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元素》茶合

7、Chapter 7

　　林牧荑站在往常等车的那个位置，不时环顾着四周。

　　昨天孟行知说今天来接她上班，甚至还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能和林牧荑一起上下班。

　　林牧荑想起自己最后竟也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她不由得在心里深深感叹真是色令智昏。

　　但这也不能怪她。
　　很奇怪，自从那次孟行知送林牧荑回家后，她渐渐卸下了对他的防备。心灵间的那层屏障被拆除后，林牧荑发现自己很难拒绝孟行知的请求。
　　这并不是说林牧荑有多仰慕他，所以会自然而然地想要满足他的所有愿望。
　　而是，孟行知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周身散发的压迫感令人难以抗拒他的请求。

　　虽然在与孟行知相处的过程中，他展现给林牧荑的都是温柔绅士的一面，但林牧荑还是能从细枝末节中感受到那令人难以忽视的掌控感。
　　就连现在，林牧荑想起他说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和自己一起上下班，都似乎感觉孟行知那宽厚温暖的手拂过她的脸颊，对她的害羞表示褒奖。

　　一辆期待已久的黑色车辆闯入林牧荑的视线。
　　车窗缓缓降下，孟行知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
　　林牧荑话还没说出口，止不住的笑意就先跃上嘴角。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
　　“今天那么开心啊，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孟行知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林牧荑耳畔响起。

　　“我可不告诉你，看你能不能猜中喽。”
　　孟行知细细推测起来：“因为天气好？”
　　“不是。”
　　“因为今天工作少？”
　　林牧荑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孟行知？”

　　林牧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那么开心，但她知道自己就是很开心，就是很想放声大笑。
　　但当孟行知说出那个猜测后，她愣了一下。如果把这个猜测作为答案之一的话，似乎……并非没有道理。
　　林牧荑会因为孟行知而开心。

　　她被自己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吓了一跳。
　　脸颊的热量也因此急剧升高。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老是容易脸红，或许她真得去医院挂个号了。
　　她在心里暗自祈盼这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我的回答正确吗？林老师。”
　　“不……不正确，错得一塌糊涂。”林牧荑强装镇定。

　　此时车路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
　　孟行知把车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向林牧荑，一副好学的模样：“林老师能告诉我正确答案吗？”
　　“不能。”林牧荑斩钉截铁地拒绝。

　　说完后她连忙装作无意地看向车窗外，生怕泄露自己如鼓点般的心跳声。

　　此时到了绿灯，孟行知收回目光，启动了车辆。
　　林牧荑脸颊泛起的酡红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嘴角压抑不住的弧度表明了他的心情。

　　他尽量压下自己喜悦的心情，换上惋惜的口吻：“那真是太遗憾了。”
　　说完还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

　　“林老师吃早点了吗？”
　　林牧荑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平复了不少，她转过头望向孟行知：“还没呢，打算等下随便买点，你吃了吗？”

　　“我给你买了早点，在后座。”

　　林牧荑望向后面，确实有几个纸袋子。

　　她把纸袋子拿了过来。
　　里面种类丰富，包括玉米、豆浆、包子、面包、鸡蛋等等。

　　林牧荑有些惊讶：“你能吃完这么多吗？”
　　“不是我吃，这都是你的。”

　　林牧荑更惊讶了：“我能吃完这么多？”
　　“早点要种类丰富，这样对身体才好。”
　　孟行知可不希望林牧荑再被肠胃炎折磨得苦不堪言。

　　他说的有道理，林牧荑无法反驳。她瞟了孟行知握着的方向盘，默默地把纸袋子收了起来。

　　孟行知看林牧荑并没有吃，不由得疑惑：“东西不合你胃口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吃呢？”

　　林牧荑幽幽开口：“我怕弄脏你的车，我赔不起。”

　　林牧荑早就饥肠辘辘了，纸袋里的东西所散发的香味更是唤醒她的味蕾。她本来想立刻大快朵颐，但在看到方向盘上的车标时，她突然觉得现在也不是非吃不可。

　　孟行知不由得失笑：“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如此没有人性。”
　　林牧荑这才放心吃了起来。但她仍是小心翼翼的，尽力不让食物掉在车上。
　　她不想给孟行知添麻烦。

　　林牧荑刚在工位上坐下，隔壁的赵芹就探过头来。
　　“你肠胃炎好点没？”
　　“好多了，不然我怎么坐在这。”

　　赵芹并没有理会她话里的打趣，而是递给了她个塑料袋。

　　“诺，给你带的早点。省得你不好好吃饭，又犯肠胃炎。”

　　赵芹的关心让林牧荑心里甜丝丝的，但
　　“我现在撑得吃不下了。”

　　林牧荑朝赵芹歉然一笑。

　　赵芹闻言不由得瞪大双眼。
　　“你吃过早点了？难得啊。”

　　在她印象中，林牧荑似乎是个不爱吃早点的狠人。

　　“你不吃的话，那我给李阳吧，免得浪费。”

　　最近的工作量较少，林牧荑改了改稿子，再处理了一些其他工作，今早的工作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她看向赵芹的方向。

　　赵芹眼巴巴地望着她，就等着她完成工作，跟她聊天了。
　　林牧荑不由得嗤笑。

　　两人没聊几句就差不多到饭点了。

　　赵芹掏出手机准备点外卖。
　　“林牧荑，要不咱俩点一样的？”

　　林牧荑闻此不由得疑惑：“你前几天不还说你男朋友要给你送饭吗？”

　　赵芹满不在乎地说：“什么男朋友，那是前男友！以后别跟我提他，我现在醉心于事业。”

　　林牧荑也没问为什么。
　　要是往常的话，她早就跟林牧荑吐槽起来了，但她现在并未过多提及此事，想必两人之间的情感还没处理好。林牧荑也不好多问。

　　林牧荑刚想说话，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牧荑挂断电话后深感疑惑。
　　打电话的那个人说是孟行知安排他给林牧荑送午饭，让林牧荑去门口取一下。

　　孟行知让人给她送饭？该不会是骗子吧！

　　林牧荑决定向孟行知确认一下。

　　电话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对方就接通了电话。

　　像是预判了林牧荑要说什么，孟行知率先开口：“是我让人给你送午饭的。”
　　“啊，为什么啊？”
　　“当然是怕你忙过头，忘记吃饭啊。”

　　林牧荑轻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连吃饭都能忘。难不成你以后就因为担心我不吃饭，都让人给我送饭吗？”
　　“我不是没这么想过，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愿意的。”

　　林牧荑听到后面的那句话，悬着的心刚刚放下。然而下一秒，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所以，我打算让人连续给你送一个月的饭。”

　　“啊？为……为什么？”

　　孟行知不急不徐地解释道：“都说21天能养成一个习惯，相信这一个月后，你肯定能养成按时吃饭的习惯。”

　　“……”
　　“你确定不是养成一个饭来张口的习惯？”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倒是很乐意。”
　　至少，我可以知道你每天吃得好不好。

　　林牧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别这样，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无以为报。”

　　“谁跟你说我不需要报酬。”
　　林牧荑听此心里稍微舒坦点：“什么报酬？”

　　“我要你……请我吃饭。”
　　林牧荑有些困惑：“这么简单？那你这买卖可是亏了。”

　　“这可不简单，吃饭本身只是一件普通的事，但有吃饭的心情可不容易。”

　　林牧荑在脑海中自动翻译这句话：总而言之，千金难买我开心。
　　“好吧，反正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孟行知忍不住笑了。
　　低沉的笑声透过听筒传来，林牧荑感觉脸颊有点痒。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但没有一个人先挂断电话。

　　从孟行知愉悦的笑声中，林牧荑判断出此时的他很放松。
　　孟行知对林牧荑的关心让林牧荑一直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此时孟行知的笑声更是无限放大了这种情绪，她想让他更开心。

　　于是她有满腔的话想要跟孟行知诉说。
　　比如，今天好热还好有空调、稿子又被打回来重写了、下午又要顶着大太阳去外采了等等一系列琐碎的小事。
　　但这些话像繁复的蜘蛛网一样缠绕不清，令她不知从何开始。

　　林牧荑第一次感觉，语言，似乎并不是一个万能的交流工具，此刻它显得如此匮乏。

　　对方的呼吸声通过听筒，轻轻落在耳畔，在心里泛起细密的涟漪。
　　沉默无声蔓延，旖旎的情思悄然增长，直至挤满整个心脏。

　　“林牧荑。”孟行知轻轻叫了声她名字，虔诚而又珍重。
　　林牧荑轻轻嗯一声。
　　“孟行知。”
　　“我在。”

　　都说人是被单独抛到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个体。但幸好上帝赋予了人类相互寻找的能力，除此之外，上帝还让爱诞生于追寻之中。

　　在广袤的宇宙中，他们呼唤着彼此的名字，寻找着对方的地标。他们在世界的无数回音中精准聆听到那个命中注定的声音，然后他们越过茫茫人海，一边又一边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喂，在哪里啊？” 的疑问与呼唤，融化成一千条泪水的河川，携带着与“我在”的笃定回答俱来的滚滚洪流，席卷整个世界。

　　爱意在相互寻找中生根，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中滋长。

作者有话说

　　引用泰戈尔《吉檀迦利》“喂，在哪里啊？” 的疑问与呼唤，融化成一千条泪水的河川，携带着与“我在”的笃定回答俱来的滚滚洪流，席卷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