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杜百川

37、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蘅芜苑夜拟菊花题

　　第三十回宝钗借扇机带双敲龄官划蔷痴及局外

　　盛夏时节，毒辣辣的日头高悬在贾府的上空，把整个府邸烤得像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树上的蝉儿仿佛被热浪逼得发了狂，扯着嗓子拼命嘶鸣，那声音一阵高过一阵，震得人耳朵直发麻。

　　宝玉身着一袭清爽的竹布长衫，百无聊赖地在大观园里晃悠。园内的花草树木都被晒得没了精神，蔫巴巴地低垂着。他正走着，忽然眼前一亮，瞧见宝钗迎面走来。只见宝钗鬓角别着一朵洁白如雪的芙蓉花，恰到好处地衬得她肌肤胜雪，宛如一朵盛开在夏日的白莲，清新脱俗。宝玉刚要张嘴打招呼，却见宝钗神色有异，只见她突然"唰"地一下掏出扇子，用力地猛扇起来，还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道："这天气热得实在是让人难受，扇子再大，也扇不散心头那股无名火！"

　　这话一出口，宝玉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他不由得想起前日在王夫人房里，自己和金钏调笑的那一幕，顿时臊得耳根子通红，就像被火烧了一般。他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立刻钻进去躲起来。就在他尴尬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恰好看见黛玉抱着药罐子，脚步虚浮地迎面走来。黛玉本就身子单薄，在这滚滚热浪的侵袭下，更是显得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宝玉见状，急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颦儿，你可好些了？"

　　黛玉抬眸，瞥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说道："二爷心里装着金钏姐姐，哪里还记得我这个病秧子呢。"宝玉一听，心里既委屈又无奈，正想开口解释，这时，忽然听到假山后面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两人都被这声音吸引，不由得停下了拌嘴。宝玉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龄官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金簪，在滚烫的石砖上反复划着"蔷"字。

　　龄官划得极为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那石砖。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不断冒出，顺着脸颊、下巴，"啪嗒啪嗒"地往下淌，在石砖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痕。宝玉看得痴了，完全沉浸在这一幕中，连天色渐渐暗下来都没察觉。直到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倾盆而下，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慌忙朝着龄官喊道："妹妹，快避雨！"

　　龄官听到喊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是宝玉。她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慌乱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跑。可因为太过着急，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进了荷花池里。这一下动静可不小，惊得池中的一群鸳鸯扑棱棱地飞了起来，水面上溅起层层水花。宝玉见状，也顾不上自己被雨淋湿，急忙伸手想去拉龄官，却被龄官狠狠甩开，还没好气地说："二爷还是去扶你的林妹妹吧！"

　　宝玉无奈，只好冒雨跑回怡红院。刚进院子，就撞见袭人端着一碗莲子羹从屋内出来。此时宝玉心里还在想着龄官，随口就问道："袭人姐姐，你可看见林妹妹了？"袭人一听这话，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忍不住说道："二爷眼里只有林姑娘，哪里还看得见我呢。"宝玉一听，心里一急，下意识地伸手去拉袭人，想要解释。没想到脚底一滑，"砰"的一声，一脚踢在了袭人肚子上。

　　袭人惨叫一声，整个人蜷缩在地，手里的莲子羹也泼了出去，洒了宝玉满身。正巧这时，凤姐儿打着一把油纸伞，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她看到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先是一愣，随即笑得直不起腰来，打趣道："二奶奶我今儿可开了眼，宝二爷踢人都踢得这么讲究！"袭人疼得冷汗直冒，脸色苍白，但还是强撑着说道："不妨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宝玉急得在一旁团团转，非要去请太医来给袭人瞧瞧，袭人却死活不肯，说道："这点小事就惊动太医，传出去还以为我恃宠生娇呢。"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清虚观打醮的日子。一大早，贾府众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路上，马车络绎不绝，场面十分壮观。到了清虚观，张道士献上宝物时，宝玉正好奇地打量着，突然发现自己的通灵宝玉上不知何时缠着一根细细的红线，那红线色泽鲜艳，一看就像是女子的发丝。他正满心疑惑，不知这红线从何而来，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宝钗胸前的金锁闪过一道耀眼的金光，那金光竟然与红线隐隐有遥相呼应之势。

　　黛玉就站在一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嘲讽的冷笑，说道："这红线怕不是月老亲自系的？"宝玉听了，心里一阵慌乱，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在清虚观的宴席上，众人推杯换盏，气氛十分热闹。凤姐儿眼珠子一转，提议行酒令来增添乐趣。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就在大家玩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女子哭声。宝玉听到哭声，心里一紧，好奇心顿起。他悄悄地从座位上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溜了过去。

　　来到后院，宝玉发现龄官正蹲在梨香院的墙角，怀里抱着一个布偶，哭得十分伤心。她嘴里还念念有词："蔷哥哥，你何时来接我？"宝玉看着龄官这副模样，心里满是心疼，正想上前去安慰几句。就在这时，只见贾蔷像个幽灵似的从假山后面闪了出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龄官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香囊。

　　龄官疑惑地接过香囊，打开一看，竟是自己绣了一半的鸳鸯帕。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就顿时破涕为笑了。宝玉看到这一幕，心中若有所思，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打醮结束，众人回府。在马车里，宝玉望着车窗外如幕的雨发呆，心中感慨万千。黛玉坐在他身旁，见他这副模样，轻轻地碰了碰他，问道："呆子，你又在想什么呢？"宝玉长叹一声，说道："我原以为天下女儿的眼泪都该为我流，如今才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黛玉听了，心中一动，悄悄地把帕子上的诗改成："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刚写完，她抬起头，就看见宝玉对着窗外傻笑，雨水顺着车帘不断流淌，仿佛是老天也在为这世间的痴男怨女而落泪。

　　这正是：金玉良缘藏机锋，痴男怨女各西东。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说

　　本回以宝玉为核心，围绕贾府日常生活展开，展现了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情感纠葛，包含宝黛钗情感冲突、龄官贾蔷的爱情、主仆间的矛盾与温情：

1. 宝钗借扇讽宝玉：盛夏酷热，宝玉在大观园遇到宝钗。宝钗因宝玉与金钏调笑致其被撵一事不满，借扇猛扇并说“扇不散心头火”暗讽，宝玉明白后羞愧，此时黛玉抱药罐走来，又因金钏之事与宝玉拌嘴，体现三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冲突和复杂关系。
2. 龄官划蔷：宝玉和黛玉交谈时，听到假山后声响，发现龄官蹲在地上用金簪专注划“蔷”字，汗水砸出痕迹。暴雨突至，宝玉喊龄官避雨，龄官跑开摔进荷花池并拒绝宝玉搀扶。这一情节体现龄官对贾蔷的深情，也为后文宝玉领悟情缘做铺垫。
3. 宝玉踢伤袭人：宝玉冒雨回怡红院，因想着龄官随口问袭人是否见到黛玉，引起袭人不满。宝玉着急解释时脚底打滑踢中袭人肚子，莲子羹泼洒。凤姐看到后打趣，袭人强忍疼痛维护宝玉，不肯让请太医，展现出主仆之间复杂的情感以及袭人对宝玉的维护。
4. 清虚观打醮的神秘与暧昧：贾母率众去清虚观打醮，张道士献玉时，宝玉发现通灵宝玉缠有疑似女子发丝的红线，同时宝钗金锁闪光呼应，黛玉见状冷笑调侃，增添神秘和情感的暧昧氛围。
5. 龄官贾蔷的深情：宴席上众人行酒令时，后院传来龄官哭声，宝玉发现她抱着布偶思念贾蔷。贾蔷出现并给龄官送绣了一半的鸳鸯帕香囊，龄官破涕为笑，展现两人深厚感情。
6. 宝玉的情感领悟：回府路上，宝玉向黛玉感慨原以为天下女儿眼泪为自己流，如今明白各人有各人缘法，黛玉改诗表达情感困惑。宝玉的感悟推动他对情感的理解，深化主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