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太阳的声音》星惺

16、第 十六 章

　　【6：10】

　　抵达校门口，陈鲸一脚迈进学校，在草坪边缘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远处扶自行车的少年。

　　他慢慢推车，金灿灿阳光洒落身上。

　　头发乌黑浓密，随着微风轻轻飘动，眼神如太阳般明亮，鼻梁高挺，为面容增加几分立体感，嘴角总是挂着笑意。

　　晃眼的蓝白校服凸显少年尤为白皙地皮肤，他对陈鲸招了招手，更显活力满满。

　　精力充分像欢快小鸟，朝自由的蓝天猛烈飞翔。

　　陈鲸一愣，明白他另有事情，不打算回教室。

　　她收回视线，不再等他，他或许也不愿意让她等他。

　　陈鲸重新起步，握紧书包前进，一路朝前，拐了个路口越过操场，温暖光芒穿梭树林之间微隙的附近。

　　蝉鸣交织的冬日，教室回荡着知识旋律。

　　陈鲸已经在走廊，四五步便达高二三班门口，耳边顿时传来一道熟悉又冷漠带着浅浅嘲意地声音。

　　“晋酸你有病吧”

　　陈鲸缓缓往右边窗户瞅了眼，看见曾帮助自己的女生。

　　女生一脸冷漠，却掩盖不住烈火带刺的气质。

　　她极其艳丽，眉眼弯弯，眼角内勾外翘，巴掌大的脸毫无情绪，红唇鲜艳，一张一合：“别以为你跟陆润好我就会放过你，不可能！”

　　“大小姐要多管闲事”晋酸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我跟小李玩闹而且，大小姐也管吗？”

　　“玩？”于林林像听了好笑的屁话，不由失笑：“扯头发是玩吗？如果算，她能哭？”

　　指着同桌。

　　陈鲸看不清面孔，从这视角来看，只能瞧见她扎着小丸子头，双手趴在桌面挡脸。

　　看起来像哭一样。

　　“李妹妹别装了”晋酸双手插兜，根本不信她会哭。

　　毕竟，她不是喜欢跟他玩吗？

　　怎么会哭，定然是装的。

　　于林林一听更加气呼呼，一巴掌扇过去，打在他不知羞耻的脸。

　　陈鲸眼神一颤，加速逃离别班，同时又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女生也可以反击。

　　抱着思绪回教室，刚踏进门口一步，叽叽喳喳吵闹声像默契那般安静下来，一个个注视陈鲸。

　　陈鲸不敢直视他人目光，迅速低头躲避无数众人地视线，回到座位，抬头瞬间一愣。

　　桌上再次出现用墨笔画的涂鸦……

　　依旧涂着乌龟，还写着令人难堪的四个大字。

　　婊子配狗。

　　“……”

　　她胸口涌上无数酸涩，双手紧紧绞着校裤子，指节泛白，低下头紧咬下唇。

　　不断眨眼，试图将眼泪逼回去。

　　班主任不知何时站在门边，一步一步凑近学生桌边，看清涂鸦忍不住沉默。

　　一次两次还好，怎么还有第三次？

　　他本就保持事不过三。

　　“跟老师来趟办公室”

　　抛下一句转身离去。

　　陈鲸紧闭着唇，起身跟随老师，不曾看其他同学的眼睛。

　　怕同学不屑和鄙视她的眼神。

　　拐弯不小心撞到一人。

　　她靠在对方身上能感受到无比有劲的胸膛，还有强烈直冲耳边地心跳声。

　　怦怦、怦怦

　　“陈同学，你有没有事？”

　　上方传来担心的语气。

　　胸口随着开口起伏，陈鲸脸一僵，连忙后退一步道歉。

　　“对不起”

　　说完急匆匆越过他。

　　“……”

　　向鑫生不理解，一脚迈走廊边缘，眼瞧着跟在班主任身后少女，不禁疑惑。

　　随后进班级，看见四十张桌特别显眼地涂鸦。

　　瞬间了然。

　　办公室内，身上不断吸收空调散发的暖气，可陈鲸察觉不到凉快。

　　神经紧绷至极致，手指不自觉握紧，内心有一根不安的弦在绷着，她没法放松。

　　班主任静静坐在办公椅，一言不发，眼神锐利如刀。

　　她能感觉四周空气仿佛凝固，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冻结人心，带来的强烈感令陈鲸窒息。

　　下意识屏住呼吸。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惹事？”

　　“……”

　　陈鲸的心像雨水跌落而下，一双明亮的眼失了焦点，稀碎的光芒一点点熄灭，目光渐渐暗了。

　　“…没有”

　　声音细小无比，除了她无人听见。

　　李元见她不说话，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上更加严肃，染上薄薄冷霜，眉头紧紧蹙一起，神色凝重。

　　“你应该比我清楚，临高高校根本比不上第二中学。有多少学生为了上好学校而付出每分每秒的努力”

　　“你是学生，更加明白其中的苦”

　　“每个黎明都是新的起点，坚持学习，只要不做无用功，每一份都是未来的希望”

　　“陈鲸，告诉老师，你的心思到底在哪？”

　　他不明白眼前这位好苗子走哪条路。

　　“例如行走道路上，前方出现分岔路，左边太阳，右边黑暗，两条不同道路，你会通往哪一边”

　　李元语气不紧不慢，如平面的湖水，波澜不惊。

　　“…我”陈鲸不知道做何选择。

　　她想通往太阳，很喜欢太阳。

　　她追逐光亮路途中，经历风雨，会保护书不被雨水打湿。

　　经历枯燥，读不下书会跪在父母坟墓前，字字泣泣，最终忍下寂寞。

　　万事尽心尽力，苦便硬撑，难便坚持。

　　同时却惧怕孤身一人。

　　她总觉得世间，只有她自己才能帮助自己。

　　虽有奶奶，却帮不了她多少。

　　过去，没有人救她，只有自救，在泥潭一步步爬出来。

　　未来……

　　她不敢轻易下结论，未知一切，本就难以琢磨。

　　人在长大，在失去，在努力，再往好的方向生活。

　　“回去吧”

　　李元摆了摆手，不想等那个说不出的答案，因为没有用。

　　即便说出来，也不是她内心答案。

　　回答他，不过是借口。

　　陈鲸张了张嘴，唇边无一丝血色，纤长细密的羽睫轻颤，神色有一瞬间茫然。

　　光芒透过窗户照进办公室，金灿灿地亮光洒落女生身上，越显苍白。

　　微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光线斑驳，夏日盎然，少女却格格不入。

　　宛如秋天的树，金黄叶子随风飘落，流露凄凉。

　　再无生命般。

　　陈鲸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背脊弯了些，走得很慢。

　　一步一步，感觉用劲了她最后的力气。

　　走廊处空荡荡，铃声早已响起，同学返回教室。

　　只剩她一人。

　　高二三班门口，英语老师在台上讲课，带着小麦克风讲试卷。

　　“We should learn to ……”

　　“报告”

　　陈鲸颤颤巍巍在门口道。

　　“进来”

　　英语老师扫了眼陈鲸，没问缘由继续讲题：

　　“大家看15题，别东张西望”

　　陈鲸依旧低头，避开他人目光，回到座位，察觉桌面干干净净顿时一愣。

　　好在男生及时解惑：“别怕，我擦的”

　　陈鲸“嗯”一声，沉默坐下，从抽屉拿出刚发的英语卷子。

　　总分147

　　“……”

　　下降了，比以前少一分。

　　陈鲸低头找题就见前桌递来一张纸条。

　　【陈鲸收信】

　　陈鲸面色一怔，若无其事打开：

　　【老师讲单词拼写最后一题，过就往下面看词性转换（别回！）】

　　他一直担心受怕她回复，即使她没回过一次，也不能赌在一刻。

　　被发现的话，他肯定会罚抄试卷。

　　毕竟这回才考四十分，比上周整整多了十五分。

　　有进步是好的，但没及格，不敢乱出风头。

　　陈鲸也怕被老师发现，迅速折叠纸塞入抽屉，装作若无其事听课。

　　一节课下去，陈鲸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地不想下课。

　　可惜老师到点离开，她只好接受。

　　向鑫生转过身坐，想观察女生此刻的表情。

　　惬意的风拂过女生发丝，使她享受着淡淡凉意和温暖，握紧圆珠笔在改错本上记录丢掉的题目。

　　一脸平静，不曾被外界吵闹所影响。

　　他的目光很明显，陈鲸察觉有一道强烈视线落在脸上，抬眸而望，他正饶有兴致地看自己，眼含笑意。

　　二人视线相撞地一刹那间，所有嘈杂的声音随之消失，只有胸膛激烈跳动。

　　微风再次袭来，吹走复杂情绪。

　　她心弦一颤，不由自主低下头，心跳加快节奏，内心涌出莫名奇异感。

　　好像黑暗中，有一束光照亮遍地黑暗。

　　那种感觉，陈鲸很想捉住，可它像云雾缭绕，触碰不到温暖的太阳。

　　不等她反应，向鑫生轻轻喊道。

　　“陈鲸”

　　她一怔，迅速抬头，直直对上他的眼。

　　眼底藏着一片星辰，有疑惑和紧张。

　　“…我能不能问您，陈同学。班主任同你说些什么？如果不方便，全当我没问”

　　他眸光闪烁，不敢直视她。

　　明明想关心她有没有被老李骂，却像似打听八卦一样，怪怪的。

　　陈鲸一愣，眼角弯了弯，不知为何心中没先前苦涩，取而代之一丁点微甜。

　　眸中明亮发光，如同燃烧的火焰。

　　他好有礼貌。

　　把你变成您。

　　还陈同学呢。

　　哈哈哈。

　　她莫名被戳中笑意，嘴角情不自禁弯起。

　　“可以”

　　“真的吗！”

　　她能同意让他不可置信。

　　向鑫生抬头与她视线交错瞬间，看清那一刻顿时一愣。

　　女生神情淡淡，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眼里蕴含璀璨的光芒，脸颊两边露出若隐若现的酒窝，透出几分天然的娇憨。

　　时间停滞，四周的喧哗都失去了意义，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他俩。

　　在教室的同学不算多，大部分都出去打打闹闹，总之不愿待在教室闷死。

　　两只手可以数出来，他们大多在前桌或后排，总之不在中间，又热又没风扇。

　　看着她，向鑫生不禁露出惊愕的表情，难以相信她笑了。

　　不过这笑一下消失在陈鲸平静的眉间。

　　她好似有些慌张，下意识低头回避了他的视线，转移话题：“老师问…”

　　想到老师说她爱惹事，又恢复镇定，继续说：“叫我好好学习”

　　对，就是这样。

　　她第一次撒谎，骗了他。

　　但不后悔。

　　如果他知道真实原因，一定会觉得她没用，连实话都不敢说。

　　只会满口……胡言……

　　她脑袋嗡一声，全身仿佛被冰块冻住。

　　迷茫片刻，陈鲸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让她无法动弹。

　　我怎么会……

　　这般自私？

　　不让他知道自己真实性格而选择撒谎，掩埋事实。

　　为什么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会变成如今这副令她讨厌的样子。

　　从前根本不会，直到遇见他。

　　一切才慢慢有所变化。

　　“陈鲸”

　　“是不是有心事？”

　　向鑫生察觉她心不在焉，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没有”

　　陈鲸表情一僵，无端沉默，握紧圆珠笔打算学习，下一秒只听他道：

　　“有事可以告诉我，憋在心里不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