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郎》杜百川

6、往昔的记忆

　　在乱葬岗上，月亮黯淡如同一块久置的烧饼。许青河紧握着六郎留下的月白色衣衫，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艰难前行。他的大黄狗嘴里叼着一根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幽蓝的磷火在树影间若隐若现，忽然汇聚成六郎模糊的身影，半截身子嵌入墓碑中摇曳不定。
　　“向北...第三座无字碑...”那声音仿佛从水底传来，带着扭曲的回响。就在许青河准备继续前进时，脚下的土地突然塌陷，他跌入了一个由棺材改造成的酒窖里——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九坛杏花酿，坛口封泥上画着各种图案。
　　“这家伙，即便成了灵体也没忘记藏酒！”许青河手持火折子，哭笑不得地说。就在这时，一个长着青面的小鬼从酒坛后探出头来，头顶长满了杂草，就像一颗发霉的芋头：“客官要买消息吗？只需三文钱，就能告诉你王六郎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内衣...”
　　“我买你个头！”随着大黄狗的一声吼叫，小鬼迅速钻入了地缝之中。这时，最里面的酒坛塞子突然弹开，一股夹杂着酒香的青烟缓缓升起，凝结成了盘腿坐在罐口的六郎：“许兄，我给你留了一首诗...”
　　话未说完，地面开始震动，原来是三条被河伯派来的泥鳅精撞破了酒窖顶，它们额头上贴着的通缉令上的画像把六郎画得像个斗鸡眼的胖头鱼。许青河抓起酒坛作为武器，当他将杏花酿泼洒在泥鳅精身上时，液体竟然冒起了白烟，使得它们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最终恢复了原形——竟是三条缠绕着水草的鲶鱼！
　　六郎的虚影笑着颤抖起来：“这群家伙也就这点本事...”然而，整个酒窖开始剧烈摇晃，泥墙上出现了无数刻痕。许青河靠近一看，发现这些刻痕记录着时间，最新一行写着：“替死鬼：三百四十九天又三个时辰未曾饮酒。”
　　正当他仔细观察时，外面传来了唢呐的声音。大黄狗叼着一块刻有指示文字的骨头跑了进来，指向了一个土堆。土堆前的半截石碑上爬满了萤火虫，组成了这样一句话：“好兄弟，帮我挠挠后背。”
　　许青河忍俊不禁地拨开了藤蔓，果然在石碑后面找到了一具骸骨——肋骨间夹着一个酒葫芦，手腕上的红绳已经断成了两截。当他正欲触碰时，骸骨突然坐了起来，手指做出了喝酒的动作。
　　“这时候还想着酒啊！”许青河将六郎的衣服披在了骸骨之上。刹那间，阴风骤起，骸骨抖落了覆盖其上的青苔，红绳也自动连接了起来。由磷火组成的六郎自地下升起，腕间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畅快！比河伯的洗脚水好多了！”
　　随后，从骸骨怀中滚落出一块玉佩。看到玉佩的瞬间，六郎的脸色大变——正面雕刻着“水府行走”，背面则清晰地刻着许青河的生辰八字！远处传来了河伯愤怒的笑声：“王老六！你为这个短命鬼挡了三年灾，真以为本座视而不见吗？”
　　此时，大黄狗站立起来，用爪子指着玉佩不断摇尾。许青河这才注意到，玉佩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丙申年腊月廿三，淄水河畔，以命换命。”这正是三年前他坠入冰窟获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