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郎》杜百川

4、龙王庙斗法

　　五更的梆子声刚刚敲响第三下，许青河便抱着香炉急匆匆地冲入龙王庙。供桌上那尊秃头龙王像正缓缓滴落着口水——显然是昨夜供奉的糖瓜被老鼠咬得七零八落的结果。他刚将一颗东珠塞进龙王雕像手中所握的玉笏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人正用锤子砸门。
　　“河伯快递！”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痛了耳膜。许青河透过门缝窥视，差点笑出声来——两只皮肤泛青的虾兵正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叉，额头贴着一张皱巴巴写着“加急”字样的符纸。
　　六郎的虚影从房梁上飘然而下，面色苍白如墙上的麻纸：“快往龙王嘴里灌醋！”他的衣角还挂着水草碎片，“那只老鳖最怕酸...”
　　话未说完，庙门轰然开启。虾兵们滚作一团，蟹将则卡在门槛上挣扎。许青河抓起功德箱旁的醋坛子，慌乱中泼洒了半坛醋在龙王雕像上。刹那间，神像的眼睛开始转动，石雕的龙须翘成了八字眉。
　　“谁胆敢在我的地盘撒野！”龙王雕像突然开口说话，声音震得灰尘从梁上纷纷落下。虾兵们吓得四处逃窜，蟹将的钳子不小心夹住了同伴的尾巴，疼得那虾兵直跳起来。
　　六郎趁机拉着许青河躲到幔帐后，指尖凝结出冰晶点在东珠上：“这颗珠子里蕴含了河伯百年的修为，我们要...”话音被一道破空声打断，一支水箭擦过许青河耳边飞去，钉在柱子上化作一条咸鱼干。
　　此时，庙门口飘来一顶青罗伞，河伯拄着珊瑚杖跨过了门槛。这位老人看上去就像晒干的鲶鱼精，绿袍上绣满了气泡图案，每走一步都会掉落蛤蜊壳。他一眼看到龙王手中的东珠，八字胡因愤怒而卷曲：“王！六！郎！”
　　六郎从幔帐后面探出脑袋：“三年不见，您老人家的地中海发型更加亮眼了。”说着指向河伯头顶，那里果然光亮无比。河伯暴怒，珊瑚杖一顿，地上散落的蛤蜊壳瞬间变成了小螃蟹，窸窸窣窣朝许青河爬来。
　　许青河手忙脚乱地脱裤子——六郎说过童子尿能驱邪。但蟹群不仅没有退却，反而举起了由泡沫组成的“无耻”横幅，整齐划一地跳起了踢踏舞。河伯笑得珊瑚杖颤动不已：“处男尿有个屁用！”
　　“失策了。”六郎拍了下脑门，拽着许青河滚到了供桌底下。河伯的绿袍突然膨胀成气球状，袖口飞出了密密麻麻的鱼鳞镖。危急关头，龙王雕像突然打了个喷嚏，东珠顺势飞进了河伯张大的口中。
　　庙内顿时陷入寂静。河伯鼓着腮帮子像是吞了灯泡的青蛙，随即“噗”的一声放出了一个七彩泡泡。泡泡中映射出他三百年前偷看蚌精洗澡的画面，羞得河伯捂脸狂奔，绿袍挂在门框上带起一片尘土。
　　六郎躲在供桌下笑得翻滚不停，虚影闪烁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笼：“百年修为变成了一阵屁...哈哈哈...”笑声中突然夹杂着咳嗽，咳出来的竟是晶莹剔透的冰屑。
　　许青河拉开他的衣领查看，发现脖颈处蔓延着蛛网般的霜纹。昨夜被黑狗血溅到的伤口正不断冒出寒气，连旁边经过的蟑螂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送我去城隍庙。”六郎抓住许青河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触感冰冷如浸水棉絮，“香炉灰拌朱砂...要快...”
　　晨曦初露之际，许青河背着半昏迷的六郎奔向破败的城隍庙。大黄狗叼来了从药铺顺来的朱砂包，尾巴上还粘着一张悬赏盗珠贼的告示。城隍爷的雕像突然眨了眨眼，手指微微弯曲，指向了梁上某个积满灰尘的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