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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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的吻毫无章法，刚开始只是凭着本能紧紧地贴着，带着一种卑微的祈求，忽而又横冲直撞起来，见对方齿关紧闭着，便越发着急地去吮咬那柔软的唇瓣，像是一场绝望的占有，仿佛这是他此刻能抓住的、唯一的东西。
短暂的死寂之后，江隐终于回过神来，运起内力，猛地将江行震开！
“放肆！”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面覆寒霜，眼中满是惊怒。
江行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痛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然而，在他睁眼就要看清面前人的时候，一道银芒闪过，他觉颈间一疼，便失去了意识。
青色身影迅速跃出，几个起落间消失在夜色里。
江隐几乎是跌撞着回到那处僻静的小屋，他本是不放心江行的状态，一路暗中跟随，见他醉得厉害，怕他出事才忍不住上前，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的发展。
体内气血翻涌，不知是先前强行压制伤势的反噬，还是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搅得心神失守。
……阿行难道，喜欢他？
这个认知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养了十三年的孩子……竟对他生出了这般悖逆伦常的心思？更何况，那还是师兄的骨血！
怎么会，这样？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少年炽热而笨拙的触感，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仿佛仍萦绕在鼻尖，让他一阵阵发晕。
“啧，怎么，又被你家那小崽子气得提前发病了？”
戏谑的声音响起，施无异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像是等候多时。
他一眼便看出江隐气息紊乱，内力浮动，显然是动过真气，本想随口调侃一句，目光却在触及江隐微微红肿的嘴唇时，顿住了。
“你嘴巴中毒了？”施无异挑眉，“你有‘相思绕’在身，不是百毒不侵……嗯？”
他仔细端详着江隐那极不自然、甚至带着一丝仓皇的神色，眼中浮现了几分真正的诧异：“……是你那狗崽子啃的？！”
江隐的脸瞬间白得毫无血色，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施无异先是一愣，随即竟低低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这脸色当真精彩！”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悠悠道，“你可知道，前些时日，鬼门处置了一对师徒，那徒弟胆大包天，竟对师尊行了不轨之事，两人皆被废去武功和双手……”
“闭嘴！”江隐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
施无异却笑得更畅快了，他凑近几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隐难得一见的狼狈：“你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吧？他那点少年慕艾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也就你这榆木脑袋，才会视而不见！”
江隐别开脸，语气冰冷：“施堂主倒是博闻强识，经验丰富。”
“那是自然。”施无异毫不谦虚，“本大爷风流倜傥，鬼门中不知多少美人想自荐枕席，想要邀我双修参悟妙法。反倒是江大侠，这么多年，还未尝风月的滋味吧？”
江隐脸色红白交加，深知与此人争辩只会自取其辱，索性抿紧嘴唇不再理会。
施无异难得见到江隐这般吃瘪无话可说的模样，只觉得比打架还要痛快，他摩挲着下巴，继续火上浇油：“那小子之前跟我说话酸的跟醋坛子里泡过似的，江大侠酒量是千杯不醉，这‘醋’喝得还是太少了些。”
“你特地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些风凉话吧？”江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冷声打断他。
施无异收敛了玩笑之色，正色道：“那小崽子终究还是太嫩，被人跟了一路毫无察觉。这两年，贺山从未停止搜寻你的踪迹。我在暗中使了不少手段才没让鬼探查到这里。但如今，这里不能再待了。”
江隐默然。他先前已将鬼探暗中处理掉了，但若探子迟迟不归，鬼门必定会有所察觉。
“施堂主既然亲自来了，想必是要救江某于水火了？”江隐抬眼看他。
施无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在江隐身上流转一圈：“我看江大侠也风韵犹存，不如就随我回鬼门，做我的双修鬼奴，如何？”
“你！找死！”江隐眸色一凛，就要动手。
施无异按住他的肩膀：“江大侠今日当真被气昏了头，这等好事，你当真要拒绝？鬼门上下皆知我追求武学巅峰，就算行双修之法精进功力，也无人会起疑。以此身份藏匿于我罗刹堂，最安全不过。况且，身在鬼门，你行事岂不更加方便？”
“施无异，”江隐盯着他，目光锐利，“你究竟意欲何为？”
“江大侠这艳福我无福消受，也对和个半大孩子抢食没兴趣。”施无异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地意图，你再清楚不过。”
“作为前鬼主贺狂澜的大弟子，罗刹堂堂主，你当真就眼看着我对付鬼门？”江隐道。
“我还在鬼门，自是有我的理由。我与贺山相看两厌，看你二人相斗，岂不有趣？”
江隐闭上眼，脑中飞速权衡。眼下贺山紧追不舍，江湖也无他容身之处，阿行那边，也需要时间处理。潜入鬼门，确是险中求存的最好办法……
他沉默良久，终是应下了。
施无异忽然出手如电，连点江隐身上几处大穴。江隐内力正虚，心神不宁，竟被他瞬间制住。
“施无异！你做什么？！”江隐怒喝。
施无异无视那杀人的目光，竟是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江大侠现在气得站都站不稳了吧？若是一会被那些小鬼缠上，岂不给我添麻烦？”
*
翌日清晨，江行是被酒馆的小二叫醒的。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昨夜零碎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醉酒后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但那个梦，却分外真实。
他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唇，羞愤和恐慌交织着涌上心头，❄️血却一点点冷了下去，如坠冰窟。他怎么能……怎么敢对隐叔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
虽是春梦一场，了无痕迹，可唇齿间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虚幻的触感，心底那份隐秘的不甘与悸动，在清醒后愈发清晰。
忽然想要飞蛾扑火般，再去见他一面。
然而，等江行来到竹屋，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药罐冷着，炉灶熄着，那人常坐的竹椅上空荡荡的，大白也不见了。
他走了……又一次，消失地无影无踪。
江行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手指抚过每一件熟悉的物品。被磨损地光滑的竹桌竹椅，角落里沾了泥土的竹篓，墙上那幅自己幼时写的歪歪扭扭的“妙手回春”……
十三年的痕迹，点点滴滴都像是刻在他的心上，无法抹去。可这一切地不舍和留恋，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巨大的失落和悲伤如同潮水般将他兜头淹没，江行疲惫地倒在江隐那张坚硬的板床上，他将自己蜷缩起来，手指抓着尚且柔软的被褥，鼻尖萦绕着那人身上淡淡的药草和竹叶清气。
他拼命努力，只想留住这个人，可他依旧不要他。
屋外传来细微的响动，江行猛地起身冲了出去，却是最不想见到的身影。那人负手而立，戴着半张白玉面具。
“看来你那‘好叔叔’又一次抛下你了。”贺山语带嘲讽，“如何？现在可愿随本座回鬼门？那里才有你施展抱负的天地。”
江行心知他意在利用自己对付江隐，暗自扣住了腰间长剑，沉默以对。
“小子，你难道甘心就这样，永远追在他后面，求而不得吗？”贺山幽幽开口。
江行闻言，瞳孔骤缩，下意识抽剑对准了面前人。
贺山看着他发白的脸色，森然一笑：“你以为你的那点心思能瞒得很好？宋家小子，你竟然觊觎自己的师叔，那人还是你的杀父仇人……这可真是有意思！”
江行握剑的手指节发白，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你胡说什么！！”
“怎么？恼羞成怒了？有这忤逆人伦的心，脸皮就不该这么薄。”贺山轻笑，“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究竟，想做什么？”江行咬牙道。
“我么，不过是有些同情你。”贺山眼眸微眯，“给你一个忠告，年轻者对于年长者的的爱慕，总是吃亏的。你还未出生前，他们就已经功成名就，万人之上。而你不管怎么努力，在他们面前，永远都像个哗众取宠的小孩子。你没法平等地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根本看不到你的好！”
贺山眼神明灭，语气也冷了几分：“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江行接连被他说中心思，眼眸颤了颤，不由抿紧了唇。
“这般心思，注定为正道所不容，加入鬼门，才是最好的选择。”贺山道，“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江行一直咬着舌尖，逼迫自己清醒和镇定，此时找准时机，一剑扫出。贺山似是早有预料，轻巧避开。两人大打出手，然而几招过后，江行便觉压力如山，贺山招式诡谲狠辣，内更是力深不可测，同时，周身像是有无形的屏障，将他的进攻尽数阻隔和化解，他拼尽全力，依旧无法伤他分毫。
不过贺山似乎也并未下杀手，数十招过后，他身形跃起，挥袖而退，扔给江行一块玄铁令牌。
“若想通了，随时可持此令来鬼门寻我。”话音未落，人已如鬼魅般消失了。
江行握着那冰冷的令牌，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实力和顶尖高手之间的差距。
他还不够强，无法对抗鬼门，无法保护想保护的人，也无法，如他从前所幻想那般，做一个锄强扶弱的侠客……
他离开了青竹村，一路浑浑噩噩，不止该去往何方。
两日后，山道上，他遇见山匪大捷一队商人，出手解决了那群匪徒。商人感激涕零，欲赠金银，被他婉拒。
“大侠大侠，这个给你！”那是商队中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掌心里盛着一包姜糖。
看到姜糖，江行心里一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男孩仰着小脸，满眼崇拜：“大我以后也要学剑，像大侠一样厉害！”
江行握着那包姜糖，怔忪片刻。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追逐和崇拜着那个红衣的身影，怀揣着成为大侠的梦想。
如今，他不过是看到了自认为无法逾越的高山，还未迈出脚步，便要退缩吗？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和江隐一样，强大到不需要他的保护，而恶人也不是都如贺山一样，无法轻易铲除。
仰望天空，是高不可攀的星辰，可回头看去，身后万家灯火，也有他可以守住的一片微光。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或许当年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便也是寄托这样的希望吧！
他将姜糖仔细收入怀中，和商队告别。
此后，他游历江湖，一边刻苦修炼，一路行侠仗义，凭借日益精进的武功和磊落的品行，“宋景行宋少侠”的名声渐渐在江湖上传开。
两年后，他回到已成废墟的宋家老宅，重新修葺。他行事低调，并不张扬，但依旧有许多江湖人士闻讯前来道贺。
一月后，他离开宋家，继续游历。儿时的梦想，武功、名声、威望、还有心中的道义……他似乎在一步步实现。
可那个教他习剑，教他侠义的人，那个他最想让他看到的人，却已杳无音信。江湖上也再没有惊鸿剑的踪迹。无论他做了多少事，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心底永远藏着一份无法填补的空虚和失落。
这一日，他在一处路边茶摊歇脚，听得隔壁桌几个江湖人正在高声谈论。
“听说了吗？那消失了好几年的惊鸿剑江遇，原来不是藏起来了，是加入鬼门了！”
“什么加入！是被掳去了！啧啧，听说啊，是成了鬼门罗刹堂那位施堂主的……双修鬼奴！”
“哐当——”手中的茶碗跌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江行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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