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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就这个向哨爽(下) ...

  •   “嘿!”阿洛特叫了起来。

      西尔维奥就从他房间里走了出来,带着那种阿洛特熟悉的又爱又恨的“圣殿骑士”微笑,但更让他又爱又恨的,当然是西尔维奥正拿着一些纸质材料的双手。

      “真让人印象深刻,”西尔维奥靠在楼梯上,冲阿洛特挥了挥手里的东西,“我都没意识到你有那么多资产呢。”

      “它们是不能见光的。”待在楼梯下的阿洛特冲他伸出手,“还给我。”

      “好多阿拉伯地区的。”西尔维奥装模作样地翻看那份清单,“我知道那里是你待得最久的地方,所以我一点也不意外。但说真的,北极?你怎么会在那儿都有——”

      “这是在公开处刑我吗?”阿洛特打断了他,“不许念了。”

      西尔维奥还真的不念了。出乎阿洛特的意料。但圣殿骑士笑了起来,像很久以前那样,手臂趴在了棕色木质的围栏上,低头望着阿洛特。

      “你拥有的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西尔维奥说。

      “但我想那对你来说很少吧。”阿洛特说。他走近了点,仰望着西尔维奥。圣殿骑士的黑发从栏杆上柔软地垂了下来,扫过阿洛特心里最痒的一角。“就像一捧水那样。”

      “不至于,”西尔维奥假装想了一会儿,“怎么说也有…”

      “也有?”

      “一浴缸那么多的水。”

      阿洛特笑了,“那又有什么区别?你可以在一秒钟内让它流走。”

      “一秒钟吗?”

      “拔掉塞子就是了。”

      西尔维奥又笑了,“怎么说也有十秒钟吧。”

      “那还真是很久啊。”阿洛特说。

      他仍然望着西尔维奥。后者很快不笑了。

      “我指的不是财产。”西尔维奥轻声说,“不是那些有形之物。我指的是…那些你需要我去通知的人。”

      他也望着阿洛特。这一次,阿洛特回避了他的目光。

      “哦,”阿洛特假装懊悔地说,“这下糟糕了。你发现了我所有的盟友。”

      西尔维奥轻轻地哼了一声。但像是顺从阿洛特的回避态度似的,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个关于“我死后请通知以下人员名单”列表的话题。西尔维奥随手翻了翻那些材料,阿洛特听到纸张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扭过头来,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西尔维奥忽然停下了动作。

      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后,阿洛特无声地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封信。西尔维奥从那些东西里挑出了一封写有他名字的信。

      “请不要读那个。”阿洛特忽然正色,“现在别读。”

      西尔维奥意识到他是认真的。每当阿洛特认真的时候,他的语气就会变得格外沉稳,用词也会礼貌得像个绅士。然后,重点来了,要是别人不按他请求的那么做,刺客就会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来阻止。

      “这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西尔维奥扬了扬,“这是一封写给我的信。”

      “我知道。”阿洛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你现在不能读它。”

      “为什么?”

      阿洛特低下头,有点尴尬地和地板里的自己对视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能掐死那个写这封信的自己,或者告诉西尔维奥自己把东西放在哪儿的自己。无论哪个都行。

      “哦,这还有一封信。”西尔维奥说,“不过这一个没有封口。这应该就是你真正的遗书了吧?”

      西尔维奥又轻轻放过了阿洛特不想提到的话题。就算阿洛特再怎么把这些细节忽略过去,他也做不到了。他不傻。

      “当我在写那封信的时候,”阿洛特抬起头,“我喝醉了。我想的是你总有一天会杀死我,那就是我希望你在那之后读到的内容。”

      西尔维奥看着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所以你是在那封信里诅咒了我?”西尔维奥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问,“别担心,我每天都在被人诅咒。”

      “不,比那更糟。”阿洛特说。

      望着圣殿骑士的刺客伸出手,捞过西尔维奥垂下的黑发。他把它拿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仿佛这能给他带来勇气似的。
      “…我写了……”

      我写了道歉。我写了我有多么后悔我没有在杀死你父母的时候更多地核对和检查过,我写了我有多么愧疚我杀死的那些无辜的人,我写了我有多么内疚,我有多么想为了这些人和他们本来应该拥有的未来——杀死我自己!但我没有。我觉得我活着能做更多事。

      但内心深处,我一直都知道,一条性命和成千上万条性命是等重的。

      我写了我很抱歉在这封信里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很抱歉在你杀死我之后还在对你说这些,就因为我知道你爱我…

      是的,我知道。

      我也爱你。

      我也知道你恨我。一直都知道。

      而在你杀死我之后,不幸的是,那份支撑着你挥下屠刀的恨意恐怕将随着我的死亡流逝,甚至很有可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尽管说我妄自尊大吧,但圣殿骑士,我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你有多爱我的人了。连你自己也没有我清楚。

      我写了我希望我的想法能让你好受一点,我写了我期待解脱已久,但我希望能把这个结局留给你;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杀死我,但你,我愿意死在你手里。

      我写了我所有经历过的事情。也许这不仅是因为你爱我。当我在说你爱我的时候,事实上,是我在希望你爱我。我希望你想了解我的一切,我希望你会读完这一封冗长的信,哪怕你本可以用这段时间——我不知道,赚很多钱?——做更多的事。

      我写了我希望你能在这封信里再爱上我一次。好吧,这次我是真的有点狂妄了!

      最后,我写了我爱你。我永远的敌人,我秘密的爱人,这大概就是我们能说的最后一句话,最苍白也最深沉的最后一句话。
      “……我写了我爱你。”阿洛特微笑着说。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松开了手。西尔维奥站在二楼,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西尔维奥低下头,沉默地整理了一下被他打乱的材料,伸了下去,递到了阿洛特手里。

      “那确实更糟糕。”西尔维奥说,“我杀了你,然后你还在留给我的唯一一封信里告诉我你仍然爱我?”

      “有何不可呢?”阿洛特耸肩。

      西尔维奥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他扭过头,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拿叉子抄起了桌上的面条。等阿洛特重新放完他的那些东西,下到一楼餐厅的时候,西尔维奥还在慢吞吞地搅着他自己的那份面条。

      就在这时,困扰阿洛特的某个难题忽然迎刃而解。这个问题是“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的,他好像能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答案是“该死,这太明显了。我也看得出来。”

      西尔维奥在不高兴。

      阿洛特默默地坐到了桌边,拿起了自己的餐叉。西尔维奥没看他。阿洛特于是对自己纠正,“西尔维奥很不高兴”。

      “抱歉。”阿洛特低声说。

      “什么?”

      “抱歉,关于那封信。”阿洛特自己也尝了一点面条,然后对自己的手艺皱了皱眉,“我没说真话。”

      “我知道。”西尔维奥说。他平静地进食。

      阿洛特惊奇,“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西尔维奥白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你很擅长说谎吧。”

      阿洛特沉默片刻,“好吧。”

      他更加食不下咽了。他简直不知道西尔维奥是怎么吃得进去的。但很快,西尔维奥就丢下了餐叉。

      “你很吵。”西尔维奥皱着眉说。

      “但我没说话?”

      “你的眼神很吵。”西尔维奥瞪他,“要么把你的话说出来,要么就真的闭上嘴。”

      “…我爱你。”阿洛特干巴巴地说。

      “是啊,我知道。”西尔维奥重新低下头,“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不是特别难猜测你之前是怎么分手的。”

      阿洛特也丢下了自己的餐叉(在桌上,当然了)。这清脆的一声响让西尔又抬起头来,用那种惊奇的眼神瞧着他。

      “好吧,我承认,”阿洛特摊开手,“我很久没有进入过亲密关系了。这该死的刺客生活剥夺了我维持一段真正亲密关系的能力。天啊,我还以为我会是那个更健全的人。”

      西尔维奥优雅地挑起眉毛。

      “我知道。”阿洛特说,“但你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擅长维持亲密关系的类型。我都不知道你在遇到我之前到底跟多少人搞过,但我唯一确定的是你几乎没有过任何一段亲密关系。抱歉,以及是的,我调查过你。”

      “这也是你说的‘我爱你’中的一部分?”

      阿洛特沉默半晌,重新抄起餐叉,“我想是的。”

      “放轻松,”西尔维奥说,“我也调查过你。”

      “但这不代表我们这么做是对的。”阿洛特往自己嘴里塞了点面条,“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嗯,是啊。”西尔维奥往后一靠,“听着,我不管正常人怎么样。我反正会调查得一清二楚。如果有一天我会结婚,我手里一定有一份关于我结婚对象的厚厚资料。”

      阿洛特挑眉,“你准备和谁结婚?”

      “天哪,阿洛特。”

      “因为那听起来不像是我,”阿洛特指了指,“我是说,结婚。我们连公开都不可能。”

      “我只是打个比方。”西尔维奥强调,“你能回到刚才的话题吗,假如你没说完的话?”

      他站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点鲜牛奶出来。显然他是结束进食了。阿洛特不会为西尔维奥浪费食物这件事怪他的,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划重点)的技术真的不怎么样。

      更别提西尔维奥还在他手边摆了瓶果汁。

      “我想象过和某人进入婚姻。”阿洛特说,“好了,看看你自己的反应吧。我也只是打个比方。”

      刚坐直的西尔维奥欲言又止。但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地靠了回去,假装刚才突然坐直的那个人不是他。

      “那时候我还在过正常的大学生活。”阿洛特拧开果汁,“呃,我谈过…”

      “两个女朋友。我知道。”西尔维奥挥了一下手,“跳过这一段吧,我不是特别想听。”

      “…好的。”阿洛特顿了一下,“总的来说,我幻想过像正常人那样进入婚姻这回事。重点在于‘像正常人那样’。我还幻想过会长住在一个地方,一直到老。我幻想我每天下班,路过便利店会买一瓶果汁或者什么我爱吃的东西,一盒糖果或者别的什么会让我的孩子高兴的东西。”

      他瞟了西尔维奥一眼。后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示意阿洛特完全可以接着说下去。

      “还有一束花。”阿洛特喝了口果汁,“给我的爱人。”

      “很浪漫。”西尔维奥说。

      阿洛特有一会儿没说话。他握着渗出冰水的玻璃瓶,盯着他面前的那盘面条,“…我希望我们的房子前面会有一排洁白的栅栏。他会……”阿洛特紧张地咽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西尔维奥因为这个明显的人称看向了他。“…他会透过窗户看到我的身影,也许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也许是因为他也在等着我回家,我不知道,反正他就是这么走了出来,迎接我。”

      “然后他看到我手里居然还抱着一束花。”阿洛特越说越流畅,“他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我每天都这么做。但他还是用那种…总之,就是那种语气说,‘我们家里已经有很多花了’。”

      西尔维奥看着他。

      “他是对的,”阿洛特低着头说,“因为我希望在那雪白的栅栏里,在那青绿的草坪里,我们种满了色彩鲜艳的花。所以他会那么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仍然喜欢我每天带给他的那束鲜花。”

      “然后你会说什么?”西尔维奥说。

      如果阿洛特没听错的话,如果他真的能有这么幸运的话,阿洛特认为,西尔维奥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哑了。这花了阿洛特大概两三秒钟时间回顾他听到的那句话,想知道西尔是不是真的嗓子有点哑,以至于他差点忘了回答那句话。

      “…我说‘但没有任何一朵像我面前这一朵这么漂亮,”阿洛特说,“尤其是当他收到我的花的时候’。”

      他抬起头,看向西尔维奥。后者飞快地埋下了脸,双手捂住,看起来几乎要缩到桌子底下。

      “阿洛特·特里斯坦,”西尔维奥低声叫道,“我从来没发现你有这么——”

      “这么?”阿洛特笑着问。

      “…这么恐怖。”西尔咬牙切齿地补上。但阿洛特能看到他黑发间露出的耳朵尖完完全全红透了。

      “抱歉吓到你了。”阿洛特轻松地说着,又喝了口果汁,“总之,我很确信当时能想象得出这些场景的我还是个很正常的普通人。虽然你可能觉得那种对话蠢了点。”

      “我确实这么觉得。”西尔维奥瓮声瓮气地说。

      “嗯嗯。”阿洛特随便应了,“但然后我就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法在一个地方住满三个礼拜,有时候在一个地方过了一夜就要飞走。我一开始一点也不习惯,但…那些工作装满了我的脑袋。我注意到了我有多疲惫,但我没法停下来了。”

      西尔维奥从手里抬起了脸。

      “然后…”阿洛特又喝了一口,“就没有然后了。我一直在往前跑。我从不停留。你能看到我在各个地方交朋友,我对他们都怀有我能怀有的最大真诚,但内心深处,我知道…”

      阿洛特笑了一下。

      “朋友永远不会是你停下来的地方。他们更像是你在路上一起结伴而行的旅伴。”阿洛特说,“运气好的话,会有朋友陪你走到最后。我想我已经算是运气再好不过的了,但我希望在最后一刻,没有任何人找得到我。”

      西尔维奥伸过手来,摸了一下阿洛特的脸。刺客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没什么,”西尔维奥坐了回去,“接着说吧。”

      “…哦。”阿洛特说,“呃。我说到哪了。哦,我在世界各地交朋友,但朋友毕竟和伴侣不一样。”

      “‘伴侣’。”西尔维奥听起来像是吸了口气,又像是吐了口气。

      “是啊。”阿洛特耸肩,“对朋友,你不会要求他们把一切都讲出来,你就会自告奋勇地去帮忙。朋友之间是留有余地的,宽容的,慷慨的,关怀的。”

      西尔维奥没忍住打断了他,“我觉得健康的伴侣也是这样。”

      “关于宽容那些形容词吗,差不多吧,”阿洛特笑了,“但你得承认,当你爱着某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希望他把一切都告诉你。要是他不告诉你什么,你就会不高兴。”

      西尔维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洛特那点笑意是在指什么,不满地瞟了他一眼。

      “而且你得承认,爱情有时候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阿洛特说,“像是嫉妒,占有,渴望,疯狂……那些也都是爱情带来的。”

      西尔维奥哼了一声,听不出来是赞同还是反对。

      “我在再次成为刺客之后,也和寥寥几个人有过那么一段。”阿洛特说,“但我没法告诉他们我的工作,也没法告诉他们我为什么总是离开。后面你懂的,所以我之后基本就没再谈过恋爱。”

      西尔维奥若有所思,“这我倒不知道。”

      “看来你也没查出每一件事情,”阿洛特耸肩,“反正,我发现我没法维持长久的爱情,就不再尝试了。长久的友情更牢固。他们不会问我为什么一个月没回消息,他们只会说,‘你终于又用上互联网了是吧!赶紧给我腾出个时间,让我们叙叙旧’这类的话。”

      “而在你失踪期间,”西尔维奥说,“你的女朋友可能已经经历过怀疑、担忧、报警、以泪洗面、重振旗鼓等等阶段。甚至当你恢复联络的时候,他们可能已经找到了新的爱情。”

      阿洛特沉默。

      “伤到你了?”西尔维奥问。

      “伤到我了。”阿洛特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西尔维奥笑了。他喝了口牛奶。但阿洛特半天都没说话。

      “真的伤到你了?”西尔维奥怀疑地问。

      “没有,”阿洛特说,“只是说完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我本来可以的,我也以为我可以,但我发现刺客生活确实有点…怎么说呢,剥夺了我的那份能力。”

      “别担心,”西尔维奥说,“我很清楚你的‘能力’没问题。”

      阿洛特一下子笑了。“我认真的。”但他也说。

      “我也是认真的。”西尔维奥瞧着他,“你是我谈过的几个人中对我最认真的。”

      阿洛特也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也是最认真的。”西尔维奥又喝了口牛奶,“真的。我其实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虽然我确实对你之前那副做派有点反感,但在刚才的对话过后,我觉得这事可以翻篇了。”

      “…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阿洛特茫然。

      “‘盲目无知’,”西尔维奥冲他举了一下牛奶瓶,“那也是爱情带来的。”

      阿洛特学着他的样子哼了一声,“告诉过你了。”

      总而言之,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事)就这样翻篇了。阿洛特自觉地端走了没人再吃的面条,西尔维奥喝着他的牛奶,这栋小房子一时被笼罩在温柔的宁静中。

      但很快,阿洛特就打破了这阵宁静。

      “我有点事情比较想知道,”他甩了手上的水珠,皱着眉从厨房走出来,“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是忍不住想问。”

      西尔维奥随手把牛奶瓶撂下了,“说吧。”

      “是你的那些前任。”阿洛特皱着眉,“我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事情。”

      西尔维奥惊讶地抬起头,看了阿洛特一会儿。

      “没关系,”阿洛特马上说,“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不是非要知道。这本来也是你的自由。”

      “…我只是有点没想到,”西尔维奥斟酌着,“我还以为没人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为什么会不感兴趣?”阿洛特的眉毛皱的更紧了,“那可是…我可是——”

      “好的,好的,”西尔维奥连忙说,“我知道了。你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什么?但事先声明,我不一定记得。”

      “你不一定记得?”

      西尔维奥又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

      “哦,我基本都忘了。”西尔维奥平缓地说,“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假,但这是真的。刚开始分手的时候我是会有点不舒服,但是,你懂的,时间的作用。”

      阿洛特一时没说话。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用那种显然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的神情欲言又止地瞟着西尔维奥。

      “那就别说。”西尔维奥说。

      “…好的。”

      “很好。”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各自忙碌地望着天花板和地板。这时候,他们之间的氛围显然就有点诡异了。

      “好吧,”西尔维奥叹了口气,“你刚才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阿洛特说,“我刚才只是在想‘我们分手之后,你是不是也会像忘了他们那样忘了我’。”

      西尔维奥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但我又意识到,”阿洛特笑了,“我们大概不会和平分手。就像是,99%不会和平分手吧。”

      西尔维奥不瞪他了,但还是用那种“你真是不可理喻”的表情无言地瞧着他。

      “90%。”阿洛特读着他的表情,“好吧,80%?你看起来对我们还挺有信心的。”

      “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西尔维奥板着脸说,“要是你没别的话想说,我想我还值得在这个家里有点私人空间。失陪。”

      他回到二楼。阿洛特无言地望着。西尔维奥打开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发现床上全是血。他沉默地关上了门,然后走进了隔壁阿尔文的房间里。

      “‘失陪’,哈。”阿洛特嘀咕。

      房间的西尔维奥几乎是立刻说,“我听得见。”

      阿洛特不说话了。哨兵的能力加强了他们的五感,阿尔文替他们梳理和屏蔽了过分敏锐的那部分,以防他们被这个世界刺激到发疯,但同时也保留了一些用得上的。所以阿洛特发现他也听得见二楼西尔维奥在房间里的动静。

      在阿尔文房间里的动静。

      ‘但如果只要待在这个房子里,我们就能听见彼此的动静,’阿洛特想,‘那私人空间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隔空调情?’金雕说。

      阿洛特扭头看了它一眼。它也无辜地看了阿洛特一眼。

      ‘这地方实在太小了,’金雕抱怨,‘我都飞不起来。’

      ‘那你完全可以飞出去。’

      ‘别忘了,我就是你。’金雕抖了抖翅膀,‘所以当我能飞出去但没飞出去的时候,你也一样。’

      阿洛特沉默片刻,毫不留情地拎起了金雕的翅膀。

      “行了,出去玩吧,”他把金雕丢出窗外,“顺便看着点周围的情况。”

      金雕不满地鸣叫一声,但没再飞回来。阿洛特转过头,准备给自己随便找点事做。但就在他迈开脚步的时候,地上有个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绊住了他。

      阿洛特低下头。

      雪豹往他腿上一撞脑袋,然后就在他面前躺倒了,露出肚皮。

      阿洛特表情空白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蹲下来,抱起雪豹的脑袋一顿揉搓,直到二楼忍无可忍地又打开门,“你在对我的精神体做什么?”

      “我不知道,”阿洛特无辜地说,“它看起来想和我玩。”

      当西尔维奥走到走廊上往下看的时候,雪豹已经爽快地和阿洛特滚到了一起,像两只猫科动物那样打闹着。注意到西尔维奥在看,雪豹压着阿洛特的爪子抬了一下,然后又诚实地按了下去,舌头也舔了下去,倒刺轻轻地刮着阿洛特的脸和脖子。

      “别,别,”阿洛特被舔得又痒又疼,连连求饶,“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西尔维奥笑了,“接着说。”

      “怎么,”阿洛特勉强抱住雪豹的脑袋,狼狈地抬头,“非要我说安全词才能停吗?”

      西尔维奥只是用那种意味深长的微笑瞧着他。雪豹很快挣脱了刺客本来也没怎么用力的怀抱,重新把他扑到地板上,和他单方面地玩闹起来。直到阿洛特连喊了两遍安全词,雪豹才不满地最后舔了他一口,从他身上跳走了。

      “不好意思,”西尔维奥装作很抱歉地说,“我没法控制它。”

      头发凌乱,衣领敞开的阿洛特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他默默地用手指梳了梳自己的头发,但没什么用,衣服也被雪豹的爪子扯出了好几道痕迹,更别提他脸上被雪豹的舌头刮得通红。

      大概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阿洛特放弃了挽救它。他抬起头,无言地望着西尔维奥,试图用眼神控诉他。西尔维奥大笑起来。

      “它喜欢你。”圣殿骑士说。

      阿洛特假装生气地沉默两秒,然后一个想法跳到了他脑袋里。他扬起脸,冲西尔维奥露出了一个微笑。刺客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一声响亮的鹰啼。西尔维奥刚来得及回过头,就看到房间窗户里冲进来一只金雕,迎面撞上了他。没来得及反应的西尔维奥直接栽了下楼梯,而阿洛特迅速地冲上餐桌,跳了起来,在半空中接住了跌落的西尔维奥。

      “它也喜欢你。”阿洛特意味深长地说。

      他们平稳着陆。西尔维奥瞪了阿洛特一眼。

      金雕落在走廊栏杆上,欢快地叫了两声。趴在餐桌边上的雪豹耳朵一动,无声地站了起来,脑袋转了过去。

      “等等。”西尔维奥伸手示意,“别玩那只鸟。”

      雪豹看了看他,又看了眼那只金雕,最后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地冲上了楼梯。

      “那只鸟?”阿洛特难以置信,“那是金雕,不是什么鸟!”

      金雕看到了冲上来的雪豹,猛地张开了翅膀。足有两米长的翼展让它一下子变得庞大了起来,只有一米长的雪豹在楼梯口谨慎地停了下来,但眼睛还是一错不错地紧盯着金雕。

      “跟我的雪豹说去吧,”西尔维奥从他怀里下来,“它只认得那是只很大的鸟。你懂的,猫科动物。”

      阿洛特无言地看着他。

      “好吧,小猫咪,”阿洛特调头对雪豹说,“过来这里。”

      “什么小猫咪?”西尔维奥难以置信,“我刚说了那是只雪豹!”

      “嘬嘬嘬!”

      “阿洛特!”

      雪豹还真的回头看了眼阿洛特,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回到这个它很喜欢的人类怀里。但猫科的天性又让它无法丢开这只停在眼前的鸟,于是它在几经斟酌之后,还是把眼睛盯牢了金雕。

      “没办法,”西尔维奥捂着额头,“让它赶紧飞走吧,我命令不了它。”

      “它是你的精神体!”

      “是啊,但它还是一只小——猫科动物。”

      小猫咪哪里懂那么多呢。雪豹趴低身体,绷紧尾巴,耳朵前倾。就在它扑上去的那一瞬间,金雕一扭身飞走了。雪豹追了上去,差点抓住了金雕的尾巴,但鸟儿灵巧地飞出了窗户。

      阿洛特和西尔维奥同时松了口气。

      雪豹一点没打停,立刻追着跳出了窗户,根本没管西尔维奥喊的“回来”。圣殿骑士跑到了窗户边上,但从那里望出去,金雕和雪豹都已经飞和跑远了,还在时不时地缠斗着。

      西尔维奥无言地望着远处。阿洛特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毕竟它是…”阿洛特咳嗽一声,“猫科动物。情有可原。”

      西尔维奥转过头。他本来只打算看阿洛特一眼,但当他看到阿洛特仍然是刚才那副狼狈的样子的时候,西尔维奥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他也理了一下阿洛特乱翘的卷毛,尽管他知道那没什么用。

      阿洛特握住了西尔维奥正要收回的手。他们在窗边望着彼此。

      “你得换件衣服了,”西尔维奥忍着笑,“虽说没人会看见,但你身上这件显然是没法再穿了。”

      阿洛特笑着,握着西尔的手轻声说,“还不是因为你。”

      “又不是我干的。”

      “那也是你的精神体干的。”

      “好吧,”西尔维奥从善如流,“都怪我。要我帮你换吗?”

      “当然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应该不必再提了。就在阿洛特和西尔维奥试验他们灵敏的五感的时候,阿尔文独自一人一猫走进了码头的一间工厂里。

      黑足猫从他肩膀上跳了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然后溜进了它最熟悉最擅长的阴影里。随着阿尔文踏入的脚步声,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西尔维奥的人手等在那里,看到阿尔文,立刻迎了上来。

      “按照您的指示,”他们说,“我们抓到了他们。”

      “很好。”阿尔文只说。

      他继续往里走。灯光彻底亮起来的时候,浓重的血腥味也灌满了阿尔文的鼻腔。那些尸体圆睁着眼睛,躺倒在地上;只有一个活人被绑在血泊中,看到阿尔文来了,迫不及待地抖动着,绑着胶布的嘴疯狂呜咽起来。

      “他就是那个领头的?”阿尔文问。

      “是的。”

      阿尔文打量了他一会儿。

      “很好。”阿尔文对他们说,“你们都离开这个工厂,但不要走得太远。确保没人进来。半个小时后,你们再进来。把他的尸体丢到……”

      被绑住的人目眦欲裂,拼命地扭动着。但就像没人听见,没人看见一样。西尔的人手只是安静地听着阿尔文说。但阿尔文忽然沉思了一会儿,问,“你们以前怎么处理?”

      “附近有个湖。”他们委婉地说。

      阿尔文摇了摇头,“太心软了。”

      西尔的人手低下头,假装没听懂阿尔文是在评论什么。

      “就那么处理吧,”阿尔文想了想,“给你们省点工作量。”

      “谢谢您。”

      “对了,”阿尔文掏出手机屏幕,亮给他看,“给这个地址送去一条死鱼。用他身上剥下来的衣服包。”

      西尔的人手仔细地看了看,“好的。”

      “记下来了?”

      “我们知道这个地址。”

      “很好。都出去吧。”

      他们立刻退了出去,没问一点问题。灯一盏一盏地灭了。阿尔文终于转过身,看向了绑在椅子上的人。

      但他仍然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了微笑。

      绑在椅子上的人不挣扎了。他目露惊恐。

      “上吧,”阿尔文轻快地吹了声口哨,“小王子。”

      眼睛亮着荧荧光泽的黑足猫从黑暗中扑了出来。工厂里惨叫连天,守在门口的西尔人手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又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也确实没看见阿尔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们只知道,半小时后,他们走进工厂,看到那画面的时候,就算是最见多识广的老手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地狱啊!”

      而此时,神清气爽的阿尔文早已驱车离开了码头。就近清洗过自己的黑足猫钻进了车窗里,叼着一截短短的骨头,跳到了他腿上。

      “哦,”阿尔文说,“我可没叫你那么做。”

      但他夸奖似的顺了顺黑足猫发亮的皮毛,然后才往窗口示意。猫于是站了起来,前爪扒到窗口,把骨头丢了出去。

      “帮我把项链拿过来。”阿尔文又说。

      猫又撬开车里的抽屉,衔出一条项链。阿尔文从手指上摘下一枚徽章戒指(蓝宝石底部印着一个鲜明的字母G),递给了猫。猫自觉地串起项链,然后阿尔文把它挂到了脖子上。

      “最近的和平让他放松了警惕。”阿尔文一边开着车,一边对猫说,“竟然都被人找到了家门口。太不应该了。”

      猫赞同地喵了一声。

      “你说得对。”阿尔文说,“太对了。不过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小王子。你今天的活动量……”

      每晚可远程跋涉十公里,平均每小时发起一次攻击的黑足猫歪过头看他。阿尔文也看了它一眼。

      “……确实不太够。”阿尔文承认,“好吧,出去玩吧,但记着…”

      刚才还非常听话的黑足猫先是乖乖地咪了一声,打断了阿尔文的话。接着,它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了车窗,跑了个没影。

      “……记得别惹上事,”阿尔文独自在车里嘀咕,“但我猜你也不会听。”

      猫科动物精神体总是不怎么爱听主人的话。但那也是因为他们诚实地反应出了人类心底的想法。这怎么能怪小猫咪呢?

      “我会给你准备夜宵的!”阿尔文高声说,“别在外边吃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似乎有一声猫叫远远地从楼顶传来。阿尔文就当这是黑足猫听到了他的嘱咐。他笑着摇了摇头,心情愉快地继续驱车,回到波尼。

      希望被他留在家里的那两个虚弱的哨兵还没出事。阿尔文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就这个向哨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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