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槛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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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沉陆被浓重的感情裹挟，抑制不住委屈的哭出了声。
与其说是被触动，不如说，安沉陆久违的又尝到被包容的滋味，那些不示与人的扭曲和阴暗，那些矫情的自怨自艾，被戳破又被好好的接住。
人所求不过就是一个懂字。
常青章只是说着：“好孩子，不哭，还来得及。”
这二人病床前对诉的身影逐渐远去了，退到门前，雨刚巧淅沥沥的下起来，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从屋檐上顺下来，砸在地面上，砸疼了人。
“啊！！！！”王远行那有如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晴空万里的山头，在这片廖无人烟的道观里险些震翻了房顶。
老道颤巍巍的抹着汗，按住了王远行的腿。
“别喊，别喊，喊了气就泄了。”
说是这么说，老道下手一点不含糊，颤颤巍巍的伸手过去，握住王远行脚腕的时候却奇稳，一拧，王远行牙都快咬碎了才忍住没喊出来。
“好了，这下只需静养一两个月，便如常人一般了。”老道拍了拍手，拿起一旁的木板固定住了王远行的伤脚。
“那我还能……”王远行挑了挑眉，“老头你要不别那么扣，请个大夫来呢？”
老道把手一摊，说道：“没钱。”
王远行气得不想理他，只好用死鱼打挺一样的动作砸了一下床板以示抗议。
“咔吧”中间的那块床板子响了一下，用声音表达抗议之后直接不给面子的寿终正寝了。
王远行还好翻身快，不然恐怕是掉进去再伤一遍脚，老头心疼的奔过来，捡起来裂成两块的床板就出去了。
王远行气得翻白眼，但也只能蜷在另一边。
他的脚是被王家那群王八蛋打伤的，说打断腿真不是闹着玩的，所幸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练家子，没伤到根本，只是扭了骨头。
等王远行龇牙咧嘴的从这破烂板床挪出一个舒服位置，这老头却捧着碗饭进来了。
热气腾腾，但毫无油水，老远就迎着太阳映得老道脸上泛绿光。
王远行闭上了眼，心想。
x的，抠门儿抠到灶台和坟圈子合一块，前边烧火，后边上香。
老道颤颤巍巍端过来，搁在柜台上又不知道想干点什么，拿起了扫把。
王远行叹了口气，伸手端过来，正准备吃，这老道一扫帚扬起一片尘。
王远行伸胳膊护住这碗饭，免得尘土落进去，老道突然开了口：“孩子，你愿不愿意认我做师父？”
王远行想都没想，摆了摆手。
“我有师父，我师父还在等我回青省。”
老道似乎有些低落，低低叹了一声，接着扫起了地。
王远行也没多问，他简直是归心似箭，只等着伤养好了赶紧回青省，守着师父，以后在于赫师兄手底下当个前锋官。
一碗饭从秋吃到冬，王远行腿脚是好全了，树杈子也舞的虎虎生风，可惜天公不作美，还没踏上启程的路，大雪就落了下来。
老道总是锲而不舍的问他要不要做自己的徒弟，王远行总是说不，问烦了就堵上耳朵耍赖装听不见。
外面雪声寂静，老道终于舍得炭火取暖，王远行穿着棉花絮的道袍裹了个鼓鼓囊囊，蹲在炭火前边烤红薯，老道慢慢拨弄着炭火。
“我教你一招剑吧。”老道拎着火钳子突然站起来。
王远行专心致志的看着红薯，连个眼神也没给，懒洋洋的回道：“您别告诉我这破烂地儿您还有家传绝学。”
老道向来不对他的嘴贱有多余的反应，颤着腿脚，缓缓舞起了火钳子。
王远行起先斜眼望过去，后来却逐渐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个动作。
老道把一整套剑法舞了两遍，王远行已经看呆了。
他没见过这样的剑法，柔如落叶逐水飘零，刚若斧锋杀机毕现，收如稚儿初提剑，放若圣手露杀意。
一招一式，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步步紧逼，杀人于无形。
老道停下时，王远行已经拎起常用的树杈子，照着脑中记下的招式学了起来。
“你不是不学吗？”老道笑了笑。
“不学才是王八蛋。”王远行半点没犹豫，立马把上一刻的自己归入“王八蛋”行列，丝毫不要脸。
“指要紧，腕要松。”老道说，“腹要紧，腿要松，脚也要紧。”
王远行起先找不到要领，老道也不急，慢慢指导着，几遍下来，王远行似乎也体会到了精妙之处。
“这是什么剑法？”王远行停下来。
“代代相传的野路子。”老道重新坐下来，然而烤红薯已经变成了燃料，窜起一股火苗差点燎没了老道的胡子。
王远行三步并作两步窜过来，把红薯捡出。
所幸只是皮烧糊了，掰开还是红黄色，烤的刚好，甚至看得见一点蜜油。
王远行分成两半，大的给了老道。
“为什么教给我？你不是说你还有个徒弟吗？”王远行说。
老道摇了摇头，说道：“他心气高，不回来了，这点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教他就走了，教给你也是一样的。”
王远行咂摸出一点心酸，只好讪讪的说道：“怎么这样白眼狼？”
“年轻人若是也没心气儿，那才是真完了。”老道吹了吹红薯，拿在手上没有吃，“我当年若是不那么固执想把他留在这里，或许他还会回来。”
王远行没有接话，默默地啃着红薯。
碳火的噼啪声伴着寂静的雪，风声呼啸而过，一老一少，各自怀念。
王远行手里的红薯吃完了，老道将自己手里的半个递过去。
“吃吧，我老了，吃多克化不动。”老道说，“我还可以教你些别的。”
“什么？”王远行也不扭捏，接过来就吃，他正长身体，确实是饿。
“我们这一门是没落了，但总要有人会，不只是知天命，知人心，还要知自己。”老道的脸映着碳火的光，“奇门，卦象，相术，阵法，一样一样来吧。”
“我朝不是禁巫蛊吗？”王远行挑起一边眉毛，那双桃花眼也跟着动了一动。
“这不是巫蛊术。”老道说，“这是筹算之术，只不过算的不是数。”
王远行望了望窗外，说道：“开春我就会走了。”
“无妨，即使只是皮毛，你也总有精进的一天。”老道不当回事。
王远行没有说话，默认了。
“你一定有自己一番天地，这点东西，或许帮得上你。”老道又说。
“什么天地？”王远行问，“我一辈子所求不过是守在一个地方，给我师父养老送终，给我师兄当一辈子狗腿子。”
老道指了指天，说：“天意不可为，我看过了。”
……
雪夜里风卷起一层薄雪在地上滚，滚着滚着，就散了，又从别处添上一层来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槛外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