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心意初显露,吓坏美娇娘 ...
-
“父亲母亲不必拘礼,都是一家人。”
陈冠方抬袖揩汗:“是……是。”
杨婉兰早在他回府之后便将江奎的事告知他,震惊之余心头却是感怀,“那便如此不亲不疏来往着,辰妃之子登上大位他功不可没,这些日子我在宫中明显察觉同僚们有刻意亲近的举止。”
“坐啊!”江奎换下丧服,今日穿了件青色大袖圆领袍,透得整张脸更加白皙。
慧明和寂空像个农夫一样二人合挑着个担也进了屋。
“这是我送给父亲、母亲还有玉儿的礼。”
杨婉兰:“这非年节的做甚要送礼。”
江奎沉默,他也不知为何要送。
愣了一瞬,伸出那骨节分明,青筋明显的右手为座上几人斟满了酒。
“嗯……快除夕了,就当是年货吧!”
陈冠方呵呵一笑,“那就坐下一起吃吧。”
这顿饭,陈朝玉笑呵呵地说东说西,另外三人亲热中带着客气与分寸。
杨婉兰见席间氛围融洽,给了张妈妈一个眼神。
“官人看看。”
张妈妈适时递上了一本画着鸳鸯戏水的洒金红皮册子。
陈冠方酒过三旬,有些醉意。接过后随意翻了翻,连连摆手:“这样多的字,我眼花看不清,江大人,你看看。”
江奎没有拒绝,捻开了第一页,清冷的声音响起:“有缘千里来相会?”
“呵……俗句。”
又翻开了第二页,“中书令褚允明:家有两子,长子褚安良任监察御史,房中通房两个。次子褚安为,无官职,在应天书院就学,才学出众。”
第三页:“吏部尚书王怀忠:家有五子,长子王佑安任江州知州,房中通房一个。次子……”
念及此处,江奎止住声,细长的手指翻得书册哗啦作响,胸口微微上下起伏,却还笑着说:“母亲是要给玉儿选婿呢。”
杨婉兰:“是啊,玉儿也不小了,过完年就十八了,寻常人家这个岁数早就成亲了,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待三月禁吉期一过,便可以定下了。”
“你怎么看?”江奎颤着手指合上书册,目光聚焦于陈朝玉脸上。
陈朝玉低头,耳根发红,哪有这般直接就问出口的。
“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掌眼过的郎君定是不错的。”
嫁谁不是嫁呢,最想嫁的早就拒了自己,余下的人都一样。
江奎口中发甜,听到她的回答后一大口鲜血呕了出来,溅得满桌都是。
陈冠方酒意顿消,慌乱站起,扶着江奎朝着门外大喊:“快叫郎中!”
寂空和慧明冲了进来,见着桌上白瓷碗碟上鲜血淋漓,立刻从怀中掏出药瓶,倒了粒褐色药丸塞进他的嘴中。
慧明:“怎么今日又犯了旧疾!”
寂空:“大人,如何了?”
药丸下肚,江奎呼吸逐渐平稳,用手背擦了下唇角,竟是黑血。
“父亲,母亲,玉儿,我就先回去了。”江奎踉跄出了门。
杨婉兰红了眼眶,心中悔意重重,不该逼得如此紧的。
陈朝玉一直坐在他对首,毫无遗漏地看着他病骨支离的模样,前些日子看着不是好好的吗?
——
陈府外马车。
寂空:“大人,药王谷老谷主前几年说的您体内还有一些余毒,今日可是都吐干净了?”
“你们俩先回去。”
“是。”
慧明还想劝几句,却被寂空瞪了一眼。
冬夜彻骨,江奎的脸色更甚。凭着幼年记忆循着陈府墙根,翻身一跃,动作利落干净,落地毫无声响。
陈朝玉洗漱后钻进烘得温暖的云被,只露出一个头:“方方,圆圆,明日不用叫我。”
轩窗半启,屋内炭火盆入了冬后便不眠不休地燃着,陈朝玉偷偷点起烛灯,罩上云母灯罩,又将厚厚的床幔拉紧。然后面带狭意地从枕头下抽出一个话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正看到郎君对着佳人起誓时,床幔被人一把掀开。
“啊……”陈朝玉惊呼出声,手中话本不知甩到何处。
“姑娘,怎么了?”方方圆圆两个丫头听到动静后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
江奎冷着脸钻进她的榻上,又将床幔掩上,偏头挑眉示意她将人支使走。
“……没……没事,做噩梦了,你们出去吧……”
烛光忽明忽暗,衬着江奎寒气逼人的脸色更加恐怖,这近一月的日子里他一直都是和煦待她,从未有过今日这般面沉如水。
“你……你不是走了吗?”
江奎:“……”
陈朝玉将锦被往身前拽了一拽,掩住自己松垮的里衣,强装镇定:“她们已经走了,你坐在这不妥……吧!”
江奎咬牙气急,但又无从下手,直接一把抢过被子将陈朝玉裹了三圈后双手横抱起,准备就此给她掳走,行至屋门处被冷风一灌又清醒过来,返回身后将她重重摔至榻上。
“哎呦!”
“晓得痛了?”江奎忿忿道,站在床边俯视着她。
痛自是不痛的,但是被吓到了。
烛灯骨碌碌地掉下床铺,忽闪几下彻底熄灭。黑暗之中,二人的喘气声分外明显,一个强压着惧意,一个毫不收敛地散发怒意。
“陈朝玉!你要是敢定亲,我就杀了你!”
一道森冷的声音幽幽钻进陈朝玉的耳门,她汗毛竖起,直往角落缩去。
“听到没有?”江奎冰冷的手指摩挲着陈朝玉细白的脖颈,声调平平,但却让人胆寒。
陈朝玉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珠子顺着脸颊砸至江奎的依旧放在她脖子处的手背,同时轻呼了一声:“哥哥?”
江奎的脑子像是被针扎了般,陡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动作后赶紧缩了手。
就这样静了大半晌,两人都未发出动静。
“玉儿,对不起。”温温柔柔的一句抱歉击碎了她的坚强。
陈朝玉蒙着头呜呜哭出声音,江奎在外头一直轻拍着云被,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左右如今定亲之事八字还未有一撇,自己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太急反而叫二人疏淡。
连续的哭声逐渐转为抽噎,江奎慢慢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陈朝玉凌乱的发丝和着泪水粘在闷得通红的脸上,双眸被泪浸得更加水润。
“别哭了,是我错了。”江奎见状只想给自己一刀。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带着哭腔的一句话彻底打得江奎失魂落魄。
“好,我走。”
——
“腊月了,这天是真冷啊!”慧明觑着回来后就一直静坐在屋中不语的江奎故意说道。
江奎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寂空对着慧明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多话,上回出现这般森然模样还是安王作乱。
“寂空,你说一个女人她让你走是何意?”
寂空少见地显出讶异,略一转眼珠子就懂了。
“属下的夫人若这么说,通常是气急了,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江奎在脑中过了过,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低低一笑。
“原来如此。”
“慧明,”江奎阴霾渐消,恢复往日的温和模样,“明日去东华门外大街上给我买个灯罩送到陈府,记住,要最贵重的。”
慧明:“是。”
——
陈朝玉在榻上大气不敢出,足足坐了半个时辰,确认那人真的走了才敢动了动僵直的身子,床边那碎了几瓣的云母灯罩无声提醒着她,方才的一切不是梦,都是真切的。
“示弱,示弱,表哥教的示弱今日怎么不大管用了。”陈朝玉惊魂未定,喃喃自问。
我要是定亲,江奎就要杀了我?我定亲同他有什么干系?那我要是找一个比他官职还要大的人,小命不就保住了?
陈朝玉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将晚饭时娘亲掏出的册子翻了翻,试图从里头寻摸个好郎君。书页翻得飒飒作响,可白纸黑字记录的人选没有一个比江奎的官职大。
“也是。这从龙之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像他那样二十岁便官至左相的翻遍史书也不见得能找着几个。”
罢了,明日再琢磨吧!
——
天还未亮,陈府便热闹起来,女使、婆子、小厮有条不紊做着手头之事,不因其它,只是因为今日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回朝会。
杨婉兰将府中一切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厨司门房早已准备妥当,严阵以待陈冠方的出行。
以陈冠方的家底是无法在京中置办这么一处宅院的,当初从建州小县擢升至京中时,杨婉兰的舅兄大手一挥拨了不少银钱给他们夫妻二人,这才不用住在那官廨之中。
杨婉兰整理那熨得没有一丝皱褶的绯色官服,将银鱼袋挂于身侧带跨之上:“官人今日似乎高兴得很。”
陈冠方笑笑:“那是自然,总觉得我们陈杨两家要熬出头了。”
“谨言慎行,官人。”
“好好好,知晓了。”
陈朝玉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又合上了眼。爹申时才散衙,早着呢,再睡一会。
才刚眯着,方方便把她给唤醒:“快起来,姑娘。”
“怎么了?”陈朝玉闭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
“二房的人来了!夫人叫我赶紧把你叫醒去前厅见客。”
二房?二叔家。
陈朝玉的二叔早就去世,独留孤儿寡母在钦州生活了多年,每隔一月杨婉兰便会汇些银钱过去,虽说谈不上富足,但至少衣食无忧。
“只来了二婶婶一人吗?”陈朝玉看着镜中的方方问道。
“还有您的堂妹,欣姑娘。”
陈朝玉默然,看来这二房是要常住京中了。
收拾妥当后,陈朝玉便去了清芬堂,一进屋,几人便止了声。
“朝玉见过二婶婶。”
被唤作二婶婶的妇人局促站起身,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就是玉姑娘吧,真是气度不凡,像个仙女。欣儿,快,叫姐姐。”
二婶婶身边怯生生地站着个秀气的姑娘,听到她娘的吩咐,小声的叫了声姐姐。
“这回来京,真是开了眼,若是欣儿有这好命,如今也当是个大家闺秀,还是我那官人不争气,是个短命鬼,不然我们母女也不至于如此。”
杨婉兰叹了口气,看着风尘仆仆的母女俩:“弟妹既来投奔我们大房,我和你大哥不会不管,西边院子还空着,你们就先住那,其他的事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