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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鬼宅春深 ...


  •   王子服悠悠转醒,鼻腔里先是钻进一阵浓郁诱人的饭菜香,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叫。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入目便是房梁上悬着的一串风干柿子,红彤彤的果皮在昏暗的光线里透着股暖烘烘的色泽,可定睛一瞧,每颗柿子下面竟都趴着一只绿眼蜘蛛,那蜘蛛的眼睛碧绿幽亮,正对着他挥舞着钳子似的螯肢,像是在耀武扬威,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可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喉头突然涌上一股甜滋滋的槐花蜜味道,这才发现嘴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一块饴糖,黏黏糊糊的,让他哭笑不得。
      “郎君属猫的不成?睡得这般沉。”一道脆生生、带着几分俏皮的调笑声从珠帘外传了进来。话音刚落,婴宁便像一只灵动的小鹿般掀帘而入,她腕间系着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那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惊得原本耀武扬威的蜘蛛慌慌张张地逃进了柿子蒂里,瞬间没了踪影。今日的婴宁换了一身藕荷色的短襦,裙摆上绣着的戏水鸳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裙摆里游出来似的。可让人忍俊不禁的是,她手里竟端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脸陶盆,那狰狞的模样和她娇俏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忍不住想笑。
      王子服被这突然出现的婴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一直缩到了床角,后脑勺“砰”地撞上了一个硬物。他疼得“嘶”了一声,伸手摸出来一看,竟是半截雕花床柱,断口处还粘着一撮银白毛发,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毛发跟他在山道上捡到的断梳上的发丝简直如出一辙,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还没等他想明白,婴宁已经大大咧咧地把陶盆往小几上一墩,动作太过用力,热气腾腾的鸡汤溅出了几点,落在桌面上,瞬间烫出了几个焦黑的小洞,看得王子服直咋舌。
      “婆婆说山参炖老母鸡最补元气啦,你快尝尝。”婴宁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舀汤的银匙,那银匙上竟刻着奇怪的符咒。她轻轻搅动着鸡汤,随着她的动作,汤里缓缓浮出一截指骨,吓得王子服差点把刚喝进去的饴糖给吐出来。“昨儿你含的那枚五毒钱,可是吴家表哥给的?”婴宁说着,突然毫无征兆地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了他的下巴,一双杏眼里跳跃着两簇鬼火似的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王子服心里直发毛,大气都不敢出。
      王子服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回答,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直打嗝。就在这时,他的袖袋里突然蹿出一只灰毛老鼠,这老鼠动作敏捷,一口叼走他攥着的半块饴糖,撒腿就跑。婴宁见状,顿时拍手大笑起来,腕间的银铃被她笑得震得梁上的柿子簌簌直响:“小灰最馋甜食啦,上回还把婆婆的桃木簪都啃出牙印了呢,可调皮啦!”她笑得前仰后合,眉眼弯弯,脸上的酒窝都露了出来,哪里还有刚才那副神秘兮兮、让人害怕的样子。
      窗外,忽地刮进一阵阴森森的阴风,“呼啦啦”地吹得纸窗“啪”地一声映上了一个人影。婴宁的笑容瞬间骤敛,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又警惕,她反应极快,抄起桌上的陶盆就朝着窗棂泼了过去。滚烫的鸡汤浇在窗纸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蒸腾而起的雾气里,缓缓浮现出一张皱巴巴的老妇面孔,不是别人,正是拄着藤杖的秦老太太。
      “闹腾什么!”秦老太太扯着嗓子一喊,手里的藤杖重重地跺在地上,那声响震得檐下的宿鸟都惊飞而起,扑棱棱地扇着翅膀,在夜空中盘旋。老太太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子服,目光在他腰间佩戴的玉佩上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吴家小子倒是舍得,连镇魂玉都敢往外送。”说着,她伸出枯藤似的食指,突然戳向王子服的心口,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这缕梅香缠了你七日七夜,再不解咒,立春就要化成棵人形梅树!”这话一出口,王子服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心里满是恐惧和疑惑,这梅香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诅咒?
      话音还在屋内回荡,庭院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婴宁一听,立刻拎着裙摆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抱着一个裂开的陶瓮回来了。只见陶瓮里正汩汩地淌出暗红液体,仔细一看,液体里还泡着几十颗刻字的山核桃。婴宁伸手捡起一颗刻着“安”字的核桃,在手里晃了晃,气鼓鼓地说道:“定是西厢房那窝黄皮子又作怪,上回还往我被窝塞刺猬呢,这群调皮鬼!”她皱着鼻子,一脸懊恼的样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日头渐渐偏西,天边被染成了一片橙红色,像被打翻了颜料盘。王子服被安排住进了东厢客房。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雕花门,可刚一进去,就被一股刺鼻的霉味呛得满嘴都是,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抬头一看,只见房梁上垂下无数褪色的祈愿符,每张符纸上都穿着一枚生锈的铜钱,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最让他感到骇人的是北墙挂着的一幅古画,画中执梅仕女的脸竟会随着光影的变幻而变化,时而娇媚动人,笑靥如花;时而又变得狰狞恐怖,青面獠牙,吓得他头皮发麻,差点转身就跑。
      夜深了,万籁俱寂,整个秦宅都被浓重的夜色所笼罩,安静得有些可怕。王子服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咯吱咯吱”的奇怪声音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借着洒进屋内的月光,只见古画上的仕女正缓缓伸出手,像是要去摘画中的梅花。更诡异的是,画中的梅枝竟真真切切地探出了卷轴,朝着他伸了过来,那细长的枝干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王子服吓得脸色惨白,刚要张嘴喊人,嘴却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捂住了。他惊恐地转过头,这才发现婴宁不知何时已经溜了进来,她发间别着一朵夜来香,那清幽的香气在这紧张的氛围里弥漫开来。婴宁凑到他耳根,轻轻吹了口气,悄声说道:“别出声,她在找替身呢。”
      此时,仕女的罗裙已经渗出了画布,青白的指尖距离王子服的咽喉仅三寸之遥,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指尖传来的寒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婴宁突然拔下发间的银簪,蘸着自己指尖的血,毫不犹豫地往画上一点。奇迹发生了,画中的梅树瞬间枯萎,原本娇艳的花朵纷纷凋零,仕女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声音在屋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随后便迅速缩回了卷轴,化作了一滩墨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是祖上传的《夜游图》,专收负心汉的魂魄。”婴宁舔着指尖的血珠,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那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和俏皮,“郎君若敢负我,就把你嵌进画里当花肥。”说着,她伸手甩出一条红绳,动作麻利地系在了王子服的腕上,绳结处缀着一粒刻着狐首的金珠,在月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梆子敲过三更,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锯木头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婴宁一听,立刻拽着王子服,蹑手蹑脚地摸到了月亮门边。他们躲在门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只见秦婆婆正站在院子里,手持锯子,对着一口棺材板奋力地刨着,木屑纷飞中,露出了半截青黑的手臂。老太太像是察觉到了有人在偷看,突然转过头,森然一笑,嘴里叼着的长明灯映亮了棺内,王子服定睛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棺内竟躺着一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纸扎人,那纸扎人的眉眼、神态,简直跟他如出一辙,在这阴森的夜里,显得格外恐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鬼宅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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