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中仍有疑问,吴鸣还是欣然接受这个人。
天快亮的时候,响起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庙宇门被推开。
朱彪等人拎着大包小裹,香烛、新鲜的供果、纸钱应有尽有,怀里还抱着一个崭新的香炉。
点燃后,他们整齐地跪在堂中双手合十,虔诚得有些滑稽。
宁潜安静注视几人不熟练行动,久违地香火气充盈土地庙。他浅浅地嗅了一口,味同嚼蜡差点干呕。
本想将就吃些糊口,原来并不是所有供奉都美味,大概这是信仰程度云泥之别。
如此看来想要饱餐一顿,只能找到蒋氏族人,最好是那个人。不知道他死了没?
思虑间,一睁眼,朱彪搓着手拜倒:“不知大神可否满意?我等挑选都是最贵的贡品,诚心赔罪,希望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实话,不合胃口也不是这些人过错:“有心了。”
“那…… ”朱彪欲言又止,人牙子们干瞪眼睛期待着。
“有话不妨直说。”宁潜一个请的手势把人让起来。
朱彪微眯着眼睛,终于露出狡黠嘴脸:“我和手下这帮兄弟都是蠢人,一身蛮力,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可否请仙人大发慈悲指条明路,我们也想像那些大财主一样躺着赚足黄白之物。”
“这些人丧尽天良,居然还想以逸待劳,宁兄,绝不能姑息。”吴鸣怒不可遏,上前劝阻。
宁潜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想要数不尽的银子,这并非难事,距此地向东五百里外有一险山,名曰玉庐,山腰一株形状酷似老叟拐杖的山楂树下有一洞穴,那是战乱时期前朝皇族外戚的墓室,里面埋藏着稀世陪葬品。珠宝黄金取之不尽。”
朱彪嘴角咧到耳后:“多谢仙人指点,那我等就不打扰了。”
看着那些小人得志背影,吴鸣一甩袖子:“哎,好人没好报,恶人却求仁得仁。真是没有天理。”
宁潜摇头:“一生财禄,自有定数,一旦超过无福享受。怕只怕有命得到没命花。”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吴鸣郁闷地蹲在门口,一缕和煦的暖阳照在他的脸颊之上。温柔得像是一双手抚平心绪。
天亮雨停了。
赶了半个时辰路,吴鸣一回身不见人影,目光下垂,宁潜呈大字扑倒在地面上,好在他避开水坑,不至于太过狼狈。
“宁兄,你这是怎么了,从神庙出来后,三步一摔五步一叩,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离开金身范围,要适应这副身体尚需时日。
“耽误了吴公子的赶路时间,在下心中有愧。”虽然不能自如的运用,但这副身体的情绪感受,他却能切身体会到。
一个独立的灵体,居然会因为旁人引起波动,凡人七情,着实有趣。
“不必客气,叫我吴鸣就好。”他搂着宁潜的腰身,盈盈一握松软似棉。
宁潜腿酸软无力,甚至整个人靠了过来。
吴鸣侧头及时,唇擦过他的椭圆玲珑小巧的耳廓,似万丈红霞倒映。
宁潜察觉身旁人呼吸加重:“你怎么脸颊绯红,是何缘故?”
吴鸣扶着他的手臂,拉开两人距离:“多有冒犯,还望宁兄不要介意。我自诩样貌清秀,可从遇见你那刻起方知人外有人,和你这绝尘凤凰一比,我是俗世木鸡难免自惭形秽。你是我看过相貌最出众的人。远观适宜,太近亵渎神颜。”
为证所言属实,他掏出一枚铜镜立在宁潜的眼前。
日光璀璨,却不及镜中倒影夺目,清晰人脸显现,肌肤如玉,纯净无尘,像雪莲一般清丽无垢。
“确实是一副上好皮囊。”
神生万年,他早就不记得自己的皮相,光阴流转也见过各式人的相貌面孔,但初看这张脸还是有不小的震撼。
虽然都用仙子比喻长得好看的人,但以土地公亲身经历感受来说,仙家法术也变不出这等法相。
这鬼斧神功精雕而成的脸,是天公偏爱。
这惊叹反应和吴鸣当初看他第一眼时如出一辙,但也不免心里狐疑,这人怎么跟没见过自己似得如此沉醉,难道以前都不照镜子吗?
距离最近乡镇还有三日路程:“不如,我来背你。”
在宁潜拒绝前,吴鸣已经把他驼在背上。
也罢,负神三日,延长寿命三年。
一步一个脚印,道路泥泞,不一会他额头渗出热汗,上气不接下气。
身体疲累得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不知宁兄日后有何打算?别的事我能帮不上忙,但十里八乡的逸闻趣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这可正中宁潜下怀:“那请问蒋氏族人如今安在?”
宁潜对那一族的人似乎格外在意。
“说起来这是十里八乡多年来最轰动的大事,蒋门神蒋啸贩卖毒茶叶害死七条人命下了大狱。他一家老小都被判流放,现在人在哪里没人知道。”
难怪这十一年不见那个小鬼。
“蒋家的后人,那娃娃还活着吗?”
吴鸣慨叹:“那就不清楚了,不过那流放之地隶属蛮荒。劳役繁重,八岁稚童只怕是凶多吉少。”
宁潜不自觉咬紧下唇,吃痛才意识到。
那小鬼身材肥硕胖得像树墩,圆头圆脑,咧嘴笑时像是燃烧的小太阳,看得人心里暖暖的,每次跟随他爹过来拜祭,恭恭敬敬地跪在金身前。
软糯巧嘴嘀嘀咕咕说着关于他平凡生活小事,一口一个“老公公”叫着。
“我今天磕掉了一颗门牙,可疼了。求老公公保佑我快点长出来,阿爹说长出来就不疼了。”
正襟危坐学着大人的样子虔诚地叩拜,蠕动样子可爱极了,当时他心一软,大手一挥,那娃娃抬头瞬间,露出完整的八颗牙齿笑容明媚灿烂。
目送小娃娃欢欣雀跃蹦蹦跳跳的离去,就算损了几十年道行也值了。
暮色将近,两人走走停停来到边陲小镇,再往后就是琅琊,那是五大茶商乔氏一族地盘。
因为气候相对恶劣,同时也是十恶不赦犯人囚笼之地。
身无长物,吴鸣把救命的银簪当掉,换来两杯清茶和一碟糕点。
在福缘茶馆刚坐下不久,一伙人气势汹汹闯进门,似乎来者不善。
宁潜眼睛盯着桌上糕点,他全身无力大概也是饿的,可这要怎么吃?这玩意能吃吗?
无视高大身影笼罩,宁潜伸手去拿,结果瞬间桌子被掀翻,一盘子花糕滚落在隔壁桌子下。
“真是可惜,为什么要糟蹋粮食。”
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宁潜被吴鸣拉走,趁着客人慌不择路引起的混乱,两人逃到后院。
腿软不听使唤,宁潜踉跄摔倒在水井旁。
“你先走,若他日有缘,必会相见。”宁潜推开他伸出的援手。
那些人四处搜寻打翻东西声音逐渐逼近,吴鸣满脸不舍逃往后巷。
抓到宁潜,那些人也算完成主要任务,有个交代。
“那个蠢货朱彪不知所踪,比约定接头日子晚一天。要是堂主怪罪,全特么完蛋。”
这一伙人领头的名为牛超,本来是安排他们接应肉票,在交易时人多也可以壮大声势,确保交易顺利进行。
如今出了差错只有联系买家,重新约定交易地点。
很快收到飞鸽传书,时间定在一天后福缘茶坊的顶楼贵宾室。
“这么急?”牛超有些诧异,不过目光扫到客栈房间角落孱弱侧卧那人,模样标志,光是一双手,冰肌玉骨就够让人浮想联翩,要是转手给方妙那个老鸨,定有手段炒到天价。
这等货色,买主心心念念也就不足为奇了。
牛超在对面客栈落脚,派手下兄弟全天扮做茶客埋伏在茶坊内,并没看到什么可疑之处,确认买家没到。
宁潜心跳极速,眼前偶尔发黑,就连动手指力量都没有。
当神的时候挨饿,起码没什么痛苦,像睡着了一样。
可凡人三天不吃饭,就像下了十八层地狱,分分秒秒都是煎熬。该不会,他下凡一趟什么都没做,就直接饿死了。
这消息若传遍天界,要被众神笑掉大牙。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黑了又亮,身体瘫软像一片树叶被两人拖行,登上一节一节木制阶梯。
都说高处不胜寒,这福缘楼顶层温度确实低。
在这样的情况下,牛超还把茶几旁窗子推开。
冷风刺骨,宁潜抱紧双臂。
日壶滴满,到了约定时刻。
走廊内传来脚步声,响动不是很大,判断来人身型并不魁梧,步履稳健有节奏,城府极深是个狠角色。
翘首注视,黑金蟒袍下竟是一个少年模样。
高大精瘦,自带一股威势,一切源于那双阴鸷的亡命之徒特有的眼睛,经历生死锤炼,满身疮痍被恶鬼困在地狱,毅然拒绝超度,环伺时机把站在他对立面的人也拉进痛苦深渊。
身上有多少道伤口,都要让对方百倍以偿。
牛超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人生第一次被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吓住。
“怎么称呼?”
少年目光无焦,没有分给他注意力:“你不需要知道。”
也好,省了多余的应酬,牛超饮尽面前的茶:“赎金带来了吗?”
少年没有回应,因为他注意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宁潜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似乎意识也不太清晰。
“对他做了什么?”掷地有声的责问。
牛超起身,让手下退到一边去,紫红的大手捏住宁潜的下巴,迫使他仰头。
宁潜眉心一皱,胃里一阵恶心。脸颊被老茧刮得生疼,却挣扎不开。
突然一道杀气闪现。
“啊!”
宁潜还未分辨是来自何人,耳边响起牛超痛苦的哀嚎。
脸颊沾染一滴温热,不用看也知道是血。
椅子旁是掉落手臂,而它的主人牛超疼的额头青筋暴起,那是极致愤怒才有的状态。
在已经吓傻的手下面前,牛超很快镇定下来,通过穴位止住血。
“小鬼,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