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壁》杜百川

9、画舫惊变

　　子时的梆子声悠悠扬扬，仿佛调皮的顽童，在瓦檐上打着旋儿，迟迟不肯离去。就在这静谧又带着几分神秘的时刻，兰若寺东墙壁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陡然卷起层层墨浪，好似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泛起惊涛骇浪。
　　只见那捧花天女，原本神态娴静，此刻却像被附上邪祟，手中的朱砂笔在题跋上飞速游走，正将“镇”字改写为“娶”字。眨眼间，慧觉那苍劲有力的题跋像是被施了诡异的法术，扭曲变形，竟成了一张喜庆的喜帖模样。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孟龙潭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整个人像被点了穴，愣在原地。慌乱之中，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怀里一掏，“唰”地一下，甩出自己的银票，那银票像是长了眼睛，直直地朝着天女手中的朱砂笔飞去，不偏不倚，正好贴住笔尖。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银票上财神爷的画像竟像活了过来，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给钱就停手！”
　　孟龙潭气得跳脚，脸涨得通红，活像一只熟透的番茄，扯着嗓子喊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说着，他也不管不顾，伸手在脚上一扒，拽下臭袜子，猛地朝着财神像砸去。那臭袜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命中目标。
　　这边孟龙潭还在和银票财神较着劲，那边朱孝廉只觉肩头胎记处一阵灼痛，像是被烈火灼烧，疼得他脸色煞白，冷汗直冒，一个踉跄，脚步虚浮，竟直直地朝着佛龛撞去。这一撞，好似触发了机关，藏在香炉底部的半块玉佩，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嗖”地跳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正巧卡进瑶卿发簪的裂缝之中。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如同惊雷炸响。刹那间，簪子迸发出夺目的强光，刺得众人纷纷闭上双眼。待光芒渐弱，众人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竟已天翻地覆。只见三百年前的画舫，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重现眼前，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四周水波荡漾，雾气氤氲，仿佛置身梦境。
　　朱孝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身着大红喜袍，那喜庆的红色此刻却让他心里直发毛。再看一旁，瑶卿头戴红盖头，身姿婀娜，可盖头下却伸出一条毛茸茸的狐尾，正紧紧缠着慧觉的脖子。慧觉老和尚脸色涨紫，双眼凸出，双手拼命地想要掰开狐尾，模样狼狈至极。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老和尚竟像个地鼠一般，从船底钻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根卤鸭脖，扯着嗓子喊道：“吉时到！”那声音尖锐又突兀，在这诡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滑稽。
　　“吉你个头！”现世的孟龙潭哪能眼睁睁看着这荒诞的一幕继续上演，他大喝一声，纵身一跃，像只敏捷的猴子跳进幻境之中。这一跳，身上的腰带扣竟发生奇异变化，瞬间变成了一个马桶搋子，稳稳地吸住画舫桅杆。孟龙潭得意洋洋，顺手掏出银票，三两下折成纸飞机，用力一甩，那纸飞机在空中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中慧觉的光头，“老秃驴，这是利息！”
　　瑶卿的狐尾像是察觉到危险，突然暴长，如同一条灵动的蟒蛇，卷起朱孝廉，“砰”地一声撞破船舱。两人跌进喜房，只见房里堆满了贴着“朱记”封条的朱砂箱，箱子堆得像小山一样高。朱孝廉好奇地打开其中一只箱子，箱底压着一本泛黄的《炼妖簿》，纸张脆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借着昏暗的光线，赫然看见祖爷爷的画像，画像里的祖爷爷正拿着狐尾笔，在瑶卿锁骨上画符，那画面阴森又诡异。
　　“你们朱家没好人！”瑶卿见状，情绪瞬间失控，猫耳“唰”地一下炸成蒲公英状，尖锐的獠牙也露了出来，眼看就要咬中朱孝廉的喉结。朱孝廉惊恐万分，慌乱之中，他突然伸手握住瑶卿腕间的锁链痕，大声喊道：“若真是血仇，为何同心锁会认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画舫外突然传来孟龙潭杀猪般的惨叫。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降龙尊者的禅杖如同一杆长枪，直直地戳穿船板，禅杖头挂着的紫金铃随着船身晃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再看船头，老和尚正悠闲地煮着火锅，锅里热气腾腾，汤里竟浮着天女的狐狸尾巴，他还满脸笑意地吆喝着：“诸位，涮妖茸啦！”
　　“接着！”孟龙潭狼狈地从船外爬进来，随手抓起身边半块板砖，朝着朱孝廉抛去。朱孝廉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就在触碰到砖块的刹那，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砖块竟变成了一枚玉玺，散发着古朴的气息。朱孝廉好奇地将玉玺盖在《炼妖簿》上，只见簿子上缓缓显出隐藏字迹：“七月初七子时，朱氏长孙以心头血解契...”看到这行字，朱孝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襁褓里那枚带牙印的玉佩，背面似乎刻着生辰！
　　瑶卿的狐尾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突然软了下来，她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你是自愿的？”话音刚落，她腕间锁链痕渗出金血，滴在玉玺上，竟凝成一个“赦”字。
　　变故再次发生，画舫像是被抽去了脊梁，开始摇摇欲坠，继而崩塌。慧觉的残魂从火锅里冒了出来，声音凄厉：“孽缘！朱砂盟...”话还没说完，孟龙潭眼疾手快，将臭袜子精准地塞进残魂嘴里，“盟你大爷！”
　　三人连滚带爬，跌回现世佛堂。一进佛堂，就看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西墙的罗汉们像是被注入了活力，竟跳起了踢踏舞，那整齐的节奏，滑稽的动作，和这庄严的佛堂格格不入。再看东墙，原本的“娶”字不知何时已改写成“囚”字。
　　老和尚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佛堂，正敲着铜钵，脸上挂着一抹奸笑：“亥时三刻，好戏开场！”话音刚落，供桌上的卤鸭突然活了过来，睁开绿豆般的小眼睛，叼起玉佩，“嗖”地一下跳进壁画之中。瑶卿的猫耳渗出黑血，朱孝廉的胎记也浮现出锁眼图案。
　　孟龙潭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祖传怀表。这怀表是西洋物件，造型精致，平日里滴答作响，可此刻却倒着走，秒针分针逆时针飞速旋转。表盖内侧的朱砂符咒像是被点燃，开始发烫。孟龙潭吓得一哆嗦，甩手将怀表扔给朱孝廉：“你们老朱家的脏东西！”
　　朱孝廉下意识地接住，就在触碰到怀表的瞬间，怀表竟化作一把钥匙，不偏不倚，插进他的胎记之中。瑶卿腕间的锁链“咔嗒”一声脱落，在空中扭曲变形，变成一条青蛇，张牙舞爪地缠住降龙尊者的禅杖。众人惊魂未定，壁画里的捧花天女像是被揭开了伪装，突然撕下面皮，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年轻时的老和尚！
　　“秃驴是你祖宗！”孟龙潭气得七窍生烟，将手中剩下的银票用力一甩，银票瞬间自燃，化作一只火鸟，带着熊熊火焰，朝着壁画冲去。火鸟威力巨大，烧穿壁画，露出后面隐藏的暗室。暗室里，满墙挂着带狐尾的天女画像，每一幅画的题跋都在渗血，诡异至极。朱孝廉的胎记钥匙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引，突然飞向暗室中央的玉匣，匣子里静静躺着半块带牙印的玉佩。
　　瑶卿脸色骤变，突然捂住心口，大声喊道：“别碰！”可朱孝廉的手已经触碰到玉佩。刹那间，前世记忆如汹涌潮水，将他淹没。大婚当夜，是他亲手把狐尾笔交给瑶卿，助她逃出炼妖阵...
　　“小心！”瑶卿的尖叫声划破寂静。几乎同时，玉匣射出毒针，如同雨点般密集。朱孝廉躲避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孟龙潭飞身扑来，将他扑倒在地。毒针擦过老和尚的秃头，钉在墙上，竟组成“子时死”三个字。还没等众人缓过神，降龙尊者的禅杖突然调转方向，带着凌厉的气势，把老和尚钉在香案上。
　　“痛快！”孟龙潭坐在地上，啃着冷烧饼，还不忘鼓掌叫好。瑶卿却目光呆滞，死死盯着朱孝廉掌心的玉佩，那牙印与自己的犬齿完美契合，仿佛是命运的安排。
　　佛堂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地动山摇，所有壁画开始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狐狸笼，笼中狐狸发出凄惨的叫声，场面混乱不堪。朱孝廉的胎记钥匙突然融化，变成一滩朱砂，缓缓流进瑶卿的锁链痕。就在瑶卿腕间淤青褪去的瞬间，东墙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月光下，一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静静站着，手中握着另半块玉佩，身影神秘又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预示着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作者有话说

　　兰若寺东墙壁画天女改写题跋引发异变，财神银票开口、孟龙潭用臭袜子对抗。朱孝廉胎记灼痛，半块玉佩与瑶卿发簪触发时空转换，众人进入三百年前画舫幻境，发现炼妖簿等秘密，瑶卿与朱孝廉冲突又因同心锁产生纠葛。现世中老和尚古怪行为不断，孟龙潭怀表倒走，他们还发现老和尚身份秘密、暗室及带牙印玉佩。朱孝廉触碰玉佩忆起前世，玉匣射出毒针，禅杖钉住老和尚。最后佛堂震动，壁画后露出狐狸笼，黑衣人持玉佩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