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杜百川

6、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侯门深似海，一入难回头。”这荣国府的大门，看似寻常，却似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将里面的富贵繁华与外面的市井烟火，隔绝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宁国府花园里的梅花，还在枝头倔强地绽放，虽已不如前些日子那般娇艳，却仍散发着清幽的香气，给这略显萧瑟的冬日添了几分雅致。而荣国府的长廊下，柳絮却已迫不及待地飘飞起来，像是在宣告着春天的脚步渐近。贾宝玉从秦可卿房里出来，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脚步还有些虚浮。腰间佩戴的那块温润玉佩，不知何时沾上了淡淡的胭脂香，像是在无声诉说着房中的旖旎。袭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绣着并蒂莲的绢帕，她的耳尖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眼神中透着几分羞涩与慌乱。
　　“二爷慢些走。”袭人轻声说道，同时伸出手，想要搀扶宝玉。可话还没落音，宝玉就被门槛狠狠地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他怀里抱着的梅花糕“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糕点瞬间沾满了泥土，变得脏兮兮的，就像他此刻略显苍白、又带着几分恍惚的脸色。两人刚走到穿堂，迎面便撞见端着燕窝粥的晴雯。晴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瞬间捕捉到了宝玉和袭人之间的异样，她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调侃道：“二爷这是又被林姑娘罚抄《南华经》了？瞧这一脸没精打采的模样。”宝玉听了，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反驳，拉着袭人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刘姥姥挎着一个半旧的蓝布包袱，那包袱上打着几个补丁，看着很是陈旧，却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她紧紧牵着板儿的手，在荣国府后门口来回转了好几圈。她的眼神中满是犹豫和忐忑，时不时地抬头望向那紧闭的后门，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儿。此时，看门的周瑞家的正扯着嗓子教训一个小丫头，看见刘姥姥后，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多少带着点打趣的意味：“老亲家这是要给我们琏二奶奶表演口技？在这儿转了这么久，是打算把这门槛踏出个坑来？”刘姥姥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却也不生气，依旧赔着笑，赶忙从包袱里掏出两个倭瓜，那倭瓜表皮光滑，色泽金黄，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的：“这是自家地里摘的，想着给哥儿姐儿尝个鲜，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凤姐此刻正在房里试穿新做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那披风绣工精致，领口和袖口都镶着一圈洁白的狐毛，显得既富贵又大气。听见丫鬟通报有个刘姥姥求见，她微微挑起眉毛，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和不屑：“哪个刘姥姥？莫不是去年在清虚观打抽丰的那个？”平儿连忙递上茶盏，轻声说道：“听周瑞家的说，是太太娘家的连宗。”凤姐对着镜子，轻轻抿了一口胭脂，那鲜艳的颜色衬得她的嘴唇更加娇艳欲滴。突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宗？我看倒不如说是来打秋风的，哼，也不知是哪门子的亲戚。”
　　宝玉躲在贾母房里，正偷偷摸摸地偷吃玫瑰露。他吃得正起劲儿，丝毫没注意到鸳鸯已经悄悄走了进来。鸳鸯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宝玉的小动作，刚想出声制止，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宝玉定睛一看，竟是秦可卿的丫鬟瑞珠。他刚想开口打招呼，瑞珠却像是见了鬼一样，脸色煞白，慌慌张张地跑开了。她跑得太急，裙角不小心扫落了架上的鹦鹉。那鹦鹉扑棱着翅膀，受到惊吓，突然扯着嗓子尖声叫道：“可卿救我！可卿救我！”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把宝玉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玫瑰露直接泼洒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溅了贾母一身。贾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瞪大了眼睛，原本慈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宝玉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罪。
　　刘姥姥被引进凤姐院子时，正好撞见贾琏的乳母赵嬷嬷在廊下抹眼泪。赵嬷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二奶奶克扣月钱，我们这些老人的棺材本都要被榨干了。这可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啊！”刘姥姥听了，心里一紧，吓得赶紧缩到柱子后面，生怕被人发现。可她的动作还是被周瑞家的瞧见了，周瑞家的一把将她拽了出来，笑着说：“这就是来找你的那位，快过来见见。”刘姥姥满脸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向赵嬷嬷行了个礼。
　　凤姐斜倚在炕头，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铜火箸，慢悠悠地拨弄着手炉里的灰，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眼角的余光瞥见刘姥姥穿着粗布衣裳走进来，那衣裳上打着好几个补丁，颜色也褪得有些发白，与这华丽的房间格格不入。凤姐故意把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脸上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不是周姐姐家的老亲？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刘姥姥见凤姐开口，吓得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地磕起头来。板儿却被炕桌上摆放的蜜饯果子吸引住了目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双脚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动。凤姐看着板儿的模样，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孩子倒像我家巧姐儿，见了好吃的就走不动道，真是个小馋猫。”说着，还招手让板儿过来拿果子吃。
　　宝玉躲在假山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屋子。只见贾珍的儿子贾蓉正鬼鬼祟祟地往凤姐房里钻，那模样像是生怕被人发现。宝玉好奇心顿起，刚想跟过去看个究竟，却被袭人一把拉住。袭人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说：“二爷又要管闲事？你可别再惹出什么乱子来了。”两人正说着，只听房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凤姐那尖锐又带着几分冷笑的声音：“蓉哥儿这是要借炕屏，还是要借你婶子的私房钱？我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宝玉和袭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好奇。
　　刘姥姥捧着凤姐给的二十两银子，小心翼翼地走出荣国府。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荣国府门口的石狮子上，把石狮子照得通红，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板儿手里攥着凤姐赏的蜜饯果子，吃得津津有味。突然，他眼睛一亮，指着街角的当铺大声喊道：“姥姥快看，那个匣子会打鸣！”刘姥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当铺檐下挂着一个西洋自鸣钟，那钟造型精致，金色的指针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正指着酉时三刻。刘姥姥看着那自鸣钟，脑海中突然想起周瑞家的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她紧紧攥着包袱里的银子，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眼角渐渐泛起了泪光。这二十两银子，对荣国府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他们家来说，却是一笔救命钱，能让一家人熬过这个寒冬。
　　是夜，月色如水，洒在宝玉的房间里。宝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白天发生的事情。袭人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烛光做着针线活，她看着宝玉辗转反侧的样子，忍不住轻声问道：“二爷可是又想起秦可卿了？”宝玉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抓住袭人的手，神色有些紧张又带着几分好奇：“好姐姐，你说警幻仙姑说的‘意淫’，是不是就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乌鸦的怪叫，那声音沙哑又凄厉，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吓得脸色苍白。袭人赶紧吹灭烛火，想要驱散这突如其来的恐惧。黑暗中，她隐约看见墙上挂着的《海棠春睡图》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画中美人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几分，像是在嘲笑这世间的痴男怨女 。

作者有话说

　　本回围绕贾宝玉和刘姥姥的经历展开，双线叙事，描绘了贾府内的生活百态和贵族与平民的巨大差异，展现出封建家族的复杂人际关系与社会阶层差距：

1. 宝玉初试云雨情：秦氏听到宝玉梦中唤她乳名，心中纳闷却不便细问。宝玉醒来后神情恍惚，袭人帮他系裤带时发现其大腿处冰凉沾湿，宝玉红了脸。袭人明白一二，待众人不在时，为宝玉换中衣。宝玉含羞求她别告诉别人，还将梦中与警幻仙姑游历太虚幻境、知晓云雨之事告诉袭人，随后强袭人同领云雨之事。因贾母已将袭人给了宝玉，袭人觉得此举不算越礼，自此宝玉对袭人更特殊，袭人待他也更尽心 。
2. 刘姥姥家的困境与谋划：荣府人口众多、事务繁杂。有个与荣府略有关系的小户人家，姓王，祖上与凤姐之祖连宗认作侄儿。如今这家人业萧条，狗儿一家四口务农为生，因冬事未办，狗儿心中烦忧借酒消愁。岳母刘姥姥劝他想办法，提及王家，说当年王家二小姐（王夫人）会待人，如今念旧或许能帮衬，狗儿心动，便让刘姥姥带外孙板儿去试试，刘姥姥虽觉侯门深似海，但也想为家人谋出路，最终答应 。
3. 刘姥姥进荣国府的波折：次日，刘姥姥带板儿进城来到荣府。先到大门，见轿马众多，不敢过去，便到角门询问周瑞。众人起初不理睬她，后有老人告知周瑞去了南边，可找他娘子，从后门问。刘姥姥绕到后门，在孩子帮助下找到周瑞家。周瑞家的因丈夫曾得狗儿帮助，又想显弄体面，决定帮刘姥姥。她告知刘姥姥如今是琏二奶奶（凤姐）管家，并带她去找凤姐。在凤姐住处，刘姥姥先见到平儿，误认她为凤姐，后知是有体面的丫头。她好奇地看着堂屋柱子上挂着的自鸣钟，正疑惑时，听闻凤姐来了 。
4. 刘姥姥见到凤姐：凤姐在屋里拨手炉内的灰，见刘姥姥来，先嗔怪周瑞家的不早说，后与刘姥姥寒暄。刘姥姥拜问姑奶奶安，板儿躲在背后不肯作揖。凤姐表示亲戚走动少会被误会，刘姥姥解释自家穷怕给人添麻烦。正说着，贾蓉来借玻璃炕屏，凤姐起初说已送人，贾蓉哀求后才答应，还叮嘱若碰坏仔细皮。贾蓉走后，刘姥姥才说起家中贫寒，带板儿来求助。凤姐询问刘姥姥是否用早饭并命传饭，又向周瑞家的了解太太对刘姥姥的态度，得知太太让她自行裁度 。
5. 凤姐接济刘姥姥：刘姥姥吃完饭道谢，凤姐表示知晓来意，说家内有难处，但还是决定接济她。恰好有太太给丫头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未动，便拿给刘姥姥，还另给一吊钱雇车，让她改日再来。刘姥姥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周瑞家的嫌刘姥姥说话粗鄙，刘姥姥解释是因为见到凤姐太激动。刘姥姥想留银子给周瑞家孩子买果子被拒，最终从后门离开 。
6. 宝玉与袭人的夜谈：夜里，宝玉睡不着，袭人问他是否想秦可卿，宝玉却突然问起警幻仙姑说的“意淫”。此时窗外乌鸦怪叫，两人受惊，袭人吹灭烛火，恍惚看见墙上《海棠春睡图》中美人嘴角上扬，增添了诡异氛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