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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日惊魂 ...


  •   “去庙里看看吧。”

      冯泽指着庙门,我发现那里已经有了很多人,排起来了一串长长的队伍。

      庙口插着一个很大的青铜香炉,比我还高一点。香炉上点着三根香,每根香都烧了大概三分之一。这种香烧完以后,上面的香灰还保持着凝固的状态,直直立在那里,不会松动落进香炉,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香,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庙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庙的正中间是一座大概有三四米高的塑像,塑像前围着一圈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木头做的栏杆。

      白色雕塑身躯披覆华贵长袍,用金箔与宝石镶嵌,每一个褶皱都无比自然。国王头戴层叠高耸的王冠,镶嵌着碎玉与玛瑙;浓密卷曲的须髯垂落胸前,冷峻的面庞上双目如炬。他屈膝稳坐于饰有莲花纹的王座,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握嵌玉权杖。

      我对祭拜一个死了好几百年的外国的国王没有任何兴趣,但是其他人都捧着香很虔诚的祭拜,我们三个就这么进去实在是太显眼了,于是就被迫加入了这个行列。

      我们进去上了香,就跟随着人潮涌动被挤到了寺庙外的一个角落,这有个人在讲述双月泉的故事。

      百年前南北分裂割据战争的时候,在这个地方有一个自称为赵国的少数民族政权,当时的第五代国王去世以后,将他的王位传给了自己的长子。但是这位新国王的叔叔在几个月后带兵叛乱,新国王才能平庸,很快就被自己的皇叔赶下了王位。

      据说这位王爷在起义之前取了双月湖的水倒在祭坛上,当水蔓延过祭坛的每一个刻纹时祭坛上就出现了一幅星盘图,他请了能人异士解释这个卦象,卦象显示,出兵大吉。于是他就带兵造反,果然在三个月之内就造反成功了。

      他因此非常感念双月湖以及祭坛的恩德,派人将双月湖重新修缮了一番,并且在旁边修建了祭祀的神庙,同时将都城迁移到了这座城市。他把那个能够解卦的能人异士封为国师,这位国师,主持了修建双月湖的一切事宜。

      国师似乎真的对于这些神鬼之事很是精通,经过他修缮的双月湖水更加清澈,水位更高。将这里的水洒到祭坛上以后,祭坛上的星象变化也更加明显。因此,国王与国师的声誉也达到了顶点。

      二十多年以后,这个国王的年龄逐渐增长,统治转向了残酷和暴虐。民众不堪其扰,发动暴乱冲入皇宫,砍下了国王的头颅,拥护国师作为新的国王。新的国王上位以后与摧远一族交好,摧远派兵保护着这里,于是这个国家繁荣至今。

      我在历史书上似乎看到过类似的历史,但是我不太能确定是不是这个国家发生的,毕竟我对于混乱时期的历史确实学得比较一般,更多感兴趣的是中原地区的文化。

      不过这个国家竟然能和摧远保持这么亲近而平等的关系,也是很稀奇了。

      摧远是在上个世纪兴起的一个草原帝国,当时的可汗从一个部落的酋长做起,趁着当时中原内乱,接收了许多逃难的难民,这些难民不仅带来了劳动力,还带来了先进的武器和科技。

      这位可汗花费十几年平定了各部洛,建立起来了一个强大的游牧帝国。

      当中原的陈朝在这场大混战中艰难取胜时,抬头北望,发现更厉害的敌人向它露出了獠牙。

      摧远以对外扩张作为统治的主要手段,每年秋收兵强马壮之时就会四下劫掠,周围的小国被打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国家勉力支撑。

      而陈朝也不堪其扰,年年被打,时不时组织一场北伐,虽然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总体局势没有发生变化。

      据我所知,两个帝国一直缠缠绵绵,直到陈朝灭亡以后,摧远也在末代可汗的昏招下分崩离析了。

      真是一段孽缘。

      “这个国师还真有两把刷子。”冯泽啧啧称奇:“竟然敢和摧远合作,也不怕引狼入室。”

      “此地富庶,摧远不可能不觊觎,眼前富贵,不过是烈火烹油。”向生眺望着远方,一字一句说道。

      我推了冯泽一把,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向生的父亲也是摧远人。

      “不用管我,”向生淡淡地说:“我和摧远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我从这句话中,品出了一点恨意。

      于是我们几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一起去庙的其他地方逛了逛。

      我们离开神庙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香炉,发现香炉里的香还是在三分之一左右烧着。
      “这香还挺耐烧的,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是烧到这里,现在出去了还没怎么烧。”

      冯泽皱了皱眉头,走到香炉面前,伸手捏起一捧香灰,撵了撵,又讲指尖放在鼻子附近闻了闻:“这种线香很不耐烧,怎么会现在还没烧完?”

      “好奇怪诶,会不会是烧完了有人给换了?”

      “这里不正常,”向生说道:“这里过于繁荣了,香和人也有异常。”

      “之前我给老板钱的时候,她盯着钱串看了很久。”冯泽补充说:“这种位于交通要道的国家的商人不可能不认得这种铜钱。”

      “我朝太宗在位年间,和抚四夷,这里也在通商之列,”他捏起一枚铜钱:“开业通宝就是在当初制造的,在海外也有流通,他们的反应太奇怪了。”

      “我们去验证一下,再找商家问问。”

      我们向周围的行人问了路,朝着这一带最大的商业街走去。

      正午的烈日将整座泥黄色古城熔成流动的熔金,驼队就像巨大的蜈蚣一样蜿蜒穿过风化严重的拱门。

      驼铃的钝响与铜匠铺叮当声在狭窄街巷碰撞,裹头巾的老者用龟裂的枣木杖敲击铜锣,沙哑的吆喝叫卖着。

      我们把钱递给他。

      “我们这里不收钱,”老人的动作很神态都很自然,没有可疑的停顿:“你们可以给我银币,胡椒也可以。”

      冯泽从他的摊位上捡起几串珠子,把散银递过去。我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只见那老人拿出剪刀,减下来一小块银子,放在称上一称,将剩下的银子递给冯泽。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那为什么那个老板的动作这么可疑?

      “先逛着看看,等晚上回去了再好好会会那个老板。”

      我很支持冯泽的看法,拽着还站在原地的向生走进街道。

      冯泽轻车熟路地给我们介绍当地的特产,这些东西他只在书本上看过,但是介绍起来却滔滔不绝。

      蒙着金丝面纱的姑娘赤足旋转,踝间银铃划出细细碎碎光弧,绣着孔雀尾翎的裙裾掠过香料贩子支起的彩陶罐,带来一阵香风。

      挂毯商人展示的羊毛织物,我伸出手摸了一下,是一种很特别的粗粝的触感,上面还绣着暗纹,里面藏着的冰凉银线。

      “这可是及春出产的地毯,物美价廉,姑娘看看吧!”

      我们这一行的终点正好是及春,等到了那里,我直接从源头上买,正好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我礼貌性地冲他摇摇头,接着往前走。

      我们转角遇到红红火火的羊肉摊子,羊肉在碳火的炙烤下滴出清亮的油脂,顺着签字滴到烧红的碳火上,激起一阵油烟。

      我成功被它勾引住了,于是我们三个在这里解决的午饭。

      离开这里以后,我们想去参观一下传说中神奇的祭坛,可惜再过两天就是月圆之夜了,祭坛周围被布满了彩带和高高的风帆,把守得很严格,我们没有办法进去。

      这时向生突然转头朝一个地方冲了过去,我被他吓了一跳,也跟着上去。可惜我和冯泽速度不够快,只看到前面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于是我们两个就回到了客栈等待。那老板竟然也不在,我问伙计她去哪了,伙计暧昧地一笑,小声说:“估计正和情郎幽会呢。”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老板回来了,她冲我抛了一个媚眼,施施然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已经能对她的美色视而不见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逗我这女生玩。

      又过了一会向生才回来。

      “人到双月湖旁边突然消失了,”他有些懊恼地轻轻皱皱眉头,“那里人太多,我没有再看到他。”

      “今晚大家都注意安全,”他重点看了我两眼,我心虚地笑笑。

      “我在走廊守着,有意外直接喊我。”

      “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我来,”冯泽一把拽下想要举手报名的我:“常夏你歇着吧,就你的眼神,敌人冲到眼前了才看得见。”

      我于是放下了手。

      当天晚上,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我一直没睡着,反反复复翻滚了半天。

      忽然,我听到隔壁门打开的声音。我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已经到后半夜了,冯泽估计去替换向生了。

      我逼迫自己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我的睡姿很奇怪,喜欢完全蒙在被子里,这里的被子也很大,在床上堆出一道道褶皱。我又翻了个身。

      可是我过了很久还是没睡着,反而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难道是今天宗教性质的景点逛多了,大半夜被鬼敲门了?

      我睁开眼睛,后颈一凉——不是刀,是汗。
      一个黑影静静矗立在我床边,正在翻找着什么。

      原来人恐惧到极致时,连汗都是迟到的。

      我放慢了呼吸,慢慢的把手深入枕头下压着的匕首上,把它抽了出来。

      那个黑影似乎没有找到他的目标,突然转身,对上了我的眼。下一秒,他掏出弩箭向我射过来。

      我想也不想就地一滚滚下床,躲在床靠近门那一侧的阴影处。

      这么大的动静,门外的向生和冯泽一点反应也没有,难不成是他们睡死了。

      我一边躲,一边大喊救命,没有人回应。我心里一紧,他们估计是出意外了,我必须靠自己了。

      黑影十分谨慎,他看我半天没有动静,慢慢的靠近过来。我盯着他的影子,在心里深吸一口气。

      机会只有一次,我将手里的抱枕顺着他的方向砸过去,他下意识抬手发射箭头。

      我借着这个时间差,迅速推开房门,跑了出去,然后死死抵住门。

      门里穿出来了激烈的撞门声,门被撞得一颤,我推上门栓,进到隔壁房间——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也没有血的痕迹,所以他们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离开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我松了一口气,将屋里推得动的东西全部脱到门口,把门抵住。

      那黑影力气很大,门被撞得快要散架,这些东西应该阻挡不了多久。

      我顺着走廊奔跑,看到所有的房间都开着门,都没有人。我搬来几坛子酒,顺着门缝倒了进去。

      客栈是由灌木,沙石头和稻草制成的,我不确定能不能烧起来,于是又从厨房搬来一些助燃物,全部堆在门口,把火把扔了上去,火苗一下窜起来很高。

      我的屋子为了保温,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人肯定出不去。我怕不保险,又搬了提子,往屋子里又扔了几个火把。

      黑影看到我的动作,怒吼着向我射过来好几只羽箭,幸好我躲得快。客栈里的人不知道为何都不见了,黑影被我困在房内,无论是被熏死还是被烧死,都不会影响其他人。

      我掏出匕首,躲在门旁边,忍着高温和浓烟。我怕里面的人没死透,准备时刻等他冲出来就去补刀。

      我等了一会,门被撞开,冲出来一个人影,他身上的衣服还带着火,整个人被烟熏得更黑了。

      我从背后捅了他一下,他倒在地上不动了。我揭下来他的面罩,发现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有着好几道狰狞的刀疤,看起来就不是善类。

      他抽动了一下,我又是一刀捅进去,血溅了出来。血溅到嘴角时,我居然在想:这比军训时教官喷的唾沫星子还热乎。

      我仔细搜了他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东西。不过他的肩膀上有一个狼头的纹身,我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于是把他的尸体脱到角落。

      我正在拖动他时,一串脚步声响起,我以为是冯泽他们,没想到是老板。

      她还穿着那身紫色的纱裙,手里端着水盆,见到我,明显愣了一下。

      我一瞬间有点心虚,不过下一秒我就告诉自己:这老板肯定有古怪,我不能被她牵着走,必须先发制人。

      “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我厉声呵斥道:“这里的人还有我的同伴哪去了?为什么会有刺客半夜来刺杀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举着匕首慢慢靠近她,她放下水盆:“你很厉害,你是唯一一个晚上能看见我的人。”

      她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她是鬼,晚上看不见?我心里想了许多,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叹了一口气:“你一定没有上过主街吧,到了哪里,你的问题就有答案了。”

      我确实没有出去,这座客栈有个院子似的外围空地,我刚刚只是在那里搬了提子爬上去纵火,并没有出去。

      想到纵火,我看了一眼她放在地上的水盆,又有点心虚。

      她在前面带路,我在她身后两步的地方,举着匕首一直对着她,没有放下来。我们就这么走到了主街上。

      我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迷雾顺着街巷蔓延,空气中带着一股浓烈的水腥味,人群此刻正以完全相同的步幅蠕动,关节发出生锈齿轮般的摩擦声。惨白月光下,前排人影托举的灯笼突然亮起幽绿的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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