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灼烧》谢时不见雪

6、第 6 章

　　晚风轻拂，夜晚的灯影昏黄，庞棽棽依靠着车窗，过路两道的植物在黑暗中轻轻摇曳，很快车子便在一栋复古的红顶建筑前停了下来。

　　房屋里灯火通明，依稀能看到些许人影走动。

　　下了车，庞棽棽便与柳熠一起走进了房子。

　　“小姐回来了！”珍妈老早便过来给庞棽棽收拾东西，刚出院她也不放心庞棽棽一个人回沙弗兰道，总怕那边的人不尽心，倒不如自己跟过来伺候。

　　庞棽棽应了一声，颇有意趣的打量起了这座自己曾经的婚房。

　　这是处旧时的公馆，面积不大，小巧玲珑，比不上西平别居的广阔，却也五脏六腑一应俱全，庞棽棽听珍妈说过，房子是以前柳熠母亲的陪嫁，结婚时被他要过来改作了婚房。

　　上世纪留下的建筑产物，复古别致。

　　庞棽棽记得一起母亲在时西平别居也是这般的装修风格，后来母亲走了，父亲怕睹物思人，才将西平别居改成今天的样子。

　　后来她长大了，图玩乐方便搬到了市里——珀斯湾是意式极简主义的风格，她住习惯了，也没再怀念过这种复古的情调。

　　如今在看到，满眼带着赞赏，差点忽视了身旁的柳熠。

　　“先生，太太。”

　　直到琳姐上前问候，庞棽棽才将多余的目光分给旁人，看向了面前这位面带恭敬的中年女人。

　　“这是这的管事——琳姐。”

　　庞棽棽还没说话，柳熠忽然从背后出声，从进来伊始，他便一直静悄悄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

　　庞棽棽朝琳姐看去，见她面色和善，周身气度不差，瞧着是个专业本分的，便叫了对方一声：“琳姐好......”

　　“之前的事儿我忘记了许多，还请多担待。”她又笑着说道。

　　“太太好，”琳姐连忙摆手，她知道庞棽棽失忆的事，“不敢不敢，以后有什么事情太太多吩咐我。”

　　庞棽棽微微一笑，转眸看向柳熠，见到他高挺的鼻梁，不由说道：“这房子好漂亮啊！让我想到了以前我母亲在的时候，她也喜欢这种风格的装修......”

　　她看着他带着试探性的打量，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不是柳熠刻意这般安排的，若是如此，想来他当初对待这段婚姻也是饱含了极大的诚意的。

　　柳熠低眸看了庞棽棽一眼，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没有应话，只是轻轻将头撇到了一边，目光也没再停留在她的身上。

　　这是......默认了吗？庞棽棽挑了挑眉，一时不明白他的用意，眼睛不由瞪圆，她实在对这位半分记忆也没有的丈夫无从下手，毕竟她对他也无从了解。

　　正当气氛要冷下来的时候，幸好琳姐极有眼色的挑开了话题，她笑着对庞棽棽说道：“我先带太太上房间看看吧！”

　　庞棽棽顿了一下，往旁边的柳熠身上瞟了一眼，见他无从表示，随即便应了下来，跟着琳姐上了公馆的三楼。

　　只是心底多少还是沉了沉，这般冷淡的态度，她想要与他从修于好，实属不易。

　　......

　　“这是太太的房间......”

　　上了三楼，琳姐便指着一侧卧室门口介绍道，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房门。

　　庞棽棽顺着她的目光朝里一看，入眼的第一幕便是那座复古的木质高床，玫粉色的装饰，蕾丝镶边，就连纱帐也是曳地的公主风，与她在西平别居的卧房高度相似，不像是夫妻的房间，倒像是某个少女的闺房。

　　她有些怪异的看了眼这处房间，心里思索着琳姐的话，瞬间明白了她口中的深意。

　　庞棽棽没有走进卧房，而是停留在门口，迟迟不肯踏入。

　　两个聪明人，对视一眼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琳姐会心一指，伸手朝向另一侧书房的位置，解释道：“那是先生的房间，他住在那里。”

　　庞棽棽了然似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阴影处的房门，又转眸将琳姐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

　　琳姐见状，又不忙不乱的解释道：“先前先生工作忙，常有应酬，回来的晚，便主动搬进了书房，免得打扰太太休息......”

　　庞棽棽笑而不语，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转头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心里又是另一回事。

　　夫妻之间哪有这般客套的，不过是实锤了感情不和罢了，她暗自吐槽道。

　　......

　　庞棽棽独自在卧房中坐了一会儿，她沉默不语，房间里静的针落可闻，本来珍妈想上来帮她收拾的，也被她被拒绝了。

　　“我可以帮小姐放水，给您先准备一二......”珍妈伺候她惯了，总是什么都亲力亲为。

　　“哪有那么娇气？我都多大人了，这些事也能自己做。”庞棽棽如此说道，转而又嘱咐了句，“在这就别叫小姐，跟他们一样叫太太吧！”

　　“是.....太太。”珍妈应了一声，才依依不舍的退了下去。

　　庞棽棽自个在浴室中洗漱完，又从衣帽间里挑了件喜欢的睡袍，这的衣帽间够大，当季的衣服准备充分，庞棽棽很是喜欢。

　　她披着睡袍走到床边正准备坐下，擦去发尾湿润的水珠，耳边便传来稀碎的脚步声，似是有人上来，又正好皮鞋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庞棽棽眼睛一亮，快步的走到门边把门拉开，朝外喊道：“柳熠——”

　　柳熠恰巧走到书房门口，手才刚刚搭上门把手，便闻到了那声清脆的叫声，他转头看去，一道粉色的身影印入眼帘——

　　庞棽棽倚靠在卧房门边，粉色的丝绸睡袍才堪堪过膝，脖间透明的水珠悄然滑落，没入胸前，她的腰带系的松松垮垮，胸前雪白的乳壑春光乍泄，透着莹莹的光辉。

　　男人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女人的眼，她的眉眼中带着水雾，缭乱的短发带着湿湿的水汽，贴服在她的额间、眉宇、脸颊上，笑容甜美可人，引人发昏。

　　柳熠的眼眸暗了暗，不动声色，等待庞棽棽的下一步行动。

　　庞棽棽见他不语，似乎也没发现自己的周身不对，自顾自的把心里的话说出：“......今天辛苦你了，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晚安，祝你好梦！”

　　她说着又朝他招了招手，嘴角的笑容扬起酒窝，可盐可甜。

　　而后，庞棽棽也没等柳熠回复，又自觉的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柳熠停留在原地，顿了顿，门把手上的掌心紧了又紧，眉宇间又重新聚拢起起了一片阴郁。

　　......

　　这天晚上，庞棽棽一夜好眠，柳熠却做起了噩梦，梦里他又见到了庞棽棽的身影，女人如鬼魅般附着在他的身边，红裙黑发，与她现在的样子大有不同，比她要成熟妩媚许多，眉眼里也更多了几分摄人的阴翳。

　　昏暗的房间里支离破碎，掉落的枕头、破碎的果盘、还有随处散落的珠宝，其中最明亮的莫过于那颗璀璨的全美方钻，孤零零躺在丝绒红毯上，像是一滴眼泪聚成的湖泊，清澈透明。

　　“你想要的我偏不给，你不想要的我偏要做，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设计我，欺骗我，还去威逼利诱他......”女人声段阴柔，带着某种泣色，一双眉目勾人摄魄，却依稀能看到她脸颊上即将干涸的泪痕，她嗓音似笑非笑，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眉宇间带着疯狂与桀骜，声色恨恨，“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男人则侧身隐在阴影里，不动声色，沉默的听完女人的咒怨后才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不易发现的红血丝，神色复杂，几分担忧，几分刺痛，却不见悔色，唯独那对阴影里的拳头始终在握着。

　　......

　　画面一转，他们又来到了郊外的某处咖啡店。

　　阳光灿烂，向日葵花丛很美，暖黄的色调让人倍感温馨，穿窗而过的微风，吹起一尾棉纱质地的帘角。

　　“怎么样？我是不是说这的风景很美，这可是我的私属宝地，”女人天真俏丽，又变了样子，神色与如今的她大抵有九分相似，顶着一头洋气的短发，发尾发卷，一手支撑着脑袋时不时看向窗外，一手握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杯，语气里带着骄傲，“若是换作一般人，我可舍不得分享给他！”

　　男人一袭白色西装，温文尔雅，那双润泽如玉眼眸始终看着眼前的女人，桌前热气升腾的咖啡模糊他们的影像，他微微一笑，忍不住问道：“是吗？没想到我能有这般的荣幸，不知道我能不能一直保持这份特殊呢？”

　　女人明显是愣了一下，瞪大的眉眼里带着些许错愕，似是没想到一向知节守礼的对方会问出这般的问题，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假装不知，傻傻的笑了一笑。

　　男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却也不恼，他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越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继续破坏这段单纯的友谊，他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向窗外，欣赏美景，嘴角始终衔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心底的水潭莫名染上一缕酸涩，那一点失落感也正在慢慢扩大，不该拥有的情绪像是碎石般砸入水底，荡起阵阵涟漪。

　　这样不受控制的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

　　一早，柳熠便从困顿中醒来，满面冰霜，眼底的红血丝若隐若现，连带着的还有那股暗藏在心底的郁郁寡欢。

　　“——祝你好梦！”

　　想起昨晚庞棽棽的祝福，他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番，还真是“好梦”！

　　沾上她，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能过，连个觉也睡不好。

　　最终，他阴沉着一张脸走出了卧室。

　　庞棽棽下来的时候，柳熠早就坐在了餐桌前，她仍是那套粉色的睡裙，蹦蹦跳跳的走到餐桌前。

　　听到脚步声，柳熠面无表情的抬眸看了她一眼，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了过半，热气散了大半，他手上拿着平板浏览着什么，鼻梁上挂着银边眼镜，透明的镜片上锐利的银光一闪而过。

　　“早上好！”庞棽棽忽然跳到他的跟前，作势要吓他，圆润饱满的鹅蛋脸上肌肤白皙，眼眸明亮动人，笑容明媚，阳光灿烂。

　　柳熠的目光正好平行的落在她的胸前，皮肤白里透红，成熟女人的身材凹凸有致，有种清纯的诱惑，带着某种幽香的气息。

　　他一下又将她与梦境里对应，一如当年，几乎毫无变换，庭外的阳光曳了进来，缓慢爬行到二人的身上，光彩照人，也恍惚的惊人。

　　他又下意识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清晨的微风在二人之间细碎的流动，淡金色的阳关攀爬上他的侧颜，一半裸露在阳光里，一半隐藏着阴影里，有种奇特的忧郁呈现在他的眉眼里。

　　庞棽棽看呆了，她不懂他，也正因为不懂，使她像孩童般充满了好奇，浑身充斥着探索的动力，想要去读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