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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爱别离 ...

  •   王远行注定是没办法从王家等人嘴里撬出答案的。

      他夺了家法棍子,跳到堂前,棍指长辈,却被更多的人压下去。

      王远行是恨的,恨也无可奈何。

      这通打几乎是冲着打死他,起先王远行紧咬牙关不肯出声,心里想的是有本事打死我,后来满心只有一个“痛”字。

      再之后的事王远行也不记得了。

      他再醒来,入目只有破了顶的茅屋。

      车马声与交谈声在外响起,嘟嘟囔囔的响过一阵之后,似乎是一步一挪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从门外传过来,“吱嘎”推开门板,王远行偏头去看,一双潦草的布鞋,扎着脚的灰裤子,袍子破洞又补上。

      “孩子……”老者走进了,掩上门,到了近前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王远行身上痛的难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老者叹了一口气,转身颤着步子去倒了一杯水。

      王远行喝过水之后,哑着喉咙问道:“我娘生下我之后,没有死,对不对?她是不是还活着?”

      老者拄着拐杖,低低的叹息一声,看着王远行那双执拗的眼睛,只好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二十年前老朽带着徒弟上京逃荒,你娘给了我们爷俩一钱银子,托她的福,我们爷俩活下来。”老人家似乎百感交集,“后来我与我那小徒弟机缘巧合来给王家守祖宗道观,年节下给你家添香油时见到了你娘,那时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孩,但是人已经疯了……”老者不忍再说下去,背过身,缓了许久才接着说下去,“你娘不行了,就托我带手信去王家找她的故人……”

      王远行猛的瞪大了眼睛,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说……疯了?”

      老道轻轻点了点头。

      王远行的表情凝固在悲恸与愤怒之间,连喘气都忘了,只有眼皮不停的抽搐。

      疯了,只有一个疯女人!

      老者慢慢挪动着步子,佝偻着身体挪到床头,从矮柜顶上取下一个木盒,又颤着手递给王远行。

      “孩子,这是你娘的遗物,今日老朽交还给你。”老者顿了顿,“孩子,生老病死乃是常事,节哀啊。”

      王远行不说话,也不动,好像一尊狰狞的邪神像,久久凝固在原地,凶神恶煞又无可奈何。

      那老者见王远行不对劲,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王远行这才猛的喘过一口气,喉头堵着,透气的声音“咯咯咯”的响,像是被谁掐住了。

      目光落在那盒子上,王远行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他颤抖着手去摸那个木头盒子,凉的,眼泪滴在上面润了一点光。

      这个盒子不精致,落了点灰,王远行摸到锁头,掀开了这个匣子。

      里面是一块玉佩,一方印,还有一张薄薄的纸。

      纸张在王远行手上哗啦啦的响,抖得他看不清字,极力遏制了“咯咯”作响的喉咙和颤抖的手,王远行看清了那上面的殚精竭虑。

      “吾儿远行,岁岁不相见,年年莫归家,天高任你行,地阔有山依。为娘这封信若是你看见了,必是回到了这里,拿着玉佩去换些钱,收好手印,若有需要,随意找家店铺出示手印皆可助你。愿我儿此生不知此物,不知我。”

      王远行支起来的头颅一下子掉回了枕头上,头一歪,“咕咚”一声,滚到床板上。

      他甚至没有叫她一声娘!!!!

      夜里风在山间哀嚎,来回荡着悲,挂着人心,血淋淋的滴了一路,滴滴答,滴滴答,下起雨来,粘稠的敲着。

      王远行的呜咽淹没在这场雨里。

      安沉陆自王远行走后,总是在他母亲的牌位前呆坐。

      摸摸金字刻着的王安宁三个字,就等着这香烧完。

      他心中有千万般委屈,不与人说,不做泪流,因为康明帝教他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示于人。

      罗刹打仗的时候,皇城里到处都是孩子,有臣子家的,有其它表兄弟,只有他和表妹安邦公主被康明帝天天带在身边。

      皇后是他的姨母,康明帝是她的姨夫也是他的叔叔,安邦表妹是康明帝唯一的子嗣,那时候,他和安邦揪掉皇帝衣袍上面的东珠欻子儿,拆凤冠上的鸽血红拼秋叶作画,即使是夜里睡觉一脚踹在皇帝身上,康明帝也怕吵醒了孩子,只敢呲牙咧嘴的挥退下人。

      安沉陆看着那燃烧的线香,笑了笑。

      他应该叫康明帝皇叔的,但他总叫姨夫,因为皇后王子宁最疼他,吃的用的穿的,精细得不能再精细。

      有一年他生病,烧得说胡话,姨母急得乱转,衣不解带的照顾。

      从那次起,姨母信道了。

      他问姨母为什么总是求神。

      姨母说:“孩子,求求神,你不就好起来了吗?”

      安沉陆历历在目。

      他母亲去世的早,他没见过,但总想来见见这块牌位,好像这块牌位立在这,就是他的依靠。

      后来,仗打完了,宫里的孩子越来越少,安沉陆也免不了出宫归家,那日他抱着牌位,怀里揣着世子封诏,一步三回头,王子宁哭得一口气分几次喘,连康明帝也跟着叹气。

      安沉陆第一次悄悄地恨上了父亲。

      后来又怎么样呢?他的生身父亲刻意忽视,父亲的续弦心中不快。

      两个半路夫妻,都把这笔账算在了安沉陆和他亡母的身上。

      有时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是他人的薄待,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他们不能怪自己,所以怪你活着。

      这一线香烧完了,猩红的一点,一明一灭,彻底熄了,安沉陆看着烟线散干净,才起身。

      他连王远行也失去了。

      “兄长!”安丘墟这时闯了进来,屋子顿时随着飘荡的烟气也晃了一晃。

      安沉陆从这满屋的焚香味里又恍惚了一下,王远行,也该叫他兄长的吧?

      “兄长,娘说……”安丘墟出口觉得说错了话,打住换了个词,“王妃娘娘说,要咱们到前厅去。”

      安沉陆牵起了安丘墟的手。

      安丘墟是没错的。

      两人一同往正厅去,转过一个回廊,迎面就碰上了山长。

      安沉陆及时扶住了他,先问了安。

      常青章脸色很不好,他紧抓着安沉陆,几乎是一字一顿:“太清来信了吗?”

      安沉陆愣住了,安丘墟听不懂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一脸的疑惑,非常不是时候的插了一句:“太清师兄不是回京城了吗?”

      常青章和安沉陆同时望向安丘墟,给安丘墟看得往后退了一步。

      “山长,他……”安沉陆斟酌了片刻,“或许是耽搁了。”

      常青章面色依旧凝重,他从袖里拽出一张纸递给了安沉陆。

      “为师从前的学生是他们府中幕僚,飞鸽带来的消息。”

      安沉陆展开一看,脸色也微微一变,上面写着:太清已不在府中,未知音信。

      安丘墟看着两人古怪的脸色,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安沉陆将那纸条收起,转头对着安丘墟道。

      安丘墟颇为担心的看了一眼,还是开口又问了一句:“兄长……太清师兄他……还回来吗?”

      安沉陆没有回答,只是摸着他的头含糊了一句。

      “你先去吧。”

      安丘墟还小,隐隐约约的古怪气氛他还想不明白,只能依言被下人带着往正厅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爱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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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隔一日一更,晚上九点没更新就不要等了,大概率作者采风去了第二天会更,本文现炒现吃,收藏评论摩多摩多,你的参与也是我的动力。 全文预计一百六十万字(可能多也可能少),故事线复杂预警!!! 希望故事能更有深度,更希望大家能喜欢!(鞠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