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终》今朝沐雨生

16、意外

　　工作和往来四五个小时的驾车，不可避免有些疲劳。只是这种程度的疲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路程开了一半，车载蓝牙显示有电话，宁峰打过来的。
　　“怎么了？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你直接来警局吧，出事了。”宁峰汇报，“西城烂尾了，有热心群众报警说发现有个姑娘要跳楼，当地派出所民警去了之后发现情况不对劲。”
　　“那个姑娘手里有人质，她不是要跳楼，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宁峰简单介绍情况。
　　“我一个小时之内到。”脚踩油门，速度加快。
　　电话挂断，警察局里还是灯火通明的。
　　他把车钥匙递给实习警官：“后备箱有吃的，拿出来给大家分一下。”
　　童凯城快步走进来，李光在警察局门口等他：“童队，对方对我们这边的同事有面熟的，许队面生，已经去现场了。”
　　“面熟？查清楚是谁了吗，对方没提要求吗？”童凯城大跨步走到会议室。
　　“提了，要见陈俊阳。”李光直说，“这个我们也查了，她说的陈俊阳是军区的，我们已经确定了是谁，已经和军方联系了。”
　　童凯城的脚已经迈进了会议室：“陈俊阳？年初国资工厂火灾的副指挥官吗？”
　　“对，有这个经历，我们这边能查到的准确工作档案只有这个，其他的还需要军方配合。”李光指了指大屏幕，“陈俊阳半个小时之内会到现场。”
　　“这个姑娘查出来是谁了吗？”
　　“查出来了。”张安琪把笔记本放到童凯城面前，“叫方莉莉，她的哥哥方浩是六年前因为非法越境时枪杀戍边军人被当场击毙。”
　　“陈俊阳是当时的行动指挥官。”她补充。
　　童凯城快速梳理了下信息：“指挥官档案不会公开的，方莉莉怎么准确知道是陈俊阳的？”
　　“这个还在查，军方提供的档案里看不出来。”张安琪把电脑拿走。
　　龚成把童凯城拎起来：“你去现场把许珂颜换回来，那块地皮是赵云帆的，他已经到了。”
　　“我知道了，宁峰跟我走。”他没拿外套，实习生把钥匙还给他。
　　他开车，宁峰做到副驾驶。
　　电话响起，宁峰接，直接打开免提：“人质的身份赵云帆确认了，是赵氏现在的执行总裁，赵曦。”
　　“又是这些人，又搅和到一起去了。”童凯城感觉头已经开始痛了。
　　相对来说，童凯城比许珂颜更适合在这个事件的现场，毕竟赵云帆做事也是出了名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私人交情对案件的处理进程也很重要。
　　他到的时候，陈俊阳已经到了。
　　“我是刑侦支队副队长童凯城。”一路通畅。
　　他找了楼梯往上走，在三楼的位置见到赵云帆然后停下脚步。
　　“你怎么在这？”童凯城说第一个字就发现了这个楼，回音明显。后面压低了声音。
　　赵云帆往下走了两步：“除了方莉莉和赵曦，上面还有别人。”
　　“陈俊阳？”
　　“不止。”赵云帆的脸色很难看。
　　童凯城抬手，后面的警察没有跟上。
　　“我们一直默认方浩是六年前那个团伙的一份子，但是那个团伙只有一个被活捉了，其他的全都死了，或者突然人间蒸发了，方浩没理由以那种形式挑衅公职。”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他确实不像是受害者。”童凯城明白。
　　赵云帆点头：“但方莉莉不一定不是。赵曦的戒备心很强，这种程度的绑架更像是受害者相互取暖。”
　　赵曦是那场惨烈事故里的受害者，赵云帆更像是幸存者，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警察，代价是永远不可能再成为警察。
　　她是被家里人卖掉的，赵云帆出于对社会责任的承担，也出于自己的目的，给了赵曦一个全新的身份和生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赵云帆的态度。
　　大部分人对赵曦的理解是依附赵云帆的菟丝花，但直接认识赵曦的人，只有可能对以前的事情有了解。
　　大家的人生都被摧毁了，但是赵云帆有能力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他不介意成为目标，赵曦也心甘情愿成为活靶子。
　　赵云帆一刻都没有放弃对这个恶性事件本质的追查，他的角度，值得参考。
　　“方浩被击毙的时候，连衣服都是偷来的，当时军方的判断方向更倾向于是走投无路。”
　　“走投无路和找死还是有区别的，没查那个被害的军官是什么身份吗？不怀疑是报复吗？”赵云帆不理解。
　　童凯城手指往上指了指：“得问陈俊阳，档案里不会写每一步的排查过程。”
　　“他不是一个人上去的，跟着来的还有另一个领导，这件事情不应该警方主导吗？”赵云帆提出自己认为有为标题的地方。
　　“你怀疑？”
　　“我倒是不怀疑，谁家保护伞亲自上一线啊？”赵云帆实话实说。
　　最后一句话的吐槽声音太大了。
　　楼上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不是说只有你们两个吗？都离开，否则我马上带着她从这里跳下去。”
　　场面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童凯城的手机上已经能接收陈俊阳胸前的监控录像，方莉莉的手上拿着刀抵在赵曦的肩膀上。
　　“好，你别急，我们走。”
　　“走啊！走啊！”方莉莉还在尖叫。接下来就是脚步声。
　　陈俊阳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
　　为了避免再次对方莉莉进行刺激，童凯城也把赵云帆拉走了。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好像并不在意她的死活。”这是下楼之后，陈俊阳说的第一句话，是对着赵云帆说的。
　　赵云帆回话：“我也想问问，绑架犯要求要见你一个人，你为什么不能单独上去呢？”
　　“……”
　　“据我观察，你现在是配枪状态吧，你不仅有能力独自上楼，你还可以在合适的时机改变局势，为什么选择带人谈判呢？”
　　“未知的状态，多做些准备总不是坏事。”
　　“赵曦经历过的苦难比你想象的多多了，我比较好奇的是，上面是不是有第五个人？”赵云帆说话也不留情面。
　　童凯城接过话茬：“这是赵云帆，以前也是警察，麻烦回答下吧，为什么退出来了。”
　　“有炸弹，而且幕后的人一直是以电话形式和嫌疑人沟通。你刚才说的赵曦小姐确实没有慌张，她一直在安抚方莉莉，但很明显，她的情绪完全受电话另一头的影响，在这里我们得不到最终的答案，优先还是已配合为主。”陈俊阳解释，“这是军方的谈判专家，纪松。”
　　“谈判结果如何？”
　　“需要我为他哥哥的去世偿命。”陈俊阳摇头，“她的生存意志也很薄弱。”
　　纪松补充：“不过这未必是她真实的想法，陈俊阳在她面前，她的第一反应是陌生，而不是仇恨。”
　　“得换人了。”童凯城了然，然后眼神巡视，停留在赵云帆身上。
　　“我？”赵云帆只是确认一下，“风险很大。”
　　“这是你的地皮，赵曦是你一手培养成现在这样的，你又有警方高层的人脉，也许对方也会求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你可以去试试。”童凯城不怀疑他。
　　赵云帆本来也在等一个机会。
　　童凯城把自己的耳机塞到赵云帆耳朵里：“我看了地形图，方莉莉方向背后有条河，跳楼和游泳你都比较擅长，对你来说问题不大。”
　　纪松觉得这几句话真的很玩笑。
　　陈俊阳示意纪松不用质疑。他们是配合，这还是。
　　赵云帆点头，转身就上楼。他走得很慢，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看起来脸色没那么好。
　　他举起双手，往上走：“我是赵云帆，我能上来吗来？”
　　没人回答他，只有哭声。方莉莉跪在地上哭。赵曦抱着她。
　　她的匕首上有血，有赵曦的，也有她自己的。
　　赵云帆没走过去，只是站在混乱脚印的最前端，应该是被允许靠近的最前面了。
　　“先生。”赵曦先开口，方莉莉的刀抵在赵曦的腰上，这两个字之后她就不再说话了。
　　赵云帆蹲下，继而盘腿坐在原地：“你不会有什么事的，赵曦会给你写谅解书的，你要是没有其他的问题，睡一觉睁开眼睛就能无事发生了。”
　　“真的……真的吗？”
　　“我只能承诺我可以承诺的事情，多得也没有了。”赵云帆摊手。
　　他不能明说，但还是可以暗示的：“改头换面，新的人生，我也可以给。”
　　他的视线停在赵曦脸上。
　　赵曦眨眼，取代点头。
　　“我还有机会吗？”方莉莉闭眼，“没有机会了。”
　　她站起来，赵曦拉住她的腿，枪声响起，两个人往一边滚过去。
　　赵曦立马找到掩体，方莉莉还是受伤了，血流不止。
　　赵云帆撑着自己站起来飞扑过去，他抱住方莉莉，从楼房的另一边跳下去，夜太深了，湖水冰凉。
　　“谁开的枪！”童凯城反应很快，“全线排查，谁下令开得枪！”
　　混乱就在这一瞬间：“立刻安排人打捞，还有救护车。”
　　赵曦被女警官接下来，腰和脖子都有流血。
　　女警官要给她检查伤口，她没什么避讳,直接脱了上衣，赤裸半身，身上有很多陈年的伤口。
　　赵曦包扎伤口，护士们倒吸一口凉气，都不敢细看。
　　童凯城知道，赵曦看起来是美丽干练的女生，但其实已经不是了，太多不可逆的损失已经早已经完全摧毁她的生理性别特征了，她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发生什么了？方莉莉人呢？”他直接问。
　　“她中弹了，有跳河的意向，先生跳下去救他了。”赵曦回答，“她说她没机会了。”
　　晚风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