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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槐香染血 ...


  •   晨雾轻拂青石板,殷云鸿的皂靴已踩碎十七朵槐花。他紧握着金爵,指节发白,后颈的血迹在晨风中凝结成暗痂。市集方向飘来胡饼的香气,但他的袖口却挥之不去那股茉莉与血腥混杂的味道——那是白瑛溅在他衣领上的血。
      “殷兄!”
      王世安的惊呼惊飞了早起的麻雀。县学的同窗们或倚或坐在石狮旁,绸缎庄少东家的衣摆沾满了露水,怀里还抱着一个暖手的鎏金袖炉。殷云鸿忽然觉得这一切荒唐可笑,这群人竟然真的在秋寒里守到五更天。
      “可算出来了!”李秀才蹦起来时撞翻了砚台,墨汁泼在张员外家少爷新做的杭绸袍角,“殷兄手里拿的是什么?快让我们瞧瞧!”
      殷云鸿摊开手掌的刹那,槐树突然无风自动。金爵在晨光中泛起涟漪似的金芒,杯底裂纹竟似游动的蚯蚓。他记得逃出时裂纹在左侧,此刻却蜿蜒到了杯沿,像一道狰狞的抓痕。
      “莫不是前朝古物?”绸缎庄少东家伸手欲夺,指尖触碰到金爵时突然怪叫缩手,“烫!烫得很!”
      众人哄笑中,殷云鸿低头细看。杯壁残留的暗红血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纹路,裂纹处隐约浮现出一个“瑛”字。他猛地合掌将金爵藏入袖中,后背抵住冰凉的石狮:“昨夜确有狐仙嫁女……”
      “殷兄说笑也得有个度。”王世安用折扇挑起他撕裂的衣襟,扇面上画着工笔牡丹,“这爪痕倒像是野猫挠的,莫不是殷兄与哪位佳人……”
      话音戛然而止。殷云鸿突然抓住王世安的手按向自己的后颈,黏腻的血痂沾了对方满掌。晨雾里传来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夹杂着李秀才牙齿打颤的咯咯响。
      “血……真是血!”
      人群哗然散开。殷云鸿望着这些平日吟风弄月的同窗,突然想起了白瑛摔碎青玉盏时飞溅的瓷片。他嗤笑着解开束发的青绸带,沾着血渍缠上金爵:“诸位若是不信,可敢随我再入荒宅?”
      绸缎庄少东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鎏金袖炉摔在地上迸出火星。张少爷提着染墨的袍角往后挪,活像个见了鬼的画中仙。只有卖炊饼的老汉凑过来,浑浊的眼珠盯着金爵:“公子这物件……可否让老朽掌掌眼?”
      殷云鸿正要递出,老汉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暴涨寸许黑甲。王世安的折扇啪地打在他腕上,洒金纸面泛起青光:“刘老头上月就病死了!”
      假老汉怪笑着撕开面皮,底下竟是张长满白毛的狐脸。人群尖叫逃窜时,殷云鸿怀中的金爵突然嗡鸣,杯□□出一道金光击中妖物心口。狐妖炸成漫天蒲公英似的白絮,飘到谁身上便燃起幽蓝鬼火。
      “殷云鸿你招惹的什么东西!”绸缎庄少东家拍打着袖口火苗,金线绣的貔貅图案焦黑蜷曲,“这金爵定是邪物!快扔了!”
      殷云鸿却将金爵举过头顶。朝阳恰好照在杯底裂纹处,投射在地上的光斑竟是个完整的“敕”字。昨夜荒宅匾额上残缺的秦王府印记,此刻在晨光中纤毫毕现。
      “三十坛梨花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间仍泛着井水的腥气,“诸位是现在赊账,还是等朱掌柜的来收印子钱?”
      突然有温热的东西贴上他的手背。殷云鸿转头看见一个总角小儿,正踮脚往金爵里塞了一块麦芽糖:“娘亲说,受伤的狐狸要吃甜的。”孩子摊开的掌心赫然印着紫色鸢尾胎记,与昨夜酒液化出的花朵一模一样。
      市集方向传来马蹄声时,殷云鸿怀中的金爵突然变得冰冷刺骨。杯壁浮现出细密的水珠,竟组成一个箭头指向城南。他想起白瑛塞来的桂花糕,突然抓起孩子的手:“你娘亲可喜欢王记点心?”
      小儿眨眼间消失在人流中,空中飘来半片合欢花瓣。殷云鸿再抬头时,正撞见城门口张贴的皇榜——钦天监夜观星象,秦王旧宅有紫气东来,着令地方官严加把守。
      王世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折扇上的牡丹不知何时变成了带刺的蔷薇:“殷兄可知,二十年前秦王府血案,七百口人一夜之间……”
      话未说完,金爵突然自主飞向城墙。殷云鸿追出三步,看见杯底裂纹正对着皇榜上的“紫气”二字,渗出丝丝血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槐香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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