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壁》杜百川

8、 朱砂旧盟

　　雨后的兰若寺，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土腥味，仿佛连空气都被这雨水洗刷得厚重起来。孟龙潭百无聊赖地蹲在门槛上，双手捧着那枚神秘的同心锁，眼睛瞪得像铜铃，试图从这精巧的物件中找出什么秘密。突然，“啪”的一声，锁芯里猛地蹦出一只金甲虫，速度快得像离弦之箭，不偏不倚，糊了孟龙潭满脸。
　　“我去！这什么玩意儿！”孟龙潭吓得一蹦三尺高，手忙脚乱地甩手，脸上还残留着金甲虫的黏液，黏糊糊的，别提多恶心了。就在他骂骂咧咧的时候，老和尚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的破钵“当啷”一声扣在地上，把那只金甲虫罩在底下。只见金甲虫在钵底慌乱地爬动，竟爬出了“子夜”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秃驴！这虫子哪来的？”孟龙潭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捏住金甲虫，凑近仔细一看，发现虫背上刻着“朱记”的徽纹。朱孝廉听到动静，赶忙凑了过来，一不小心，幞头里藏的桂花糕屑簌簌往下掉，活像下了一场小雪：“这……这好像我家祖传的……”
　　“祖传的什么？”瑶卿的猫耳瞬间变尖，像两只警觉的小雷达，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扯过朱孝廉的衣领，鼻尖在他脖颈处轻轻一嗅，就在这暧昧的瞬间，“咔嗒”一声，同心锁竟自动弹开，掉出一张泛黄的庚帖。
　　孟龙潭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庚帖，怪叫起来：“弘治三年七月初七！这不是慧觉老秃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东墙壁画传来的“嘶啦”一声裂帛声打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捧花天女的发髻像被一阵狂风吹散，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卷着一支断笔，正朝着朱孝廉后颈的胎记戳去。
　　“别动！”瑶卿大喊一声，狐尾如闪电般射出，缠住了断笔。就在笔尖触碰到胎记的刹那，朱孝廉只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闪过无数零碎的画面：头戴凤冠的少女被锁在华丽的画舫中，眼神满是哀伤与无助；慧觉大师手持毛笔，蘸着鲜红的朱砂，在少女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生辰八字……
　　老和尚见状，突然敲着木鱼，扯着嗓子唱道：“金锁配，朱砂盟，画魂归位续前……”瑶卿哪能让他继续唱下去，狐尾一甩，就去堵他的嘴。可老和尚跟个老顽童似的，一口咬住狐尾绒毛，还“吸溜”一声，笑嘻嘻地说：“好茶！”
　　“你们朱家是炼妖师！”瑶卿反应过来，尖耳朵泛起一抹红晕，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她迫不及待地抖开庚帖，对着月光一照，只见纸面缓缓浮现出一幅水墨小像，画中分明是三百年前的她和少年朱孝廉，正穿着喜服，在喜堂中拜堂成亲，画面温馨又透着诡异。
　　“这不可能！”朱孝廉踉跄着后退，一个不小心，撞翻了供桌。“哗啦”一声，香灰四溅，一枚带牙印的铜钱从香灰里浮出，正是孟龙潭昨日丢的赌资。这枚钱币像是被施了魔法，突然立了起来，快速旋转，在空中映出一幕幻象：慧觉大师手持狐尾笔，蘸着朱家祖传的朱砂，在瑶卿眉心轻轻点下守宫砂，那朱砂红得像血，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孟龙潭的翡翠碎片像是感受到了危机，突然飞了起来，在空中拼成一个大大的“逃”字。与此同时，西墙的罗汉们像是被唤醒的猛兽，集体翻身，降龙尊者更是踩着伏虎罗汉的屁股，从壁画中一跃而出，手中禅杖寒光一闪，直指瑶卿心口，怒喝：“孽畜！还我佛宝！”
　　“佛你大爷！”孟龙潭哪能眼睁睁看着瑶卿遇险，抄起一旁的卤鹅腿就砸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禅杖戳中鹅腿的瞬间，鹅骨竟“轰”的一声炸成金粉，在空中凝成一个“痴”字，稳稳地印在了尊者脑门，把威风凛凛的降龙尊者变得滑稽可笑。
　　瑶卿趁机用狐尾卷起朱孝廉，“哗啦”一声撞破窗纸，三人跌进了一个被朱砂染红的奇幻幻境。这里，处处是倒悬的笔架山，像巨大的怪物横亘在空中；砚台大的甲虫驮着《论语》，慢悠悠地爬行，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几句经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朱砂味，刺鼻又神秘。
　　朱孝廉只觉后颈胎记滚烫，仿佛要燃烧起来。就在这时，脚下的红沙像是有了生命，自动聚成“朱记笔庄”的匾额。孟龙潭眼睛一亮，摸出私藏的烧酒，“哗啦”一声浇了上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匾额上竟浮现出一本账本，仔细一看，弘治三年的朱砂采购单上，赫然列着“狐尾毫十斤”！
　　“原来你家祖上是帮凶！”瑶卿又气又急，狐尾瞬间缠住朱孝廉脖颈。朱孝廉拼命挣扎，慌乱间扯落了她的发簪。就在瑶卿青丝散开的刹那，两人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入簪中世界——竟是三百年前的喜堂！
　　红烛摇曳，光影交错，少年朱孝廉正手持秤杆，缓缓挑开盖头，露出新娘瑶卿绝美的面容。可就在这时，瑶卿嫁衣下突然露出半截狐尾，慧觉大师捧着朱砂盒，在一旁低声诵经。突然，少女神色一狠，咬破新郎手指，血珠落入朱砂盒的瞬间，整个喜堂燃起熊熊青火，热浪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醒醒！”孟龙潭的破锣嗓在耳边响起，他正拿着一只臭袜子，在朱孝廉的人中处使劲晃悠，“书呆子流鼻血了！”瑶卿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缩回狐尾，可簪子却已裂开，露出半枚带齿痕的玉佩——与朱孝廉襁褓里的那半枚严丝合缝，仿佛是命运的安排。
　　降龙尊者哪肯善罢甘休，突然破空而来，手中禅杖带着呼呼风声，劈碎了玉佩。就在碎玉迸发出强光的瞬间，慧觉的残魂缓缓浮现，声音缥缈却透着焦急：“痴儿！朱砂盟约未……”话还没说完，孟龙潭的裤腰带像一条长蛇甩了过去，腰带扣瞬间变成马桶搋子，精准地吸住了残魂的嘴，场面十分滑稽。
　　“子时三刻到！”老和尚在现世敲响铜钵，声音回荡在整个兰若寺。刹那间，所有幻象如潮水般退去，朱孝廉手心的庚帖突然自燃，灰烬中爬出一只朱砂蝎子，尾针直直地对准他的胎记，仿佛在执行一个古老的诅咒。
　　瑶卿的猫耳瞬间变回狐耳，她想都没想，一口叼住毒蝎。蝎尾刺破她舌尖的刹那，朱孝廉的胎记迸发金光，照亮了整个兰若寺。众人惊愕地发现，满寺壁画里，每个天女都藏着一截狐狸尾巴，像是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孟龙潭的银票像是被一阵风吹起，在空中飘来飘去，缓缓拼成“速归”二字。西墙罗汉们的禅杖集体指向东方，那里，捧花天女正用狐尾卷着一支朱砂笔，在壁画上改写慧觉的题跋，每一笔都像是在改写命运的轨迹……

作者有话说

　　雨后兰若寺，孟龙潭研究同心锁时被金甲虫糊脸，老和尚用钵扣住甲虫，其爬出“子夜”二字，虫背有“朱记”徽纹。朱孝廉提及此物像自家祖传，瑶卿扯其衣领细嗅，同心锁弹出庚帖，此时天女壁画异动，瑶卿用狐尾缠住断笔，朱孝廉看到零碎画面。老和尚唱词，被瑶卿堵嘴，瑶卿发现庚帖上三百年前她与朱孝廉拜堂小像，朱孝廉撞翻供桌，香灰中铜钱映出慧觉用狐尾笔给瑶卿点守宫砂幻象。罗汉壁画攻击瑶卿，孟龙潭用卤鹅腿化解，三人逃进朱砂幻境，朱孝廉胎记引出土写“朱记笔庄”匾额，孟龙潭用烧酒显现账本，揭露朱家采购狐尾毫。瑶卿与朱孝廉被吸入簪中世界，看到三百年前喜堂变故，孟龙潭用臭袜子唤醒朱孝廉，簪中露出半枚玉佩，与朱孝廉的半枚相合。降龙尊者劈碎玉佩，慧觉残魂出现，被孟龙潭用裤腰带变身的马桶搋子封嘴。子时三刻，庚帖燃出朱砂蝎子，瑶卿舍身叼住，朱孝廉胎记发光，发现天女壁画藏狐尾，孟龙潭银票拼成“速归”，天女改写慧觉题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