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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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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苍穹之巅。
玉柱雕栏堆砌如海,层层宝顶绵延如雪,琉璃瓦顶闪耀着七彩光芒,仙鹤翱翔,百卉千花绽放的无穷无尽。
天兵在前引路,去的却不是天帝日常理政的大殿,而是千廊万厦之中的一间偏殿。哪吒在无数的环廊殿宇间绕的头疼,无论来几次,他都别想记住一点路,等到回过神来,偏殿前宫娥蹁跹行礼,向内禀道“三坛海会大神、中坛元帅哪吒觐见。”
一个至高无上的声音自殿内传来,“宣——”
哪吒在心里腹诽一句,面上收了狂妄之色,入殿行礼。头顶赫赫煊煊的神威压降,周遭静得呼吸可闻,只有天帝的御笔在纸上徐徐写字的声音。
他不开口,哪吒也不能起身,二人就这么一坐一跪,御殿前的天鸟来回吟唱着飞了几个盘旋,玉漏滴嗒,把时间拖延到绵绵无极。
直到最后一笔朱批写完,天帝收笔,端详着案前的字,这才抬眼说道“这是你我二人第九次见面,下次见面便是第十次,爱卿在这跪了许久,还是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他看起来比想象中年轻很多,既不是长胡子老头,也不是秃顶大腹偏偏,相反面容俊朗,萧疏轩举,气态雍容,神威浩达。哪吒向他拱一拱手,说道“倘若陛下对臣提的问题还是那几个,那臣对陛下确实无话可说。”
天帝似是意料之中,点头道“你这魔丸果然顽劣,难怪当初天尊要引天雷灭你。”
哪吒一笑,“陛下要是看不惯臣,大可再引来一阵拨雷,臣倒也无所畏惧。”
“罢了,如今你是我天家神将,留着你还要斩妖除魔,造福社稷苍生。”
“苍生?”哪吒冷笑,做恍然状,“原来陛下也心念苍生,但不知被您亲手灭掉的龙族,是不是也算苍生之一?”
天帝瞳光微微一收,先前他看起来还算和蔼,此刻神光乍放,一阵逼人的君威如大山般压迫下来,哪吒脖颈和双肩同时一沉,整个身躯不由自主地被强压到了地上。
他不但起不了身,更说不出话。
汹涌的神力压迫得周身骨骼咯咯作响,哪吒咬紧牙关,将闷哼和舌尖血一并吞咽了下去。
这般僵持片刻,天帝缓缓收回神力,哪吒失重般一头栽在玉石金砖上,但他立刻直起脖子,向天帝狠狠瞪了一眼,似乎在说,小爷不服!
天帝斜睨他一眼,懒得和这混小子计较,说道“和我说说灵珠临死前对你都交代了什么话。”
哪吒缓了一会,回道“之前臣已回奏,他重伤难愈死的突然,并没有交代臣什么。”
“连他父亲的下落都没和你说?”
“陛下想必忘了,为了知道东海龙王的下落,您的人折磨了他足足五百年,如今他身死解脱,又何必再把这个杀身之祸告诉给我呢?”
说到“折磨五百年”几个字时,他敏锐的捕捉到天帝眼中漾起一波碎光,这和他之前的猜测近乎吻合,于是索性再加一把柴。
“三界都说东海龙王早在五百年前就已死在禁术中,他的儿子敖丙就是世间的最后一条龙,如今敖丙已死,世上再无龙族。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下界寻找,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出一条龙来。”
“陛下,早在一千五百年前,您让东海龙王去镇守海底妖兽,不就是为了灭掉整个龙族吗?”
卡拉一声,哪吒脚踝处的捆仙锁剧烈收缩,锋锐的边缘割破肌肤,拉出深可见骨的血痕。天帝威严的声音想起,“中坛,你僭越了。”
哪吒忍住剧痛,眼光轻蔑,咧开了嘴哈哈大笑。
这笑声让天帝的眉头越皱越紧,但他没有继续动怒,只是说道“你故意激怒朕,是怕朕发现你隐藏的秘密吗?”
“陛下明鉴,臣没什么可怕的,”哪吒耸肩,混不吝的一晒,“烂命一条,随时拿去,早死早投胎。”
“你若存了死意,”,天帝的声音带了些冷诮的讥讽,“当初灵珠死时,你为什么不跟了他去?”
哪吒笑的更甚,“陛下空活了万年,却不知世上有一种感情,是知已与爱侣间的灵魂契合,敖丙用全部力量回护了我五百年,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好好活下去,我又怎能辜负他的期待,这般不负责任地随他而去呢?我便是要代替他在这世间好好活着,替他去看没见过的风光,过他没过上的舒心日子,圆他那些没能实现的梦想。我与灵珠彼此一心从无贰意,他始终在我心中,只有生别,绝无死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死?”
天帝看他越说越是快活,神采飞扬,宛如体内生出另一灵魂,正脉脉温柔与他对视,而哪吒的眼中,亦看着那虚空一处,一汪深情,百死不回。他忽然觉得疲惫透了,哪怕道法无极,竟也说不出多余的一个字,于是天帝挥挥袍袖,竟自离了御座,化作金光消失于殿内,而哪吒眼望那幻想出的影子,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了满脸。
落日黄昏时,哪吒回到山河社稷图中,这一天与天帝周旋熬心损力,但是一想到阿丙今天还没用过饭,还是率先迈步到了莲池。
彼时莲池中的水族吃了晚饭各自游开,荷叶连连,只有小龙阿丙趴在岸边,蔫蔫的无精打采,小小的角转来转去,似乎在感知周围的动静。
它在等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自心中升腾,就算脚踝上伤痕未愈——那是拜天帝所赐,没个几天不会消失,再加上今天的缩骨也刚刚结束,哪吒脚踝的骨头几乎都要折了,饶是如此,见到阿丙的一瞬间,喜悦还是代替了痛苦,皮肉之伤,哪里能比得上见到心念之人……龙。
哗啦啦的脚镣声接近塘边,小龙敏感的转过来,龙角探向哪吒的方向似有感知,哪吒想它一定是饿得很了,于是弯下腰来抱它,手伸到近前,小龙没有想往常一样亲热地攀上来。反而低下头,搭在池塘边的爪子紧了紧。
“阿丙?”哪吒有点诧异,想到小龙现在眼睛还看不清东西,觉得它可能没有发现自己。“抱歉今天回来的有点晚了,你等饿了吧?”
他伸手摸摸小龙的头,小龙仍然没有动作。
“怎么了?”哪吒奇怪,干脆来抱它的身子,指尖快要接触到鳞片时,突然冒起蓬的一声轻烟,再看小龙已经不在原地。
一只幼小的手轻轻摸在哪吒脚踝,带来一阵久违的冰凉。
哪吒怔住了。
他僵了片刻,低头去看,荷塘边趴着一个幼小孩童,只有人族半岁大小,下身的龙尾还没化形,白白的手臂藕节一样撑着身子,正盯着哪吒受伤之处。
“你……敖,阿丙……”哪吒痴痴说道,缓缓蹲下身子。幼童敖丙喉间发出咕的一声,用手指了指哪吒可怕的伤口。
在此之前,他还不能清楚的看清这个世界,但随着哪吒走到水边,那些模糊的血肉和森森白骨竟然在他眼中渐渐清晰起来。敖丙从没想到,这些带血的伤痕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影像,一种痛感穿透龙鳞,狠狠钻进他幼小的心里。
等到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伸出手去,想要替他抚平伤口。
哪吒盯着幼小的敖丙,百感交集,心绪起伏,眼眶中一阵热流涌动,他背转过身轻轻擦去,然后盘腿坐了下来。小小的敖丙被他抱起,手还指着哪吒的脚踝,但他不会说话,只能用咿咿呀呀的声音表示。
哪吒虽然很高兴敖丙刚一化形就本能的关心自己,但给幼童留下这种心理阴影委实不好,他指尖化出障眼法,拂过伤口便遮了起来,“吓唬人的,其实啥事没有。”哪吒把敖丙在手里抱了抱,“别担心了,小爷好着呢。”
敖丙似乎对这障眼法有所看穿,有心抗议,但苦于无法表达,于是又咿唔说了几声。
哪吒失笑,想不到敖丙都这么小了遇事还是想和自己讲一番道理。他抱着他起身,去仙树下坐下,其间未化身的龙尾在哪吒手臂的空隙间甩来甩去,可爱非常。
哪吒放上敖丙,照例刺破指尖把混元珠的血挤出来喂他,敖丙乍见自己每日吃的竟是这个,脸上一惊,把头急急扭了过去。
“怎么了?”哪吒刚说了几个字,立刻便明白敖丙的意思,忙道,“你不懂,你是灵珠转世,这混元珠的血最合你的灵脉,只有吸食这个才能让你快速恢复。况且你看我,我法力高深,这点血根本影响不了我什么!”
敖丙转过脸来,大大的眼睛瞪了哪吒一眼,不知怎地,哪吒竞从这里面看出埋怨和不赞同的意思——这何止是少年老成,简直是幼年老成。
哪吒又把手指递过去,敖丙依然转头,表示自己拒绝,哪吒知道敖丙表面温和但骨子里倔强,不同意做某件事时,确实很难说服对方,虽然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孩童。
“你不吃这个,那今天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敖丙听出哪吒妥协,伸手向池子里一指,意思是那里面的灵藻他也可以吃。
哪吒心下沉吟,池子里的灵藻虽然也好,但他总想给敖丙最好的,于是他弯腰抱起敖丙,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敖丙转生之后,这是第一次离开池塘,不免看什么都很惊奇,但是他秉性中端方自持,心下虽然好奇,表面上却不像别的幼童那般精灵调皮,看起来乖萌的很。
哪吒把敖丙抱进自己住的房间,从床头拿了点心盒子,趁敖丙不注意,讲混元珠血液悄悄涂在糕点上,用糕点的甜香盖住了血液味道。从来没有吃过点心的敖丙果然不懂里面的奥妙,他十分新奇的把点心一口一口吃下去,一边吃,一边给了哪吒一个甜甜的笑。
哪吒心绪起伏,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敖丙吃完点心,开始打量哪吒的房间,这里陈设简单,靠窗的桌子上放着符咒纸笔,床榻上只有简单的被褥,枕边一个深色漆盒中,端端正正放着一只灰白色的海螺。海螺外壳颜色剔透,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经过多年抚摸,原本的棱角已经磨得细腻圆润,纹路流畅,螺口向左,是一只极为稀少的左旋海螺。
敖丙看到海螺的一瞬间,眼中立刻泛出光彩,只觉得和这只海螺有说不出的亲近之感。
哪吒知他欢喜,便把海螺拿到他面前,这海螺曾在无数个夜里陪伴着他,可惜那时他的记忆被药力所封,只知道这海螺是件极重要的东西,却忘了是何人所送,亦忘了人在何处。如今敖丙在此,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了。
幼小的敖丙捧不下这只海螺,哪吒就替他托着,敖丙伸着小手在螺上轻轻抚摸,螺内似有深海荧火,从壳内照出点点微光,凑近听听,又似乎有波涛声响,海浪徐徐。
“咿咿唔唔……”敖丙仰着小脑袋,试图和哪吒表达什么,哪吒揣摩他的心意,把海螺放到他的怀里,说道,“我把这只海螺送给你,好不好?”
敖丙眼睛大睁,很是快乐。
哪吒帮他把海螺放下,想了想,抱着他来桌前,拿过一张纸和笔,说道,“阿丙,我教你写字好不好?”
“你总要知道自己的名字,要是想和我说什么话,也可以写给我看。”
敖丙歪着脑袋似懂非懂,表情一片天真烂漫。
哪吒于是在纸上写了第一个字“敖。”,他指着这个字道,“你姓敖,你叫敖丙。不过我们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你的姓氏,要保密。所以我还是要叫你阿丙。”
他又在纸上写“阿”,写“丙”,用手指着念给他,再抓过他的小手,握了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字。
敖丙虽然看起来只有人族半岁大小,但极为聪明,哪吒只教了他几遍,他便学会了,接着仰头指指哪吒,意思是要写他的名字。
哪吒提腕悬笔,口字旁的那一竖迟迟无法落笔。
在失去的五百年时光里,哪吒不敢想象,敖丙是怎样独自守着记忆,困在暗无天日的大狱中,一遍一遍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又是凭借什么念头撑过来的。
或许是对父亲的牵挂,或许是对龙族的怀念,抑或者……是默念着哪吒的名字,私心盼望着自己可以救他出炼狱,用这样明知不可能却微弱的希翼在漫长的痛苦中饮鸠止渴。
你有没有让人失望过五百年?
你有没有让人等待过五百年?
哪吒不知道,只是稍稍一想,就觉得心碎如裂。
如今再把他把这两个字亲手摊在敖丙面前,敖丙会不会就能想起,想起自己是谁,想起他是谁,甚至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哪吒不敢打这个赌。
虽然他在天帝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和敖丙从不离心,但是毕竟受苦的是敖丙,他有什么资格,在敖丙还没恢复记忆时,就替他原谅任何人?
他做不到。
更不可以做到。
蘸饱的墨嘀嗒一声落在纸上,晕成了一块黑黑的渍,像是不忍卒渎的梦魇。哪吒停手放笔,一瞬间有些颓然。
“今天先写到这吧,多了怕你记不住。”他抱起小龙,问他,
“阿丙,你已经化身,还要回池塘里去住吗?”
敖丙身子扭了扭,向哪吒床铺一指,意思是要睡在这里。哪吒笑道,“好啊,那你就住下。”他把敖丙放在床里,用混天绫叠了小枕头,再拿自己的被子给他盖好,贴心替他收好龙尾。敖丙听话至极,抱着哪吒手摇了摇,就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安心睡了过去。
哪吒则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的睡颜,许久许久,才趴在床边睡着了。
太乙真人脚踩祥云,风一样冲进山河社稷图,好像屁股后被狗撵了一样。
“吒儿,吒儿,徒儿啊……”他大叫大嚷,“哪吒,你藏哪里去了!”
山河社稷图中鸟鸣花绽,池水淙淙,一片桃源景象,反显得他聒躁无比。
他快步飞到荷塘处,正要继续寻找,忽然眼望塘边仙树,激凌凌打个冷颤,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他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仙树之下,一个半岁的娃娃梳着双髻,穿着冰蓝色肚兜,露出白白嫩□□团子一般的手脚,正趴在地上,用树枝一笔一画写着什么。
那双髻之下,分明是两只幼小的龙角。
太乙张大了嘴巴,第一反应是蓬的变出一团烟雾,将小龙团团裹了起来。
“要死了要死了,你们这两娃儿胆子也太大了,都不知道藏一藏的吗?这要让别人知道了可怎么好。”
敖丙正趴在地上写的用心,忽然周围升起一股白烟,刹时间花也没了,树也没了,原来的一切全找不见了,他吓了一跳,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了几声,云雾一分,一个胖胖的道人走了出来,敖丙停下哭声,好奇的打量着他,心头终究有点害怕,止不住要往后躲。
“莫怕莫怕,我不是坏人。”太乙看这小龙模样,想起五百年前的少年敖丙,心中又是感慨,又是难过,“我是你师伯,你过来,让师伯看看你。”
幼童敖丙胆子极小,遇到点大的水怪声音都吓得要跑,但不知为何,看到这和蔼的胖道人,内心深处竟隐隐觉得亲近,他乍着胆子没动,看胖道人来到身边,弯腰把他抱到怀里。
“好孩子,你终于化形成人了。如此你父亲和你师父,也该安心了。”
敖丙听得似懂非懂,丫丫学语道“父……亲……”
“是啊,你父亲。”太乙感慨,“你这孩子身世可怜,是做师伯的不好,未能照顾好你,若要见他们,更是千难万难,且等着吧,师伯会帮你们想办法的。”
他抱着敖丙走出云雾,仍用一层障眼法遮挡着他,正要去寻哪吒,忽听一人自身后叫他,太乙抱着敖丙回身,咣当一声,下巴险些没掉到地上。
在他身后不远处,幼童哪吒梳着发髻,穿着肚兜,正一脸凶相地看着他俩。
“你……你……”太乙觉得心口抽搐,“你这是做啥子?”
幼童哪吒叉着腰,气哼哼地凶道“你要把敖丙抱去哪里?”
“亏你还问!”太乙也怒了,“你做事怎么不知轻重,敖丙身份这么隐蔽,你就敢把他自己扔在树下,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哪吒道:“能进山河图的都是我元神先看过的,除了你之外,别人要来之前我就把敖丙藏好了。”
“好个屁!你以为人人都和你这稀松道行一样吗?要是来个天界法力高深的,你这点子障眼法不就被破了。”
“天界?”哪吒嗤鼻,“天界那帮草包,来了我也不惧,更何况他们谁知道龙长什么样子,这五百年里,龙早就消失在三界了。”
上回来的那只大鹏鸟,围着敖丙转了好几圈——虽然他事先做过障眼法——仍然把敖丙当成了一条鱼。
“徒儿啊,可不敢这么大意啊。”太乙擦汗道,“你可知天尊和天帝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要是起了疑心,别说是你,连为师也无法护你周全。我今日来就是问问你,前日天帝召了你去,可是又向你逼问东海的事?他没怎么样你吧?”
哪吒脚踝上的伤口经过一晚已经自愈,镣铐虽在,伤痕已消,于是他摆了摆手,漫不在乎地道“没事,还是和之前一样老套。”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太乙道,“如今敖丙已经化形,总要将你们找个地方藏好。话说回来,”他拂尘一甩,“你做啥子变成这样子?”
“敖丙太小了,需要人陪,”哪吒解释,“我要还是原先的样子,没法和他玩到一起去。”
“哎哟你这个心大的,竟还想着玩?”太乙真人无语,“如今天帝每十天就召你一次,他跟着你很是不妥,这样吧,为师把他带去金光洞,等这阵风头过了,你再来找他。”
哪吒一瞪眼,“那怎么行!如今他在哪里我在哪里,谁都休想把我们分开。”他向敖丙一招手,“阿丙过来。”
敖丙从太乙怀里挣了几挣,太乙只好把他放下,于是敖丙伸着两只小手,摇摇晃晃向哪吒走去,他的脚化形未足,只走了几步,一屁股又坐到地上了。
“痛……痛……”敖丙吖吖说着,表情委屈,大眼睛里盛了一汪水。
哪吒道“男孩子流血不流泪,不要哭了,坚强一些。”嘴上说着,还是心疼地拉他起来,给他揉了揉腿。
敖丙很是开心,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坚、强”两个字给他看,哪吒道:“很好,就是这两个字,比昨天会写的已经多很多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和师父还有话说。”
敖丙点点头,他刚刚学会写字,现在正是兴头上,不管什么字都要写上几笔。
哪吒拉着太乙袖子,不由分说走出好远,在对方“哎哎去哪里”的疑问中,这才站住。
“你能不能炼点丹药?”
“干嘛?”
“敖丙现在不肯吸混元珠血了,我这两天都是把血抹在糕点上喂他,你帮帮我,用我的血炼成丹药,我每天给他喂食一颗,好助他早日功力恢复。”
太乙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呆了,“叱儿,你是疯了不成?这血也是能拿来炼丹的?你还要不要命!”
哪吒不耐烦道,“你不帮我,我就去找别的神仙,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会炼丹!总之我必须得把这混元珠的血还给敖丙。”
“你这真的是不要命了,不要命了……”太乙真人跌脚道,“你只想现在用血养他,不想想现下有多少人盯着你们,你若出点事,他又能怎么办?”
“放这点子血,小爷还出不了事。”哪吒伸出手来,一个硕大的锦囊出现在空中,沉沉坠坠,一望可知装了不少。“至少先炼十日的量来。”
太乙拿着这一沉甸甸的血,眼中发苦,额头见汗,半晌叹了一句,“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