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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叩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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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凯城忙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他读了消息,但没回复任何人,直接给童弘彬打了个电话。
童弘彬接的很快,看来还是休息时间。
“问你个事。”没有铺垫的开端。
童弘彬:“你说。”
“傅玦哥升衔了吗?”他问的很直接。
童弘彬啊了一声:“没有啊,至少最近没有公开的消息。”
“……”童凯城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摩挲,他认为自己不会猜错的。
“姐夫的军衔一直比陈俊阳高,而且军衔和权限又不是百分之百挂钩的。”双胞胎还是有默契的,童弘彬大概能猜到,“姐夫哥的工作一直是保密状态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他的权限应该挺高的吧。”
“会比傅锴叔高吗?”
“额……”童弘彬沉默了,“这我……”
“好,我知道了。”童凯城明白了,“平时注意保护好自己,别让姐姐担心。”
“这话你也说给自己听听吧。”童弘彬笑。
然后挂断了电话。
童凯城知道,今天的饭局是哪里奇怪了。两位老爷子更像是陪同,他们的存在,让小辈们不要在公开场合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但是场面是被另外两个人控制的。
一个是周全完满的林晤宇,一个是老实听话的傅玦。
傅明兴老爷子早就退休了,陈俊阳是傅锴的嫡系。虽然傅锴转了文职,但傅玦对于陈俊阳的事情似乎可以产生更大的影响。
所以明明陈俊阳是要为林汐说话的,但只要和傅玦的眼神对上,就会沉默。
不仅仅是理亏的那种沉默。
如果是林晤宇和林成峰是因为权力更迭导致父子关系的错位。
那么傅玦也是一样,只不过原因不同。
傅玦手里的,不仅是来自家族的支持,更是实权。
公开细节不仅是为了公平,更多的也是为了不要受到非议。
没有非议,公平完整的真相,但在处理结果上,却要考虑很多因素,处理结果的评估标准,是不会公开的。
傅玦,一个和几乎所有人都有直接关系的人,却似乎掌握着局势。
电话铃声响起,来电用户写着“姐夫-傅玦”。
他接通,傅玦的笑声先传出来:“你想那么多,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
“是不是突然觉得怎么谁都不了解,原来自己也是某个环节里的帮凶?”傅玦还是笑,“不是我也会是别人的,总要有人站在这个位置的。”
话语里的意思,总是晦暗不明。
但又足够了。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童凯城问。
傅玦拿手指敲了敲手机,童凯城听起来声音很大。
他像是贴在一块门上,门口有人,在敲门。
他可以选择打开,也可以选择忽视,那个人就在门口。
“我年轻的时候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什么的,但其实大家都很清楚,那样那么多无缘无故的一家人。”傅玦浅浅谈了口气,“但我们真是一家人啊,我和你姐姐,天造地设的一对,两情相悦你懂不懂?你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
最后一句话,显然不是对童凯城说的。
“我不喜欢你。”电话那头传来童樱的声音。
“我不信。”傅玦直接回绝。
时间好像突然倒退了很多年,傅玦焦头烂额,思考了三天仍然找不到一点头绪。
他直接冲到童樱面前,希望童樱可以直说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看法。
童樱就是这么说的。
傅玦就是这么回答的。
一瞬间,他好像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人呢,是有本能的,生活也会增加判断力,他说他不信。
童樱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就像现在,她也只是笑笑,年轻时候的怦然心动,在很多年之后,仍然可以作为感情中的调剂品,属于两个人的故事。
童凯城也笑了,哪有那么多黑暗故事啊,傅玦还是那个傻子,这一点,没什么变化。能不能做到,和有没有做,是两码事。
“你们俩在消遣我吗?”他终于笑了。
“舅舅,还有我们哦~”稚嫩的童声,傅玦和童樱的儿女,可爱大方。
“哦~你们都在一起吗?”和小朋友说话,总是不自觉的夹起来。
“对呀,爸爸好不容易回家了,舅舅你都不回家,我们很想你。”小孩子的表达总是直白。
童樱维护秩序,傅玦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下班了就回家吧,小珺还在等你吃饭。”
“我知道。”
“以你的判断力,你应该看得清楚啊,干嘛一直装糊涂呢?”他点头,“人一辈子又不是只靠理智。”
“也不能只靠感情吧。”
“所以你往前面走走,她站在原地看看,看清楚了,就都知道了。”傅玦突然一笑,“不过谈崩了也无所谓,虽然都是一家人,你们俩本来过年也忙得不在一桌吃饭,别焦虑了。”
“我知道。”
“行吧,别煮你那个阳春面了,营养跟不上,还不如你们警局食堂。”
“好了,可以了。”童凯城试图打断。
傅玦还打算叮嘱几句,童凯城直接挂断了电话。通话结束了。
童凯城无奈笑笑,傅玦倒是不太意外,他还有老婆孩子的事情要忙呢,懒得管了。
童凯城还坐在停场场边的花坛上,他偶尔还是挺佩服傅玦的,这种有什么说什么,误会一定要说清楚的性格。
他自认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的。
打开手机回消息。
【童凯城:我下班了,现在回来。】
【小珺:好。】
简单直白,拉开车门,驱车回家,路程还是和平时一样长,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停车,锁车,走进对应的楼栋,爬楼梯,转弯,走到自己的家门口,掏出钥匙,兜里没有,再掏另一个兜,还是没有。
现在的童凯城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敲门,一个是去消防柜摸出备用钥匙给自己开门。
他把手抬起,知道敲击会发出怎样的声音,现在,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维持这这样的动作好一会儿,他甚至感觉自己能听到门里的脚步声,直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傅珺打开了门,看见了他:“你回来了!”
语气里,是高兴的。
“怎么不进来?”傅珺把门留给他,自己往里走,“刚走到吗?那看来我们还是有点默契的。”
她在厨房,正在热菜。
他走过去,顺手接过她手上的锅铲:“鱼汤不用频繁翻动的,你去坐吧,我来吧。”
傅珺没有走出去,只是站在厨房门口:“我今天去研究所了,研究所到这的路程都快两个小时了。你上班要多久啊?”
“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以内就可以到。”童凯城回答,他一般出门也比较早,早高峰之前就到警局了。
傅珺点头:“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啊。”童凯城摇头,“只是有点累,千头万绪的。”
“我哥哥今天跟我说了很多话。”傅珺还是决定开启这个话题,“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哪一部分?”童凯城微笑,听她往后讲。
“他觉得,我要想清楚,我为什么来找你。”傅珺的声音不大,“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可能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自己觉决定换条路走,对我产生了影响,也可能是因为,只有你有空,所以我没得选。”
最后一句话逗笑了童凯城。
生活方式还是太简单了,以至于朋友太有限了。
但也不是,她也有朋友的,有的和她一起在研究所共事,也有其他选择的朋友。
她也有能解决问题的朋友,也有可以聊天倾诉心事的朋友。
但她还是想找童凯城。
“也不是,其实从出事开始,我不必担心断送前程,生活只是一种选择,我又不是只有一条路能走,但彬哥给我打电话说叫我等你来接我的时候,我才开始担心的。”傅珺真的认真思考过了。
凡事总是有原因的,起因,经过,结果都很重要。
“担心什么?”童凯城还是接话。
傅珺的眼神飘忽,锅里的鱼汤正在咕噜咕噜:“怕你会失望,怕你会担心,我们太久没联系了,我怕你从那个永远支持我的童凯城,变成了一个……大人。”
一个权衡利弊,一个第一反应是责怪,一个已经不把感情看得重要的大人。
“现在呢?还担心吗?”童凯城打开橱柜,找了一个大碗。
傅珺摇头:“害怕,怕给你惹麻烦,怕让你操心。”
“这没什么的,我本来也什么都没做。”童凯城关了火。
还是温柔的。
傅珺继续道:“担心,害怕,恐惧,焦虑,偶尔又想破罐子破摔,但是见到你,待在你身边,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很安心。”
“童凯城,我很需要你。”傅珺得出来自己的结论。
童凯城把鱼汤倒出来,傅珺想把鱼汤端出去。
在她过来之前,他把锅和锅铲放到洗碗池里面,背过去,没看傅珺的表情。
傅珺看着童凯城的背影,还是开口:“你需要被需要,但你分不清楚是不是爱情,对吗?”
回应她的,是转移话题:“吃饭吧。”
“因为我是傅珺,即使不是爱情,你也会这样对我好,即使我选了别人,你也仍然会这样对吗?”傅珺还是站着,她不迫切一定要得到什么结果,但她真的想问清楚。
不可能一直这么糊里糊涂的。
如果今天不问清楚,明天,回到研究所之后,她们两个之前,回到从前,连联系都不会有了。
傅珺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童凯城有回答过这个问题的,那个时候他说的是,你是傅珺。
这个答案,往简单看,就是很简单,她不是任何其他人,就是傅珺本人。
但这个答案,又有很多延伸的含义。
傅珺,傅明兴的孙女,傅锴的女儿,傅玦的妹妹,机械工程专业的博士生,二十七岁的研究员,姐夫的妹妹。
高中时候就给自己表白过的傅珺,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寡淡阳春面的傅珺,心思很重老是喜欢哭的傅珺,信任自己的傅珺,很多年没联系的傅珺。
但也只是傅珺。
特别的,傅珺。
童凯城转身,面对面。
他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你需要我的时候并不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尽力的,不过我觉得,我帮不了你什么。”
感情发生转变,也许需要互相依靠,互相扶持。
童凯城扪心自问,他帮不了傅珺什么,他自己的生活,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
他想象不出来,傅珺的男朋友,这个位置上如果是他,是什么样的光景。
“吃饭吧,很晚了。”童凯城还是笑。
傅珺没拦着了。
如果几分钟就能想清楚,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呢?
傅珺端着鱼汤放在餐桌上,童凯城拿了两副碗筷。
傅珺这两天买的,青花纹,整套的餐具。
他们两个,上次这样坐着,实实在在地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已经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