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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南山迷踪 ...


  •   破晓时分,晨雾像是一层又一层湿漉漉的薄纱,轻柔却又固执地裹住了蜿蜒的青石板路,缓缓往那幽深的南山里钻去,透着一股子神秘又捉摸不透的劲儿。王子服蹲在村口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正手忙脚乱地系鞋带。他后腰别着的那枚铜钱,时不时就硌他一下,疼得他直咧嘴。这枚铜钱可不一般,是吴生给的辟邪钱,钱币边沿刻着“开元通宝”四个古朴的大字,可若是凑近了,眯着眼细看,便能发现那“元”字的第三横,竟莫名多出个形似蛇形的小钩,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小郎君这是要往南山去?”一个苍老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惊得王子服手猛地一抖,原本就不太熟练的系鞋带动作瞬间乱了套,鞋带竟缠成了个死结。他抬头一瞧,只见一个卖炊饼的老汉不知何时站在了身旁。老汉身前的竹匾里,刚出锅的炊饼正热气腾腾,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麦香。老汉伸出那布满老茧、粗糙干裂的手指,点在饼面上一块焦黑的痕迹上,神色严肃地说道:“这山里可邪乎着呢,有吃人的白毛鬼,专挑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后生下手,小郎君还是别去的好。”
      老汉这话还没落地,不远处的驴圈里突然蹿出一只瘦巴巴的秃尾巴毛驴。这毛驴跟发了疯似的,撒开蹄子就朝着竹匾冲了过来,一口叼起一个炊饼,扭头就跑。王子服瞅准这个机会,一把抓起地上的包袱,脚底抹油般开溜,背后传来老汉中气十足的咒骂声:“你这挨千刀的畜生!下月十五中元节,准教山鬼拿你祭牙!”那叫骂声又急又怒,在清晨的空气里传得老远。
      王子服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一路前行,越往里走,越觉得这山路透着股邪性劲儿。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路边的枯草,草丛里时不时就会闪过一星半点幽绿色的磷火,在微风中若隐若现,像是鬼火在游荡,惊得王子服后脖颈一阵发凉,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心里直发怵,正打算掏出腰间的水囊喝口水压压惊,一抬头,却忽见前方一棵歪脖子松树上,吊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灯笼。这灯笼看着陈旧又诡异,绢面上画着一对戏水鸳鸯,可怪就怪在,那女娃娃的脸,竟像极了元宵夜那个执梅少女,眉眼之间的神韵,简直如出一辙,看得王子服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呱!”一声尖锐的叫声猛地从树梢传来,紧接着,一团黑影像颗炮弹似的砸了下来。王子服吓得脸色惨白,想都没想,下意识地抄起手边一根树枝,慌乱地挥舞起来,嘴里还大喊着给自己壮胆。等他好不容易定下神,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只缺了半截尾羽的乌鸦,正歪着脑袋,用那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模样透着几分诡异。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只扁毛畜生竟然开口说话了:“回头!回头!”那声音,活脱脱就是他卧病在床时,母亲悲恸的哭腔,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去你的!”王子服又惊又怒,感觉自己的理智快要被这诡异的一切给冲垮了,他猛地抡起手中的包袱,朝着乌鸦狠狠砸了过去。乌鸦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扑棱棱地飞起,翅膀挥动间,扫落了一个东西。王子服心有余悸地走上前去,捡起一看,竟是半截断梳。这断梳是檀木做的,质地温润,可齿缝里却缠着几根银白的发丝,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蓝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气息。王子服鬼使神差地将断梳揣进了怀里,就在这时,后腰别着的那枚铜钱突然变得滚烫无比,烫得他皮肉生疼,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日头渐渐爬到了头顶,炽热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可奇怪的是,原本还算清晰的山道,竟像是被谁施了魔法一般,凭空消失了。王子服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眼前只剩下一堵爬满青苔的岩壁。这岩壁又高又陡,岩缝里还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凑近一闻,一股铁锈味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王子服又惊又急,下意识地摸出吴生给的山参,狠狠咬了一口,本以为能借此压压惊,可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苦得他直吐舌头,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就在他吐舌头的瞬间,却惊异地发现,岩壁上的苔藓竟开始缓缓蠕动起来,眨眼间,竟拼凑出一个大大的“秦”字,在这荒山野岭里,显得格外醒目又诡异。
      “后生,你是在找秦家宅院?”一个沙哑得如同破锣般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炸响。王子服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个驼背老樵夫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老樵夫身上背着一捆柴火,柴火上别着一把生锈的斧头,斧刃上沾着一些可疑的褐色污渍,看着像是干涸的血迹,让人心里直发毛。更怪的是,老头腰间别着一串铜铃,那铜铃的样式竟与王家屋檐下挂着的那串一模一样,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熟悉感,却又让人觉得十分蹊跷。
      老樵夫不等王子服答话,便举起手中的斧头,往西一指,瓮声瓮气地说道:“穿过这片白桦林,见着三棵歪脖子柳树往右拐。”说着,他突然往前凑近了一步,那张布满皱纹、饱经沧桑的脸几乎贴到了王子服的面前,浑浊的眼球里映出王子服惊恐的模样,“若是听见女子唱曲儿,记得把铜钱含在舌底,千万莫要忘了。”这话说得神神秘秘的,听得王子服心里七上八下,愈发觉得这老樵夫不简单。
      王子服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了白桦林。可这林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诡谲百倍,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迷魂阵。每走七步,就会冒出一个青石桩子,桩子上头刻着形态各异、残缺不全的狐狸雕像。这些狐狸雕像有的缺了耳朵,有的断了尾巴,还有的面部模糊不清,在这寂静又昏暗的林子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与诡异。王子服小心翼翼地走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当他走到第十七个石桩时,林子里突然飘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那哭声尖锐又凄厉,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紧接着,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悠悠地哼唱了起来:“...月移花影过西墙,夜半梳头等情郎...”这词儿,正是元宵夜老乞丐唱过的,熟悉的旋律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响起,让王子服的后背瞬间湿透,冷汗直冒。
      王子服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他哆哆嗦嗦地摸出那枚铜钱,赶紧塞进嘴里。铜钱一入口,一股腥咸的味道瞬间溢满口腔,让人直犯恶心。可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变形,原本笔直挺拔的白桦树,竟全都变成了正在梳妆的少女。这些少女身姿婀娜,长发如瀑,可树皮皲裂的地方,却不断渗出胭脂色的汁液,顺着树干缓缓流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滩诡异的血痕,看得王子服头皮发麻,双腿发软。他吓得紧闭双眼,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嘴里大喊着:“这都是梦,这都是梦……”可没跑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跤,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王子服狼狈地爬起来,睁眼一看,却见眼前立着一块墓碑。这墓碑破旧不堪,上头的碑文被苔藓遮了大半,只能隐隐约约辨认出“爱女婴宁”四个大字,那字迹清晰如新,在这荒草丛生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王子服盯着这四个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既震惊又疑惑,婴宁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夕阳渐渐西沉,天边被染成了一片橙红色,美得如梦如幻。可王子服却无心欣赏这美景,他满心疲惫,又饥又渴,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终于望见了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他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朝着炊烟的方向走去。可当他走近那座宅院时,却发现这宅子看着处处透着不对劲。青砖墙缝里钻出一丛丛紫红色的花,那花的形状怪异,像极了人的手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招手示意;门环是青铜铸的狐狸头,眼窝里嵌着两颗碧绿的绿松石,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最奇怪的是,明明刮着东风,可檐角的铜铃却一个劲儿地往西边歪,发出清脆又诡异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子服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正要抬手叩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他浑身一僵,缓缓回过头,只见满山的野花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唰”地一下全都转向了宅院的方向。执梅少女就站在七步开外,她身着一袭杏色裙裾,裙摆上沾着点点泥点,显得俏皮又可爱。她的发间换了一朵新摘的二月兰,淡紫色的花瓣衬得她愈发娇艳动人。可不知为何,王子服看着她,却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惧,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
      “活人走不通的道,郎君倒是闯进来了。”少女歪着头,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腕间的银镯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王子服刚要开口说话,嘴里的铜钱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一股甜腥味混合着铁锈气瞬间冲得他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在他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瞥见少女指尖凝着冰晶,正缓缓往他眉心点来,那冰晶闪烁着幽蓝的光,仿佛带着无尽的秘密与危险,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南山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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