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太阳的声音》星惺

15、第 十五 章

　　周一，天色微明，天际呈现出淡蓝色的光影，遥远传来城市苏醒的声音，汽笛与鸟鸣交织一起。

　　形成一道不算好听的杂音。

　　女生睁开眼，空气弥漫着泥土气息，掀被子下床，窗外大颗大颗露珠挂叶子上，随后滑落。

　　昨夜下暴雨，把一切环境洗刷干干净净，绿植清晰，世界唤醒全新晨曦。

　　景象让人舒适不已。

　　收拾完毕，她吃完面条抵达奶奶门前，从缝隙偷看里边。

　　屋子偏暗，透过一缕微光洒进床边，她看见了正在熟睡中奶奶的脸庞。

　　很和蔼。

　　短发像罩一层白霜，眼窝微微凹陷，侧身背对门口。

　　陈鲸估算时间差不多，后退一步轻轻关门，直走越过家门，径直踏上熟悉小路。

　　一路上，一辆又一辆车越过身边，风力变成一阵阵微风，轻拂过脸颊，带来早上一丝丝凉意。

　　车辆时不时离去，这段时间是学生上学，作为家长，或许亲自送。

　　陈鲸默默打量不断从身边经过得车辆，眼底似有细碎亮光。

　　幻想他们在车内欢声笑语，一家三口很温馨，如此一想，心中涌现一股羡慕。

　　渴望有一天，她也是这样被父母关爱地送去学校。

　　可是，再也没有那一天。

　　父母真挚笑容永远定格在过去。

　　往后余生，不再有他们。

　　陈鲸眸光黯然几分，不难过是假的。

　　当年父母离世她确实很难过，哭了几天，眼神红肿，声音沙哑不成样子。

　　好几天说不了话，一张口只有血腥味在喉咙回荡。

　　过去每一天，陈鲸不愿回忆。

　　一想到父母和她待过每一分每一秒，她便不舍得从回忆出来。

　　好想沉迷梦里，那里有他们的温暖。

　　会关心她天气冷有没有多穿衣服。

　　会关心她在学校吃饱饭没有。

　　会关心她学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会关心她……

　　太多太多。

　　陈鲸没法忘记，也不愿忘记。

　　记得小时候，小小的陈鲸扎两边可爱小揪揪，睫毛纤长卷卷的，弯弯眉毛下一双水灵灵大眼睛，脸蛋肉嘟嘟。

　　配上粉色公主裙，显得可爱至极。

　　但她非常淘气，喜欢乱跑。

　　小团子摇头晃脑，揪揪也随之左右晃动，粉粉.嫩.嫩小公主在阳光下奔跑。

　　母亲在后面叫慢一点，小团子非但不听，奔跑速度更快了些。

　　结果一个不小心踢到小石头，瞬间失去平衡，身子猛然倾斜，小陈鲸来不及刹停顿时被绊倒，砰一声摔落。

　　小身板结结实实摔一地，满嘴啃风沙。

　　瞬间嚎啕大哭。

　　“呜呜呜……”

　　声音陈鲸如同秋风中落叶，凄凉和哀伤，仿佛承受着无法言语的痛苦，让人倍感心疼。

　　忍不住想要给予安慰。

　　小陈鲸趴在地上起不来，只一味哭泣，肩膀不停颤动。

　　妈妈一脸心疼，俯下身抱起女儿，嘴边忍不住说教：

　　“都说别跑这么快，这下摔了吧”

　　小团子一听，刚止住的眼泪奔涌而出，豆大泪珠从眼眶一颗一颗砸落。

　　汹涌且猛烈，将内心所有痛苦一次性宣泄。

　　妈妈无奈摇头，观察小团子胖胖有肉的小腿，颗粒般得石头粘在膝盖处。

　　轻轻吹了吹，细碎的小石头被风吹走。

　　白皙的腿有些密密麻麻血红小口，覆盖一丢丢血迹。

　　小团子见状，更加难受哭泣。

　　妈妈很心疼，又怕伤口感染细菌，急匆匆前往医院。

　　那样温馨的场景，至今不曾再有。

　　不远处，少年骑行而来，迎接微光出现。

　　瞧见前方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背影，他微微一顿。

　　女生一穿校服，扎着几乎不变的马尾，后背厚实鼓鼓看起来有分量地书包。

　　长腿一迈不疾不徐，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呼喊促使她加快步伐。

　　完全没心思辨认声音。

　　“陈鲸，陈鲸？陈鲸！”

　　嗓音变化莫测，从最开始平常至疑惑到激动。

　　“……”

　　陈鲸边走边辨认熟悉地声调，步子渐渐慢下来，侧身向他。

　　结果与他打个照面。

　　少年迎着阳光朝她而来，发丝溅跃出好看的弧度，清隽五官笑得肆意，意气风发的模样又酷又阳光。

　　他直视女生几乎不眨眼盯上自己，不由好笑：“小呆瓜”

　　“？”

　　陈鲸继续愣呆，没理解他话里意思。

　　向鑫生勾了勾唇，解释：“你知道吗，传闻被异性盯着看，对方会陷入自己的外貌中无法自拔”

　　“你猜，我会不会相信？”

　　眼神直勾勾，如果陈鲸仔细观察，一定会察觉他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流。

　　“不知道”

　　陈鲸诚实摇头，不想过多了解真相，只用一副严肃又认真地表情诉说。

　　“我不小”

　　“不是呆瓜”

　　一字一句。他能清楚接收到陈鲸坚韧不拔的目光。

　　是那样炙热。

　　她安静，偶尔沉默不语。

　　性格内敛沉静，平静而深远，总会出现角落里。

　　不张扬，不喧嚣，宛如一朵静谧的花。

　　让人容易忽视。

　　在别人眼里，她呆呆愣愣，被人骂不懂反击，只顾沉默。

　　昨晚，他回去冲凉完，放在桌面的手机不停震动，解锁一看，陆系一个人轰炸信息。

　　“……”

　　向鑫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盯着屏幕。

　　如果不是正事，作为同桌，他一定会好好‘呵护’同桌的陆系。

　　陆系：【你后桌倒大霉！】

　　陆系：【我听老班说苗栗去找新同学！主要还带人！四五个呢！】

　　陆系：【你有什么感想？新同学孤身一人独战敌人，结局不想而知】

　　向鑫生接收信息，眉头轻轻皱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冷峻。

　　瞥一眼左上角，现在晚上十一点。

　　不知道陈鲸还在不在那。

　　他反手把手机揣进兜里，一个箭步上朝衣柜翻出外套，随意披在身上，不疾不徐出门。

　　路过客厅，又看见早已喝醉的父亲。

　　他像个死人一样躺在沙发，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手里还抓着一瓶空酒罐，口中喃喃自语：“……再来！我还能继续喝～”

　　“……”

　　向鑫生神色未变，内心平静，淡定离去。

　　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他对父亲，早就没了期待。

　　在他十岁，父母还算寻常夫妻一样，关爱着他。

　　可将来不久，却变了。

　　六一儿童节当天，男孩回到家，家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

　　小男孩没有哭，在想爸爸妈妈有事耽搁，没法抽出时间陪他玩闹。

　　无论多久，他会在家乖乖等待他们。

　　连朋友找他去玩，男孩都没有答应，只站在自家院子前看炎热的天空。

　　他觉得，太阳不再耀眼就是爸爸妈妈回家得时刻。

　　不知过多久，黄昏渐渐褪去，夜色笼罩大地，升起月儿弯弯，星星点点一同和月亮照亮了宇宙的黑暗。

　　微风轻拂，有些冷，有些凉，只有男孩一人在院子里。

　　被冷意吹得打颤，双手抱紧自己蜷缩着，眼神空洞只觉得难受。

　　……得难受。

　　像银针一样，无声涌进喉咙里。

　　过了很久很久，门口传来动静，男孩飞速抬头，只见爸爸一手一瓶啤酒。

　　边走边喝。

　　向鑫生缩了缩脑袋，在一旁躲着，努力让自己毫无存在感。

　　他最怕爸爸喝酒，每回喝醉就会打人，最爱打妈妈。

　　小小的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次次冲在妈妈跟前，保护着母亲，让她不再挨打。

　　只有男孩，默默承受着无数巴掌。

　　不愿吭声。

　　那样的痛，已经有整整十多年。

　　他不会忘记，也不会对父亲产生一丁点期待。

　　去找陈鲸，却发现那空空如也。

　　她走了，摊子也消失了。

　　记忆回旋，他看着她那张严肃的脸，不由噗嗤一笑。

　　“哈哈哈……”

　　笑的肚子疼。

　　陈鲸面对他突然而来的笑意顿时有些疑惑，又迷茫。

　　怎么了？

　　干嘛要笑？

　　她脸上没东西吧？陈鲸眸光疑惑，转头摸了摸脸蛋。

　　皮肤光滑细嫩，鼻子高挺而精致，线条流畅没有多余的肉感。

　　向鑫生察觉她的的动作，眉毛轻挑，扬唇而弯。

　　“我笑你漂亮”

　　“……”

　　她长睫毛轻轻一颤，眸光不可思议看向他，眼里满是愕然。

　　好看？

　　不可能！

　　要是好看，怎么会无人喜欢？

　　怎么会有人…欺负她？

　　陈鲸自嘲想道。

　　向鑫生没有察觉不对劲，也不知她心中所想，深邃眼眸染上柔和。

　　“我没骗你，也没有骗过你”

　　“你确确实实是我在见过女生之中最漂亮，最有独特性格的女生”

　　没错。

　　他不是为了哄她而撒谎，她的确很漂亮。

　　睫毛浓密而弯翘，如同蝴蝶欲飞，一双明亮干净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像一潭秋水，时而流出淡淡忧郁，鼻梁巧而挺直，唇色优美粉.嫩，像正在绽放的花瓣。

　　青涩可爱，却没有笑容，看起来有些清傲。

　　陈鲸抿唇不语，低头垂眸，睫毛微颤，脸蛋微微发热，耳根子一下染红。

　　向鑫生有观察到，不自在别开脸，扶着车把直视前方。

　　天空泛白，白云初现，一抹阳光在照亮，穿过无数树梢，斑驳地照亮地上，光影交错。

　　向鑫生：“下次有人找麻烦不用担心，你只要骂回去，我给你垫后”

　　“三好学生说脏话不文明，会把身份拉低。我建议阴阳怪气”

　　“……”

　　两者有何不同？

　　她不知道，但他所言有道理。

　　被人长期骂，心里难免不开心，会郁闷，更多是不甘心。

　　一口气有时候咽不下，她又不敢自找麻烦，只能被别人指指点点，像个没长嘴的人。

　　向鑫生眼眉含笑，依旧带着笑容满面，歪头瞥她一眼。

　　女生不再透红或者低头，一脸平静朝远方。

　　他离她有些近，能清楚观察陈鲸眼里掺杂些迷茫和惘然，左右顾望仿佛寻找什么，却找不到一处能停地方向。

　　他收回视线，眸光坚定说：

　　“你不要放心上，随着自己的心意走，想做什么就做，要说什么就说”

　　“你是自由，我也一样，包括世界每个人”

　　“我们在为生活而努力的勇敢冒险者”

　　“如果事与愿违，就相信上天另有安排”

　　陈鲸听着一堆大道理，渐渐充满对未来憧憬和希望，眼神满载期待地光芒，仿佛眼前有无数追求的道路，都向往美好。

　　“向同学说的对。活在世间本就幸运，对于我，想要顺心如愿，难如登山”

　　很多苦难不是一点幸福就能忘掉。

　　即便有过温馨，那也是过去一刻。

　　人总在低落时想起美好瞬间。

　　一段温暖能治愈情绪。

　　她想，自己也一样。

　　最喜欢在难过想起父母在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