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终》今朝沐雨生

9、尝试

　　“明天就回研究所吗？”童凯城想要开启新的话题，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
　　傅珺点头：“嗯，论文发给导师了，要去完善些细节。”
　　“我送你吧，明天几点出发？”他问。
　　她答：“太远了，我自己去吧，你不是还受伤吗？”
　　“又不是什么重伤。”他笑。
　　“如果有临时任务呢？”
　　“不至于吧，毕竟是法制社会。”他还是笑。
　　傅珺抬眼看他：“法制社会，秩序和法制不都是你这样的人维护的吗？好好修养吧。”
　　“……”他确实没法承诺，“很难反驳。”
　　“我还能来你家玩吗？”她问。
　　他回答：“可以啊，钥匙不是都给你了。”
　　“我给你发消息你会回复吗？”
　　“忙的话没法太及时，忙完会回的。”
　　“每天能给我发消息吗？发什么都行。”
　　童凯城本能想拒绝，但看到傅珺的眼睛，带着些小心翼翼。
　　话到嘴边又变了：“我的生活没什么意思的。”
　　“不需要有意思，发什么都行，一个表情也可以。”
　　“……好，我……试试吧。”
　　“好。”傅珺松了一口气，“那就试试吧。”
　　她高兴了一点点：“下次，我们在一起的话，可以实话实说的，反正我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好。”童凯城点头。
　　他突然想到了童弘彬给他发的消息，笑了笑。
　　傅珺捕捉到了：“笑什么？”
　　“笑见不得人，童弘彬上次问我是不是在外面当小三。”他还是觉得好笑。
　　解释不了，就不解释，直接进入嘴硬环节。
　　傅珺也跟着笑：“那你怎么说？”
　　“他撤回了，我也没说了。”童凯城耸肩，“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就这样了。”
　　“你们俩联系很多嘛？”
　　“不多，大部分都是留言，直接说事，或者打电话，职业都比较特殊。”童凯城实话实说。
　　共同认识的人很多，还是有些话题可以聊的，他们直接，本来就没有什么天大的矛盾。
　　不会因为今天晚上就突然往前走，也不会因为今天晚上就突然后退。
　　这样也很好。
　　比预料中，要轻松很多，一如既往地安心。
　　吃饱了，洗碗，一起丢垃圾，难得一起在小区散了会儿步，没有遇到任何认识的人，也不用突然解释什么。
　　看看月亮，聊聊天。
　　回家洗漱，互道晚安，在两个房间休息。
　　没什么不同的。
　　第二天，傅珺很早就起来了，六点起床，六点半出门。童凯城听到声音也出来了，他一直送她到上车，行李有一些，打车要方便些。
　　一直看她做得车走远，他才回去。
　　他拿出来手机，打开和傅珺的聊天界面，犹豫了半分钟，主动发了第一条消息。
　　【童凯城：一路顺风，工作顺利。】
　　【小珺：好。】
　　试试吧，一起试试吧。
　　童凯城休息了半天，把家里的两室全部收拾了一遍，好不容易空下来，也该收拾下。
　　忙碌了两个小时的童凯城，看着没什么大变化的布置环境，扶额叹气，最后坐在沙发上，又躺下了。
　　他在这个地方睡觉的时间，其实比任何一个房间都多。
　　休养的时间不算太多，宁峰那边职级不够，抗不了太多压力，他这边职级倒是够，但太年轻了，偶尔也是资历不够。
　　他的队长比他大很多，也在准备局级干部的晋升了。他需要加倍的工作来弥补资历上的缺少，接受空降的领导或者凭本事晋升，他自然是选择后者的。
　　两年前他刚当上刑侦副队长的时候，傅玦也问过，觉得他的晋升之路有点太快了。
　　他二十一岁毕业的时候，有一个轰动全国的案子，牺牲了很多警察，市局培养的骨干几乎消耗殆尽，培养断代，才是最大的问题。
　　调动不会解决全部的问题，持续地培养和基层的成长也是很重要的。
　　特殊的情况，特殊的地方，特殊的案件。
　　也就造就了特殊的机会。
　　赵云帆比他厉害，是那个案子的亲历者。
　　如果赵云帆还在做警察的话，职级肯定比他高。
　　这样看来，他似乎比赵云帆幸运很多。
　　他们之间不同的选择，似乎就是在一场心理测试之后，案子的影响太大，全局都做了心理测试。
　　作为亲历者和幸存者的赵云帆，是唯一一个没有通过心理测试的，一年四次，全部都没有通过。
　　童凯城见过，最挫败的赵云帆。
　　不是意气风发的运动员，不是警校优等生，也不是现在的赵公子。
　　赵云帆又是成功的，无论做什么，都会取得一定的成就。
　　他是童凯城走出舒适圈，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他那么成功，那么意气风发，内里却早就崩塌了，他只是维持现状地往前走而已，他其实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他还有本心，但完全无法拯救自己了。
　　他在等，等一个，被拯救的机会。
　　赵云帆也是第一个说他们俩一样的人。
　　童凯城并不是勇敢的开拓者，他也只是一个逃避者。他不想拖累姐姐，于是假装成一个大人，假装很勇敢，在不安和焦虑中开启了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正好可以适应，又足够忙碌。
　　只是稀里糊涂地往前走，只是还在发挥自己的作用，也许在某一个瞬间看到了能拯救自己的人，即使怀有期待也根本不敢往前走。
　　因为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满意的地方。
　　往前走反倒充满了风险。
　　而这恰恰是最窒息的地方。
　　童凯城给赵云帆打了个电话：“忙吗？”
　　“不忙啊，我又不上班。”赵云帆还是花花公子的态度，“怎么？想见我吗？”
　　“我打算往前走走了。”他开口，语气很轻。
　　对面的赵云帆大概在点头：“好啊，挺好的。”
　　“那你呢？”
　　“我？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运气。”他还是有些悲伤的，不过情绪很快转换，“只是……羡慕。”
　　“羡慕我吗？”
　　“你挺自信啊。”赵云帆算是否认，“不过说起这个啊，是上次我在你家见到的那个吗？”
　　“嗯。”他没否认。
　　赵云帆啧啧两声：“想不到啊，你也有卷进复杂关系里的一天，姐夫的妹妹，成不成都很复杂。”
　　童凯城没追问赵云帆是怎么知道的。
　　也没有别人了。
　　他的性格还做不到，让外人住进他的房间里。
　　“你有什么成功经验吗？”童凯城笑了笑。
　　赵云帆，目前还没有从任何一段复杂关系里找到破解办法，偏偏每段关系都很复杂。
　　洗衣机发出提示音，衣服洗完了，他起身去收拾。
　　赵云帆一时语塞，只能回击：“看得出来，你也是没人聊天了。”
　　“抓了四个了，目前没有直接线索。”童凯城当然不是纯粹寒暄。
　　正事很多。
　　赵云帆并不意外：“嗯。”
　　“总有一天，会知道全部前因后果的。”他想安慰。
　　赵云帆笑，虽然有些苦涩：“说不定哪一天，我不仅能知道真相，还能开启新生活呢，好事万一都降临到我头上呢？”
　　“你这种心态，很难不成功。”童凯城一手拿衣服，“挂了，我还要晾衣服。”
　　“你忙你的吧，我也得回去睡觉了。”
　　“规范作息啊，不然活不长。”
　　“坚持每天晚上不睡，怎么不是规范作息？”他大概上了车，那边还有车门关上的声音，“我会活着的。”
　　这是承诺。
　　电话挂断。
　　童凯城把手机放到兜里，双手抖衣服，然后晾起来。
　　洗完衣服洗被子，家务总是没发一次性干完的。
　　洗衣机再次转动起来。
　　电话响起，换鞋箭步冲出去，需要紧急赶往现场。
　　忙碌的，昼夜颠倒，再次看手机回消息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傅珺发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午饭的照片。
　　另一条是晚上六点的。
　　【小珺：不说话？忙完了回我一下吧。】
　　童凯城思考了很久，才觉得回复。
　　【童凯城：午饭看起来挺丰盛的。我刚忙完，估计要通宵，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会回复的。】
　　他只发了一条消息，不确定傅珺是不是静音，太多消息，可能会把人吵醒，还是算了。
　　收起手机，宁峰也忙得团团转，童凯城也签了好几份文件，审讯工作轮班，他还要越级申请些权限做事情。
　　很忙，忙的要死。
　　晚上吃盒饭，在办公室睡了两个小时，早上迟到了轮班同事带的包子和豆浆。
　　抽空给傅珺发了一条早安的消息。
　　和前一天的消息间隔不超过六个小时，正式的生活写照，普通的忙碌的一天。
　　傅珺七点半回了他的消息。
　　上午又是互相不说话，研究所工作时间是拿不到手机的。
　　再收到消息，又是研究所的午饭照片。
　　一句吐槽，不喜欢吃洋葱。
　　一句问题，你中午吃什么？
　　童凯城从七点一直在开会，走流程，签字，会开完差不多是下午两点了。
　　【童凯城：今天也是食堂，事情太多了，食堂全天供应，不知道吃什么，等下给你发。】
　　意料之中的收不到回复。
　　傅珺的生活比他规律，两天都是一样的。
　　七点半起床，十一点之前就会睡觉。
　　早餐不一定会吃，午餐和晚餐都是食堂，晚餐和晚安是一起发出来的。
　　童凯城是异常的忙碌，两个人只是发消息留言，没有任何电话联系。
　　这似乎是他们默认的前提，所以也不会因此发生什么吵架。
　　不过，聊天确实太少了，就算吵架也没话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