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凤兮》夏沉

4、半声蝉

　　此后日子也无甚区别，于陵端，不过是每日在早练时多看两眼陵越罢了——饶是如此，他也能足够满意地去鼓捣天墉城那些艰深的剑技。更令他心满意足的是，现在陵越见他，总会淡淡地把唇挑到恰到好处的角度。即使陵越笑过之后再未抬眼，而是继续着他每日的忙碌——陵端也觉得，这样很够了。身边师妹总是说，陵越拧眉的样子也是极清隽，每每听见，陵端总会在心里暗暗相较，最后得出的结论也总是那一个——果然大师兄眉头舒展的样子，才是极好的。
　　不知是伊人当真能笑开春风，或是冬天也想早些脱身，今年天墉城上的春天来得极早。才一月之仲，玉兰竟有些隐隐打出了花苞，倒没有往年的袅婷模样，只是一股脑的饱满蓄着势，似乎是想一个劲头就撞开天地一般。陵端每天晨扫总会抬头看一看头上的玉兰，只因了陵越的一句话——“这玉兰总是这样。春一打头就迫不及待地吐出些香气，看着它就总觉得……什么都过去了。”陵端心中不过是一个念头，想让陵越心中一切被百里屠苏折磨出的苦楚早些过去，也因了此，众师兄弟间渐渐传出了陵端被玉兰花妖魇了的胡诌。陵端却并不着恼，只是每天仍带些期待的看着玉兰。
　　但玉兰开时，陵越却不在天墉城中——又因天墉城的事，在山下辛苦奔波。陵端心中烦闷，便每日少给玉兰浇些水，或是堆些残雪到玉兰树底下，好像这样就能逼回花间的勃勃春意一般。待得十日过后，玉兰隐隐有了些焉头焉脑的迹象，陵端心中一动，便摘了两三朵玉兰，费劲使出了刚才学会不久的冰封术，冻上了那些尚有些春意的玉兰，惹得戒律长老颇带些家门不幸的哀叹来。
　　陵端这日正百无聊赖地踏着天墉城上带着些清冷颜色的石板，忽听得陵越一声“师弟”，竟一个趔趄，险些当场摔下。陵端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转身过去看着陵越，活像是想记住什么似的——陵越黑瘦了些，不过精神还好——想是路途奔波所致。“大师兄此去何处？”甫一出口，陵端便觉冒昧，颇有些懊丧，而陵越仿佛未觉，答道：“铁柱观。倒是个清静之地——”陵越忽而拧紧眉，“但有一处，颇有些妖气……”陵越话还未完，陵端就见百里屠苏竟冷冰冰地就矗在了那，心中颇为不悦，但只听得百里屠苏是来替执剑长老唤陵越回去问询，却又欣喜了许久——陵越竟是直接便过来找了他。
　　走前，陵越似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淡笑道：“多谢师弟留的玉兰……果然是天墉城上的玉兰，才是极好。”
　　从此，陵端心里就存了一个古怪的念头——每年春天，都得留下点春意。不必说，那春意，只能是他所喜欢的玉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