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诸葛闲云

61、第 61 章

　　坐在殡仪馆开来的车里，驾驶员和旁边的工作人员一如既往的谈笑。世界和生活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我坐在父亲身边，没有说话。
　　母亲在后面的车厢里，一个人。
　　有几次我很想悄悄告诉父亲，母亲最胆小最怕黑了，她要是忽然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肯定会害怕的……
　　前面的那两个人在抽烟。小小的驾驶室里弥漫着浅浅的烟雾。
　　是谁说的，一个人的死亡对于身边的人来说，是切实的巨大的灾难，可以巨大到无法承受。但是，放进一个统计数字的对照里，便成了微不足道甚至毫无意义的小数点……
　　我不知道，今晚，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死去。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的母亲，没有了。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叫她“妈”的人。
　　这漫长而绝望的四十三天啊！！

　　陪父亲回家的路上，我给楚何月发短信：
　　“我妈不在了。”
　　那是母亲离开后我发出去的第一条短信。
　　我不管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我不管楚何月有没有已经睡着。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想管，甚至不想回家去面对那黑白的画面。
　　母亲不在了，剩下的这些，对于她和我，都没有任何意义。
　　楚何月的短信立即到了，只有短短一句：
　　“明天一早到。照顾好自己。”

　　再收到楚何月短信的时候，是一早，我正跪在那里，给那些长辈们答礼。楼下有断断续续的鞭炮声。楼梯口里一直有混乱的脚步声。四月末温暖的气息从敞开的门外涌进客厅，桌上的烛火微微摇曳。
　　“我到了。现在可以过来么？”
　　楚何月的短信很简短。
　　楚何月要过来，我可以想像她想见到我的迫切，如同我现在想见到她。但是，现在，不可以。
　　我没有去考虑楚何月过来后我将以怎样的身份去向父亲向我的那些长辈介绍她。对我来说，母亲不在了，这些都已不是问题。
　　我只是害怕。我怕我看到楚何月后会再也支持不住，而现在，仅仅是母亲离开后的第一天，接下来，还有很多芜杂的事需要我处理。我必须要坚持下去。
　　“先找地方住下来，晚些我去找你。”我这样回复楚何月，不知道她会不会误会。
　　“我想看到你。我很担心你。”楚何月的短信立即到了。
　　我努力睁着已经微微疼痛的眼，不让眼泪掉下来。
　　“别过来。我怕看到你我再撑不下去。”
　　楚何月回给我长长的省略号。
　　紧接着又是一句：
　　“等你。要好好的。”
　　看完短信，我把手机塞回裤袋，接着去应对来往的人。
　　客厅里有淡淡的哀乐，在缭绕的烟烛，有往来的长辈们致意的表情。还有那些熟悉的乡音。
　　我几乎没有哭过。
　　我不知道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会怎样看我，看一个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眼泪的女儿守在堂前。
　　无数次我想起那些过去的日子，想起母亲的脸，眼泪就要喷涌而出，都被我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不想哭。不想在这些人哭。
　　不想，在悬在墙上的母亲面前哭。
　　在医院的时候，母亲曾说，“原来还担心你一个人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现在看来，我比较放心了。”
　　母亲曾说，“要保持好的心情，要对未来有希望。”
　　所以，我不哭。

　　漫长而冰冷的一天。
　　四月末的春天的气息丝毫没有让我觉得温暖。手脚冰凉。心里泛着平静的寒意。
　　父亲在里屋和那些长辈在一起，他一夜之间苍老许多，前来帮忙的人不忍再打扰他，各种各样的安排便来和我商量。
　　我和他们一一确认着，偶尔抬头看一眼母亲。呵，谁相信，我也这么勇敢……

　　傍晚的时候，人渐渐少了，凉意渐重。
　　父亲从里屋出来，说：
　　“我们下去陪他们吃个饭吧。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想起楚何月。她还在等我。
　　“你们去吧，我出去一下，去看个朋友，晚些回来。”我跟父亲说。
　　父亲几乎没有任何坚持便同意了。是否，对他而言，母亲已经不在了，坚持什么都无所谓，因为，都没有意义。而且，他知道的，我一向是那样不合逻辑。
　　“嗯，去吧，去吃点东西，早点回来陪陪你妈。”父亲说到后来，声音有点哽咽。
　　我别过脸去，不让他看到我红了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