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野棠梨

18、第十八章

　　陶桃到家的时候，程陆离正在收拾行李。

　　“回来了”程陆离合上行李箱，起身朝陶桃走了过去。

　　“你要出差呀？”陶桃放下包，有些吃惊。

　　男人上前把陶桃拥在怀里：“嗯，去趟国外，大概一周左右。”

　　又出差，陶桃有些不舍。

　　“什么时候走？”陶桃轻轻推开他，“我还没洗澡”。

　　程陆离穿着睡衣，头发还未全干。

　　“明天一早走”他重新把人捞回怀里，眼眸一弯，喉结滚动了一下：“没事，一起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要，我自己洗”陶桃拒绝道。

　　“真不用我帮你呀?”程陆离扶着她的腰，装作一副失望的样子。

　　“不用”陶桃推开他转身要走，又想到接下来一周都见不到面，不免又有些不舍。

　　她红着脸低下头，用手指勾了勾程陆离的小拇指。

　　程陆离嘴角的笑意荡漾着些许痞气，随后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去了卧室。

　　最后俩人还是一起洗了澡。不过，是程陆离帮她洗的，她实在是有点累了。

　　早上天还没亮，程陆离就要去机场。

　　陶桃睡的迷迷糊糊的要起床送他，被他按在被窝里。

　　程陆离替她掖了掖被子：“你接着睡，一会上班让司机送你。”

　　陶桃睡眼朦胧的点了点头。

　　“在家好好吃饭，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落地给我发信息”陶桃拉着他的手。

　　程陆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好，我得走了”。

　　他下楼的时候，李秘书已经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了。

　　放好行李箱，车向机场方向驶去。

　　陶桃今天去学校比平时早了点。她直接去了教室，一直站在教室门口。

　　直到早读铃声响起，才看到宋辰走进教室。

　　陶桃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少年，还是觉得有必要家访一次。

　　正好今天是周五，晚上没有自习。

　　中午陶桃按照学生档案上的号码，给宋辰家里打了个电话。

　　宋辰奶奶接的电话，陶桃简单说了一下晚上去家访的事情。并约好了下午放学和宋辰一起去他家。

　　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陶桃正在办公室备课，吕兴跑了进来。

　　“老师，宋辰最后一节课没来”。

　　陶桃笔尖一顿，抬头看了下时间。最后一节课都过半了。

　　“厕所找了吗？”

　　“都找了，没有”

　　陶桃合上教案：“好，你回班吧，注意维持班级纪律。”

　　吕兴刚走，陶桃和陈诚打了个招呼，让他帮忙盯着班里后，拿着包就走了。

　　出了校门，陶桃径直朝旁边小巷的网吧走去。

　　刚走到巷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陶桃快步上前，眼前的景象让她心里一揪。

　　宋辰和孙浩正和三个好似社会青年的人扭打在一起。

　　俩人显然不是对手，宋辰的校服已经被撕开，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

　　“住手”陶桃慌忙朝几人跑去。

　　场面一片混乱，哪里有人听她的。

　　几个青年力气很大，宋辰被摁在了地上，陶桃根本拉不开。她有些急，拿起包向他们砸去。

　　一旁的孙浩抽空，一脚踹开压在宋辰身上的人。

　　陶桃赶忙把宋辰拉了起来。

　　对于陶桃的出现，宋辰很是意外。他没时间多想，一把推开她：“快走”。

　　眼见几个人又要打起来，陶桃赶忙举起手机大喊：“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几个青年自然是没把陶桃的话放在心上。

　　其中一个人不屑地咒骂了一句，拿起脚边的木棍朝宋辰挥去。

　　“小心”

　　“小心”

　　陶桃和孙浩的声音同时响起。

　　陶桃根本来不及思考，立刻冲了上去，挡在了宋辰前面。

　　‘嘭’的一声，木棍重重的砸在她的肩上，陶桃闷哼一声，疼的弯起了腰。

　　宋辰瞳孔骤缩，连忙扶住陶桃，声音里满是慌乱：“老师你没事吧？”。

　　孙浩见状，怒骂了一声，朝几人扑了过去。

　　随后宋辰也上前帮忙。

　　“小兔崽子干什么呢?”

　　张主任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巷口。

　　那仨人，见势不妙立刻骂骂咧咧地起身跑开。

　　宋辰还想再追，陶桃一把拉住他：“别追了”！

　　陶桃的肩膀火辣辣的疼，她强忍着疼痛看向张主任：“主任”。

　　张主任扫视着眼前的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后勤部把围墙的监控修好了。张主任刚在别的监控中追查到孙浩和宋辰翻墙，就又一次在新的监控中看到他俩的身影，所以寻了出来。

　　眼前刚刚经过一场混乱，附近已经有人朝这边看过来，现在也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保不住准就被哪个家长或学生看到。

　　张主任看着嘴角额头还渗着血，被撕破的校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的宋辰，还有一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孙浩，气的说不出话来。

　　医院里，医生正在给宋辰和孙浩清理伤口。

　　张主任在走廊边踱步边指着陶桃，压低了声音：陶老师，你糊涂呀，学生逃课打架，你不第一时间向学校汇报，你参合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什么事，谁担的起这个责任?”

　　陶桃坐在长椅上忍着疼痛，挤出一个微笑：“当时没想那么多”。

　　什么叫没想那么多?张主任气的大骂。

　　突然诊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没什么大事，都是些什么皮外伤，上了点药回家养养就好了。”

　　宋辰和孙浩安静的站在门口。

　　“孙浩，我已经给你们高三的年纪主任打过电话了，一会你跟他回去。”

　　张主任双手叉着腰，目光跳过宋辰，移到陶桃身上：“陶老师你的伤先处理一下，我先回学校汇报一下情况，下周一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交代。”

　　“软组织挫伤，不算太严重，但需要好好休息，伤口不要沾水，忌辛辣。”医生推了推眼睛，开了些外伤的药，“这几天不要剧烈运动”

　　“谢谢医生”陶桃拿起处方单出了诊室。

　　走廊上，孙浩仰着头靠墙站着。

　　宋辰见陶桃出来，接过了处方单要去取药。

　　宋辰回来的时候，孙浩已经被他们年纪主任领走了。

　　陶桃和宋辰一前一后的出了医院。

　　他们刚走，一个人就溜进诊室：“刘叔，刚刚那个女孩怎么回事？”

　　刘医生抬头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梁泽：“你怎么跑这来了?”

　　好在现在诊室没人。

　　“这不路过来看看您嘛，顺便再看看我爸”梁泽把墨镜放在桌上，翘着二郎腿耍花腔。

　　刘医生笑着摇了摇头：“呵呵你小子呀……”梁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德行他还能不清楚，“你问那个女孩呀，击打伤，听情况应该是打群架，你认识她？”

　　打架?

　　梁泽眸色一暗，不禁笑了一下。

　　“刘医生……”

　　一个护士推门走了进来。

　　梁泽回头看了一眼，起身拿起墨镜：“得，不打扰您救死扶伤了，我先回去了，下次有时间请您吃饭”。

　　梁泽是来找他爸的，他最近被停了卡，来这装乖巧。没想到看到陶桃，打群架?梁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出了诊室，他就拨通了程陆离的电话。

　　关机? 梁泽眉头微皱，悻悻的收了手机，转身去了梁丛山的办公室。

　　陶桃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宋辰家的地址。转头看着有些惊讶的宋辰：“我已经和你奶奶说好了，今天家访”。

　　宋辰没有说话，把目光移向车窗外。

　　出租车在一段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颠簸后，停在了一排老式的平房前。

　　陶桃跟着宋辰走进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里。

　　“奶奶，我回来了”

　　“回来了呀”一位老人从客厅的竹椅上起来，笑盈盈的迎上宋辰，看到宋辰额头上的创口贴忙拉着宋辰问：“小辰，你这是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没有”宋辰把校服搭在胳膊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不信你问老师”。

　　老人这才注意宋辰身后的陶桃。

　　“您好，我是陶桃”陶桃走向前打招呼。

　　“陶老师呀，快坐快坐，”老人看着陶桃：“小辰真的没打架?”

　　陶桃用余光瞥了一眼宋辰。他的手揪着衣角，眼睛正盯着自己。

　　想到进门前，宋辰请求她今天先别把打架的事告诉奶奶，说是奶奶身体不好，免得她担心。

　　陶桃尴尬的笑了笑：“呃……，是的他不小心……”

　　她还是没说出‘没打架’几个字，只是一味的微笑。

　　老人家仿佛对老师有天然的信任，对着男孩责备了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先去洗个澡”宋辰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客厅。

　　宋辰奶奶热情的拉着陶桃坐下，拿起茶壶为陶桃倒了杯水。

　　陶桃环顾四周，狭小的客厅只有一张木质的桌子和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墙角堆放着不少纸壳。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已经泛黄，照片里的小男孩应该是幼年时的宋辰，站在一对年轻的夫妻中间。

　　陶桃接过茶水道谢，老人又把桌上的香蕉推到陶桃面前：“老师，小辰不会是在学校惹事了吧？”

　　老人很瘦，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她。陶桃放下茶杯，斟酌用词：“您不用担心，我这次来就是了解一下学生的家庭情况的。宋辰很聪明，就是……”

　　“就是有时候不听话是吧”老人叹了口气“这孩子以前很乖的，自从前几年他爸妈离婚，都不管他了，他就变了个样，老师麻烦您多关照关照他”

　　俩人聊了一会，陶桃大致对宋辰的家庭有了些了解。

　　宋辰家之前在老家生活挺好的，小学毕业那年宋辰父母离婚，谁都不要宋辰，从那以后宋辰就变了，天天逃学打架。后来奶奶带着宋辰离开了老家。

　　陶桃来之前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听到这些的时候，还是有点心酸。

　　宋辰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

　　陶桃看时间也不早了，婉拒了奶奶的晚饭邀请，没再逗留。

　　老人把陶桃送到门口，从门后拿了把伞递给宋辰：“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说不定什么时候下了，小辰你去送送陶老师。”

　　陶桃笑了笑说：“谢谢您”。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走过了坑坑洼洼的小路，平坦的大马路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

　　青春期的男生也已经长得很高，宋辰停住脚步看向陶桃的肩膀：“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是老师”

　　宋辰攥了攥了手中的雨伞：“我不需要你同情”。

　　陶桃看着有些倔强的男生，轻声道：“那就当谢谢你昨晚在小巷子里护送我吧”。

　　原来她知道了。

　　宋辰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今天谢谢你没有在奶奶面前拆穿我。还有下午的事……其实你不用管我的，我不是什么好人。”

　　这根本就不像是个少年说出的话。

　　“为什么逃课打架，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老师和学校的”陶桃问。

　　“都说了，我不是好人”

　　“我觉得你是好人，你不为你以后想想吗？”

　　宋辰嗤笑了一声：“我这种人，能有什么以后? 你已经知道了吧，爸妈都不要我，除了我奶奶，这个世界上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事了”。

　　少年的话像刀一样扎在陶桃的心上。不被父母爱着的孩子，心也在暗地里碎了好多次吧。

　　“那就自己爱自己吧，接受不被父母爱着。这件事根本不值得你放弃自己。你还有奶奶不是吗？”

　　深秋的风吹在少年的脸上，他撇过脸去，抬起微红的双眼看着天空：“下雨了……”

　　毛毛细雨从天空飘落，宋辰打开伞撑在陶桃头上。

　　“做游戏代打多久了?”

　　“孙浩告诉你的?”

　　宋辰去拿药的时候，孙浩告诉陶桃都是自己的错不要怪宋辰，他家里条件不好，是自己带着他在网吧做代打的，这次是对方输急眼，过来报复。

　　陶桃接着说：“有困难可以和老师或学校说的，我们都会帮你。”

　　宋辰的眼神有些冰冷：“我不需要，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嘲笑我?你们也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其实都差不多，不就是怕我惹事，影响你们嘛。表面功夫我看多了”。

　　“宋辰”陶桃厉声打断他“我从来没这样想过，我是真的想帮你”。

　　少年倔强的把头偏向了一边。

　　陶桃有些无奈，肩膀处传来微微刺痛。风有些大了，雨也从毛毛细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宋辰伸手拦了辆路边的出租，把药和伞递给陶桃。

　　陶桃看了他一眼，宋辰一直低头不与她对视。

　　陶桃接过药袋：“你先回去吧，一会雨下大了，有事周一再说。”

　　宋辰又把伞递给陶桃，陶桃推了过去：你拿着吧，快点回家，别让你奶奶担心”。

　　宋辰举着伞站在路边，看着驶离的出租车，眼神微微闪了闪。

　　陶桃到家时，雨已经下大了。

　　肩膀的疼痛让她动作有些迟缓，她脱了衣服，简单清洗了一下，对着镜子擦了点药，换了身睡衣。

　　陶桃缩在被子里，枕头上还残留着程陆离的气息。她打开手机看到程陆离几小时前发来的到达信息。

　　她盯着信息界面看了好久，回了句：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