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枕畔余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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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阁内，雕花窗棂精致典雅，窗棂上糊着三层素纱，本应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隔绝在外，可不知为何，那股幽幽的梅香还是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萦绕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王子服整个人蜷缩在满床的锦绣被褥之中，只觉得鼻腔里痒得厉害，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肆意爬行。那枝承载着他满心期许与思念的枯梅，此刻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枕芯最深处，可即便隔着柔软的蜀绣枕套，仍硌得他后脑勺生疼。
“我的儿啊！”王夫人步履匆匆地走进房间，手中捧着的药碗微微颤抖，碗底沉淀的当归碎末在褐色的汤药里打着旋儿，仿佛也在为王子服的病情而忧心忡忡，“这是刘太医新开的方子，说是专治癔症的，儿啊，你快些喝了吧。”可话还没说完，一阵诡异的邪风不知从何处钻了进来，顺着窗缝“嗖”地一下刮进屋内，吹得那造型精美的鎏金熏笼里火星四溅。三四个丫鬟见状，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扑火，慌乱之中，竟把案头那尊慈眉善目的鎏金观音都碰得一个趔趄，差点摔落在地。
王子服原本还昏昏沉沉地躺着，听到动静，突然像被电击了一般，猛地“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端药的小厮一个激灵，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拿稳，汤药险些洒了一地。只见王子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梁上彩绘的喜鹊登梅图，眼神中满是惊恐与迷茫，喉咙里还不时发出“嗬嗬”的怪声，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王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一看，差点惊得叫出声来，只见画中原本娇艳的梅枝竟缓缓渗出暗红的汁液，那颜色就像鲜血一般，顺着喜鹊的尾羽，一滴一滴，“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华丽的锦被上，在洁白的被面上晕染出一朵朵诡异的血花。
“快！快请白云观的道长来！”王夫人的嗓音瞬间拔高，都带上了几分哭腔，整个人慌乱不已。这一声令下，外头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看门的黄狗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兴奋地追着前来的道士的八卦袍狂吠不止，那狗叫声此起彼伏，把檐角的铜铃撞得叮当乱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为首的老道好不容易摆脱了黄狗的纠缠，举着桃木剑，神色庄重地往床前一站。可还没等他开口做法，鼻子突然一皱，使劲儿抽了抽，一脸疑惑地问道：“敢问公子近日可碰过什么精怪？”
这老道的话还在屋内回荡，王子服却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猛地暴起，那动作敏捷得竟像只炸毛的猫儿，“噌”的一下蹿上了一旁的多宝阁。他赤着脚，在阁上慌乱地踩踏，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三四个珍贵的青瓷花瓶瞬间惨遭毒手，被他踩得粉碎。而他的手里，却死死攥着从帐钩上扯下的流苏穗子，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梅香有毒，梅香有毒……”王夫人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心疼得直皱眉，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那些破碎的瓷片裂纹竟像是被刻意拼凑过一般，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一个女子的侧脸轮廓，那眉眼之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与神秘。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候，吴生迈着轻快的步子，摇着一把洒金折扇，优哉游哉地晃了进来。他腰间新换的羊脂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袖口还沾着胭脂铺子特供的茉莉香粉，那淡淡的香气，在这满是诡异气息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姑母莫慌。”吴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拿扇柄轻轻挑开床帐，正好对上王子服那泛着青黑的眼圈，“表弟这哪里是什么癔症，分明是害了相思病嘛，待小侄给他开剂猛药，保准药到病除。”
说着，吴生像变戏法似的，突然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锦盒。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慢悠悠地掀开盒盖，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支足足两寸长的山参，参须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土里挖出来不久的。王夫人见状，刚要开口道谢，却见吴生手腕突然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支山参直直戳向王子服的人中穴。说时迟那时快，王子服像是早有防备一般，竟张口咬住参须，喉咙里还发出像幼兽护食般的低吼，那模样，哪还有半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书生样子。
“妙哉！妙哉！”吴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抚掌大笑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表弟这症状，分明是被花妖摄了魂。我听闻城南三十里有座荒废的秦家别院……”说到这儿，他突然压低声音，神色变得神秘兮兮的，像是生怕被旁人听见一般。就在这时，他的袖中不经意间滑落半张泛黄的契纸，上头“秦氏”二字被朱砂圈得血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瓦片碎裂声，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宁静。吴生反应极快，像一道闪电般迅速推开窗棂，往外望去，只见一道白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瞬间掠过墙头，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看清。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兀自晃个不停，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一幕的诡异。吴生转身时，神色依旧如常，可他的指尖却悄悄捻着一片沾在窗框上的白羽，那绒毛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仔细一看，竟与元宵夜少女斗篷上的流苏如出一辙。
“表弟且收好这个。”吴生走到王子服床边，将一枚刻着古怪符文的铜钱轻轻塞进他掌心，然后转头对王夫人挤了挤眼，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今夜子时，记得在东南角点三盏莲花灯。”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王夫人一脸疑惑，刚想问个明白，可吴生的话音还没落，外头突然传来管家惊恐的惊呼：“不好了！库房里新进的二十斤白蜡，全化成了猩红血水！”这一声喊，让屋内的气氛瞬间又紧张了起来，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将众人笼罩其中。
夜深了，万籁俱寂，整个藏春阁都被浓重的夜色所笼罩。王子服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枕边，只见枕芯里的那枝枯梅不知何时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那新芽在月光的轻抚下，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嫩绿的叶片之间，还缀着一颗颗米粒大的花苞，那花苞在月光的映照下，竟泛着幽幽的蓝光，仿佛是来自另一个神秘世界的信号。王子服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鬼使神差地凑近，轻轻嗅了嗅。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的铜镜，镜中竟映出一个执梅少女的身影，那少女正歪着头，眉眼含笑地冲他笑。王子服的心猛地一紧，定睛一看，这次少女的发间别着一朵血色山茶，那鲜艳欲滴的红色，在这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冶，仿佛预示着一场可怕的灾难即将降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枕畔余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