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杜百川

10、金寡妇贪利权受辱张太医论病细穷源

　　深秋时节，凛冽的风如同一头猛兽，呼啸着卷着枯黄的落叶，肆意地掠过宁国府那高大威严的朱漆大门。金寡妇坐在一辆破旧的驴车上，随着车子的颠簸，她的身子也跟着晃来晃去。此刻，她的双手死死地攥着一块帕子，指甲都几乎要嵌进肉里，把那帕子绞得完全变了形。车辕上的铜铃随着车子的行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这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惊飞了槐树上栖息的乌鸦。乌鸦扑腾着翅膀，发出“呱呱”的叫声，划破了秋日的长空。
　　“这破车走得比乌龟还慢！”金寡妇满脸不耐烦，朝着前面赶车的车夫啐了一口。可话一出口，她又立刻后悔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车子还是她好不容易从琏二奶奶那里借来的，要是真把车夫惹恼了，她可担待不起。想到这儿，她只能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不再吭声，只是时不时地用脚尖轻点一下车厢，以此来发泄内心的焦急。
　　到了宁国府，金寡妇走进尤氏的房间。屋内，金丝炭烧得正旺，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可金寡妇穿着狐皮袄，额头上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她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说自己侄儿在学堂受欺负的事儿：“大奶奶这病......”话还没说完，尤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尤氏赶忙用帕子捂住嘴，等咳嗽稍停，她缓缓拿开帕子，只见上面洇开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渍。
　　“啊！”金寡妇吓得脸色煞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倒退半步。这一退不要紧，她的手肘正好撞在身后的黄花梨圆桌上，桌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随后“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快！快请张先生！”尤氏的丫鬟瑞珠见状，尖声叫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她一边喊着，一边慌乱地在房间里打转，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显得六神无主。
　　不多时，张友士匆匆赶来。他走到秦可卿的床边，秦可卿缓缓伸出手腕，那手腕瘦得皮包骨头，像根枯柴一般。张友士伸出手指，轻轻搭在秦可卿的脉搏上，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额角也沁出了冷汗。“大奶奶这病......”他刚要开口说出诊断结果，窗外突然传来贾珍的咳嗽声。这咳嗽声不大，却像一道惊雷，让张友士浑身一震，原本稳稳拿着毛笔写药方的手猛地一抖，药方上的字迹顿时洇成了一团墨渍，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贾珍推门走了进来。他大踏步地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屋内的众人。而秦可卿枕边的那本《西厢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翻动着，突然无风自动，缓缓翻到了“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那一页。秦可卿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她慌乱地伸手想要把书合上，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花瓶，清脆的碎裂声在房间里回荡。
　　金寡妇被打发到偏厅等候。她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拿起桌上的桂花糖，放进嘴里啃了起来。就在这时，贾珍的咆哮声从隔壁房间传了过来，那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灰：“什么痨病鬼！花了老子上千两银子！”金寡妇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桂花糖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缩着脖子，把嘴里的糖渣吐在贾母赏的汝窑茶盏里，还用袖子擦了擦嘴，眼神里满是惶恐。
　　不一会儿，瑞珠端着一碗燕窝粥走了进来。金寡妇不经意间瞥见瑞珠鬓边的绢花上，沾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淤青。她刚想开口询问，瑞珠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慌乱地低下头，匆匆把燕窝粥放在桌上，转身快步离开了。金寡妇望着瑞珠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她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嘴里小声嘟囔着：“这是咋回事儿呢？”
　　深夜，宁国府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鬼影憧憧。秦可卿扶着廊柱，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映出她那憔悴的面容。就在这时，月光下，她后颈处露出的淤青格外醒目，那淤青的形状竟与贾珍的玉佩严丝合缝。秦可卿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惊恐地伸手摸向后颈，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
　　就在这时，瑞珠举着灯笼匆匆赶来。灯笼上的“宁”字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突然，那“宁”字像是被血水浸透了一般，缓缓渗出鲜血，血滴落在地上，逐渐汇成了“爬灰”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秦可卿看到这一幕，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栽进了荷花池里。水面上顿时溅起一片水花，随后，半卷《风月宝鉴》缓缓浮了起来，背面赫然写着“淫丧天香楼”。
　　张友士开完药方后，把药方交给了贾珍。回到家后，他坐在烛火前，看着药方上的字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突然，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药方竟在他眼前缓缓燃烧起来，化作了一堆灰烬。在灰烬之中，露出了半张纸，张友士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那纸上赫然是秦可卿的血书：“贾珍□□，十月初三......”看到这几个字，张友士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滚落。
　　与此同时，窗外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狠狠地冲刷着石板路上的血迹。金寡妇躲在门后，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身体瑟瑟发抖，像一片在寒风中飘零的落叶。突然，她怀里的金簪发出刺耳的嗡鸣，簪头的凤凰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着，仿佛在诉说着宁国府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

作者有话说

　　学堂闹事，金荣给秦钟赔礼后回家抱怨，母亲劝住。璜大奶奶得知后想去宁府找秦可卿理论，到宁府后，尤氏先诉苦秦可卿病重，璜大奶奶没敢提此事。贾珍为秦可卿请张友士看病，张友士诊脉后分析病情，开了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的药方，称今年冬天秦可卿病情无碍，过春分有望痊愈，贾蓉安排抓药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