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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鼠猫逸事之六 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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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一刻都不得清闲,忙完府里的公务,又有白玉堂在殷切期望。
“好歹也是白家的生意,总不能一点都不理,虽然有大哥帮忙,可东家总不在,那些伙计偷懒亏空爷以后还不喝西北风去?”白玉堂说的理直气壮,自从得知展昭昔日在家也帮着料理家务管理佃户,看得懂账簿,他心里就开始活动,将积累了许久的账簿打包送到开封府。
展昭暗叹,虽然很想来一句“白家的生意和展某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认命地接过账簿。大概是因为白玉堂有求于人,殷勤无比,端茶递水,扇风研墨,嘴里却还卖乖:“猫儿,爷头一次伺候人,真不知你修了几生几世的福。”
展昭白了他一眼,低头翻着账本。
白玉堂凝视着展昭,狭长凤眼生桃花,瞳光黝深。这猫,到底是钟灵毓秀的江南养出来的,生得就是清雅俊美,虽然比爷差一点。但有一点白玉堂始终不满,展昭年龄比他长三四岁也就罢了,怎么身量也比他高了那么一点点。
展昭突然抬头,看了白玉堂一眼,唇边带上温然笑意,伸手倒了一杯温茶,递给白玉堂。“泽琰。”
“嗯?”猛然从发呆中清醒过来的白玉堂愣愣看着展昭。
“困了就去睡吧,晚上活动也怪辛苦的。”展昭言语温柔。
这话怎么听起来……“爷又不是耗子,你才是夜猫晚上活动。”不过坐着到底不如躺着舒服,白玉堂毫不客气地四肢大张,倒在展昭的那张不大的床上。
白玉堂动了动身子,心道:不如白爷的床舒服,哪天让白福搬过来,躺着也方便。
展昭再次低头盯着账本,面颊上闪过微红,连白玉堂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目光像天边绚烂的火烧云,热烈地刺痛他的心。
白玉堂躺在床上,开始还枕着手臂凝望展昭,见他神情肃立,双眸清澈,不像四哥,每到算渔利的时候,算盘珠子拨得哗哗响,两只绿豆眼直冒绿光。他心道可惜,展昭是御猫南侠,不是他白家的账房先生,要不然日后这些让他头疼的东西都可以扔给展昭。
这样也好,省了他和丁月华出去乱跑的时间。
虽然展昭和丁月华只是兄妹之情,但孤男寡女单独相处太容易招惹是非,白玉堂可不愿展昭和丁月华惹上桃花劫。
渐渐意识开始模糊,似乎回到幼年,美丽温柔的母亲陪伴在自己身边,细腻如玉的手轻轻拍着自己,哼着动听的歌谣,哄着自己入睡。
又好像自己依然逍遥江湖,过着行侠仗义的写意生活,偶然,自己在某个留宿的旅馆里心上闪过几丝莫名的感觉,像是寂寞的感觉。
似乎自己抱着那只只在自己身边呆了一夜的小猫,蓝毛,有着白色的花纹,有着和展昭极为相似的神情。白玉堂突然觉得,那个猫字极为适合展昭,温柔,灵动,那份隐藏在表面下的傲然。
展昭真的出现。怀里的小猫突然伸出小爪要抓他的脸,白玉堂轻而易举地抓住小猫欲“行凶”的小爪,正要得意一笑,小猫变成展昭,而自己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恰好搂在他的腰上,感觉……
“泽琰,泽琰。”展昭的声音充满无奈。
白玉堂睁开眼,愣愣看着展昭,自己的手正紧紧和展昭的手相握,还未反应过来,嘴上的反应却是很快。“猫儿,你想行凶?”
展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明明是白玉堂仅仅抓着他的手不放,反而“诬陷”自己欲要“行凶”。“是展某失礼,展某不过是见天色已晚,想叫泽琰起床用餐。”
白玉堂翻身坐在床上,往窗外看了看,惊讶道:“都到用晚餐的时候。猫儿,你们这清水衙门……”
“泽琰,可否先松开展某的手?”展昭额头青筋微动。
白玉堂这才发觉自己还紧紧抓着展昭的手腕,想起梦里的情形,呵呵一笑,松开手,调笑道:“猫儿,你们这清水衙门怎么连只猫都喂不肥?”
展昭白了他一眼,出门唤来小厮,看来白玉堂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只好留他用餐,不过这只挑剔的白老鼠肯定意见一堆。他回头望向白玉堂,他早坐在桌边,拧眉入神,不知在想什么。
白玉堂在想自己是不是睡昏了头,怎么自己的起床气没有了。一定是展昭的床不够舒服,看来自己非要给他换张床,还有,为什么自己要留下来和这只猫一起吃那些连猫都没有养肥的东西,还不如带着猫去他们白家的任何一家酒楼的好。
白玉堂眉间蹙痕更深,开封府的厨房一定是故意的,他讨厌凉拌六蔬,讨厌五子粥,为什么连他厌恶无比的韭菜馅素饺都有。
“泽琰,”展昭知道白玉堂生活奢华细致,现在眉眼冷煞得恨不得杀人,对晚餐的不满油然可见,,不由温言道,“展某忘了时间,没让厨房早作准备,不如明日……”
白玉堂打断他的话:“别说什么明日请爷喝酒,你展大人公务繁忙,爷可不敢奢望。”他又调笑道,“忘了猫儿是只从宫里借来的猫,俸禄都是宫里拨下来的,五爷要是不敲竹杠太可惜了。”他端起五子粥,心里再次“问候”开封府的厨房,打算明天一早就拆了它。
展昭无语,再次证明白玉堂的孩子气。“要是泽琰不急,过几日展某再归还。”
“那事爷都不急,猫儿你急什么,本来小猫就痩瘦细细的,再累瘦了累病了爷可担当不起。”白玉堂的筷子狠狠插进素饺,要不是展昭在身边,他早就把它们碎尸万段了。
展昭额头青筋微动,死老鼠,你让不让人吃饭。
更挑战展昭耐心的事还在后面,这只白老鼠借口陪他看账本留宿在他房里,展昭想去客房,白玉堂凤眼一瞪,气呼呼地道:“臭猫你敢嫌弃爷,爷还没嫌你睡这张床呢。”
展昭无语,这家伙胡搅蛮缠得让他怀疑白玉堂不是小他三四岁,而是小他十三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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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床时,展昭打定主意再也不妥协,如果白玉堂今晚还要留下了,不是他去客房就是自己去。
那是因为白玉堂睡相超差,还非要睡外面,把展昭挤在墙上一夜,双手双脚还不老实。
但是一大早叫苦连天的还是白玉堂。
烂猫,你护送包大人上朝为什么要弄醒白爷。
爷为什么要陪着一只猫喝豆汁吃油饼,爷该是吃着白福端上来的细致糕点,爷为什么忘了告诉那小子早上给爷送早点,那小子怎么也想不到这点小事。
白玉堂和白福的主仆情谊,很多事白玉堂不用说白福就知道,用蒋四爷的话就是:“这小子别人替代不了,想当年五弟和丁丫头动武,丁丫头身边狐假虎威的丫头永远是燕儿,五弟身边狗仗人势的小厮绝对是白福。”由此可见白福对白玉堂的重要,但向来“狗仗人势”的白福也想不到自家的爷会在开封府展昭的房里和早饭过不去。
“泽琰,不如展某陪你到外面吃早饭。”展昭用力握着筷子,在白玉堂糟蹋完所有的油饼前提议道。
白玉堂顿时喜笑颜开,把手里的筷子直接插在油饼上,笑道:“早说不就好了。”他心里盘算不能去他那里,不然会遇到丁月华,到殷姸桐那里最好,他突然想到一事,“猫儿,你不是要陪包大人上朝,哼,你别想把爷往酒楼一扔自己走人。”
展昭心想:我倒是想把你往路边小摊一扔。“泽琰,展某还要护送大人上朝,就不陪你了。”桌上的食物已经被白玉堂糟蹋得不成样子,他的耐心也消磨干净。
展昭踏出房门,看了看未亮的天,心想:这天,闷热的让人心不宁。他又回头对白玉堂道:“泽琰,将就用些,免得喝酒胃痛。”
白玉堂淡淡一笑,道:“猫儿,中午爷请你喝酒,等你回来。”
看样子,一日半天白玉堂还不准备走。
白玉堂也呆不住,想着要酒楼送来一桌好饭菜,这开封府连猫都不会养,要是猫累了病了伤了,那还能用谁去。
展昭要是病了,谁替他看账本。
白玉堂忽视掉展昭扔他一个人在房里的事实,精神奕奕地跑到殷姸桐那里蹭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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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百无聊赖地坐在酒楼上的雅间,那只猫竟然敢放他白五爷的鸽子。
要是今天犯案的家伙落在五爷手上,五爷让他后悔为人。白玉堂恶狠狠地想着,方才展昭派人告知,突然有案子要查,来不了了。
什么案子,连吃饭都顾不上,难怪都快成了猫干。
白玉堂一撩衣摆,起身蹬蹬下楼,心里想着把那只不爱惜身子的猫像大嫂挂腊肉一样挂在房檐下,脖子上挂个牌子,上面写着:五香猫干。
五爷,您似乎忘了自己时常被某位招惹不得的人吊起了当鼠干。
还好方才问清案发地点,白玉堂赶去时,正看到展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玉堂凑到展昭身边,捅了捅展昭腰身,问道:“怎么成呆猫了?什么事情犯难?”
“泽琰。”展昭有些头疼,案发地点怎么随便让旁人进入?但白玉堂又有谁拦得住。“泽琰,这是官府办案,等回府再说。”
白玉堂本来听展昭说出“官府”二字,脸色突变,但听得下一句又回转回去,点头道:“也好,查到什么没有。”若不是什么大案子,决然不劳展昭亲自出马。
展昭心里沉吟,这里只是普通百姓的住所,突然家中四女暴毙,透露着古怪,更怪的是,前些日子他帮公孙先生整理案卷,随便翻了几个旧案,其中一个案子情形和这个案子相像。
要是自己没有记错,那该是两年前的案子,案发地点……离这里不过隔了条街。
完好无缺的门窗,无闯入痕迹,无财物丢失,死者皆是被绳索勒||死,衣饰完整,而死者身前也无挣||扎痕迹,经仵作检查,皆有中迷丿丨||药的痕迹。
展昭想起两年前的案子也是如此,婆婆和儿媳都是先中迷丿丨||药然后被勒死,因为线索中断而成了悬案。展昭慢慢整理思路,同样的行凶模式,这两家又有什么联系。
这两家的男子都是在外做生意为生,长年累月不在家。
被害的年轻女子皆是贤淑,平时很少抛头露面,据邻居讲平时也未见有男子时常往来。
案发当日既无目击者,现场也无凶手遗留痕迹。
他眉宇紧锁,不仅这两起案子,还有另外四起,六个月前,三个月前,两月前,半月前,只是受害女子仅为一人,他一时未将这几起案子联系在一起。
展昭钻进卷宗室翻未破悬案的案卷,越看眉间蹙痕越深。
凶手行凶的时间越来越短,却没有一丝头绪。
白玉堂站在窗口,问道:“猫儿,查出什么没有,要不要爷好心帮你一把。”
“泽琰,卷宗室不许随便进出,等我理出头绪。”展昭一边翻着卷宗一边将几个案子的相同之处告诉白玉堂。
白玉堂一边摇着扇子,一把蹙眉自语:“不为财为色,如果是同一杀手,那他意欲何为?”
展昭点头,拿着卷宗往窗口靠了靠,对白玉堂道:“这几户人家没有联系,也可排除仇杀。”
白玉堂趁着展昭说话,姿态潇洒地坐在窗台上,和他讨论案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猫儿,你说呢?”
展昭拧眉,杀人还有一种可能,却是世人避而不谈,从不承认的。
杀人,亦可为心中之欲,欲,非情欲,非贪欲,乃是杀人之欲,为欲杀人者,平时如寻常百姓,发泄心中之欲时判若两人,而且多事先准备充裕,事后也少有愧疚,反而满心欢喜。
“若真是如此,凶手选定妇女,并用绳索勒死她们,可能他厌恶女子。”白玉堂摇着扇子,“猫儿,可能他老婆太凶悍了。”
“凶手作案之前都用迷丿丨药迷昏受害人,并且都是选择丈夫不在家中的时候,也许他没有能力制服受害人。我想再往前找,也许还有相似的未破悬案,因为凶手作案手法娴熟,绝非是从两年前这起案子开始。”
“凶手可能与受害人认识,四周邻居见到他出入受害人家也习以为常。”展昭卷起案卷,轻轻拍了拍白玉堂的肩,“受害人皆是不常出门的女子,家里也少有人往来,什么人能出入其家不引起怀疑而且还有行凶的可能?”
“并且这个人还和所有的受害人都有联系。”白玉堂用手支着下巴,“猫儿,你想怎么做?”
“我想将所有的案发现场再查一遍,还有再找找受害者之间的联系。”
“五爷跟你一起去。”白玉堂一合扇子,跳下窗台。
展昭没有反对,何况反对除了惹恼这只白老鼠也没有其他用处。
再次走访了受害者的家,展昭眉宇间多了几分沉思,性格活跃的白玉堂也缄默不语。
“猫儿。”白玉堂伸手捅了捅展昭腰身,“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家共同的特点。”
“自然发现了。”展昭没心情理会他的动作,心里沉重不少,若真如此,危险未免无处不在。“这几乎人家虽然无婢女丫鬟使唤,但家境都还殷实,家中男子都是只有媳妇的丈夫,做丈夫的时常未出经商,家里只剩女子,这些都是我们先前知道,泽琰,女子体弱力怯,有些重活做不来。”
白玉堂接过他的话:“这几家女子每日都要买水,过些时日还要米店送米,有时还要请人到家里做活,我们只要找出同与这几家有关的人就可找到凶手。”白玉堂又捅了捅展昭的腰,“猫儿,这么来来回回的忙,都近午了,咱们先去吃饭,方正案子已经有了头绪。”
展昭想到他陪着自己忙里忙外,便点头赞同,还有一些事情没理清,正好这个时候好好想一想。
展昭无语看着“惜墨”二字,还以为白玉堂会去酒楼,谁知他直接来了青楼。
“殷姑娘做的美味天下少有,宫中的御厨也不过如此,猫儿,今天你可是沾五爷我的光。”白玉堂一脸得意,活像一只偷了灯油的耗子。
展昭见他又耍小孩子脾气,笑道:“是,是,今天我要沾你的光。”
殷姸桐早知他俩要来,身姿轻盈地出来迎接,笑意吟吟地道:“白五爷最近真是清闲,展大人,好久不见,”她向展昭行了一礼,美眸流光溢彩。
“殷姑娘,展某打扰了。”
“何来打扰之说,展大人可是稀客。”
“猫儿,别那么客气,别看爷在人前称她一声姑娘,私下里都是叫姐姐的,你也叫她姐姐才对。殷姐姐也不要太生分,私下叫一声展兄弟就是,那些大人之类的留到人前去。”白玉堂伸手捅了捅展昭的腰,眼生桃花。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白大哥,什么猫儿,是你说的那只猫来了吗?”一个可爱清丽的女孩领着裙子跑来。
展昭横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只当没看见,心里嘀咕道:本来就是一只猫。
“妹妹不要无礼,这位是姐姐曾经说过的展大哥,还不见过展大哥。展大人,这是小妹凡柠,自幼被我师叔宠溺,我又太娇惯她,还望展大人不要介意。”
殷凡柠望着展昭,抿嘴微笑,对姐姐传音道:姐姐,真是一只好看的猫,难怪白老鼠哥哥总是缠着他不放。
殷姸桐微微一笑,妹妹不要胡闹,他可与你白大哥不同,脸皮极薄。
呵呵,老鼠皮厚。
“妹妹,和我去安排饭菜,替姐姐记得,以后你白大哥来收十倍的钱,你展大哥来免费。”殷姸桐拉着妹妹,姐妹俩笑语渐远。
白玉堂拉着展昭坐在桌前,又伸手捅他的腰,笑道:“猫儿,以后爷可要拉着你来,”他瞅了瞅展昭鼓囊囊的钱袋,“猫儿,又到哪劫富济贫去了?”
“泽琰,这话该问你,我早就不干了。”展昭瞪了他一眼,心道:白玉堂,你再动一次我就剁了你的老鼠爪。
“无趣,猫儿,下次跟爷去庞府逛一圈。”白玉堂贼贼一笑,心里念起殷姸桐说的庞府的酒窖里的英雄醉,还有他宝库里的古玉貂蝉,不知道殷姸桐要那块古玉是不是要做法。
“泽琰,你千万别胡闹,当初那些事庞太师还怀恨在心。”展昭忙要阻止他,这只白老鼠就是静不下来的主,一刻不看紧就不知道能闯出什么祸来。
白玉堂呵呵一笑,心里盘算起来。
“展大人也不要多担心,五爷还算有分寸的。”殷姸桐亲捧一个荷花样式餐盘,笑靥如却清丽悠然的梨花,“我先做了几道小菜开胃,也省的你们多等无趣。”
“殷姑娘,不用费心,展某还有案子要办。”展昭忙起身道。殷姸桐一手按在他肩上,将他按到凳子上,亲自斟茶。“方才还说要叫姐姐,现在还这么客气,知道你公务繁忙,我也不敢多耽误你,你们暂等,我去去就来。”
白玉堂带着几分坏笑,看着展昭因殷姸桐的接触而脸色绯红,不怪这猫脸皮薄,而是殷姸桐绝色容姿,由不得他心跳脸热。白玉堂想到展昭调侃自己时的坦然,嗯,这只猫见到美女就现了原形,他白五爷见到殷姸桐从来就没失态过。
那是因为五爷您深知殷姸桐比自家大嫂还可怕。
殷姸桐一走远,白玉堂又不安分,老鼠爪子又往展昭腰上碰。“猫儿……”
展昭不动声色,身形未动,凳子已移向一旁。“泽琰,此案我还有疑点。”
“猫儿,你又发现了什么?”白玉堂剑眉扬起,展昭发现什么他还没想到的?
“泽琰,我们先前谈到受害人皆中迷丿丶||药,方才受害。你想想看,两年前陈家和最近的郭家,四女遇害,凶手何时下药才能同时迷倒死人。”他心里忖度起来,郭家四女,婆婆张氏长年瘫痪在床,媳妇曲氏为照顾婆婆请来夫家表妹洪氏帮助,洪氏因夫家常不得闲,所以请娘家侄女时常帮郭家做些针线活,凶手若不是十分熟悉郭家情形,也不可能同时杀害四女,“还有,据仵作所言,四女大概已死一日之久,前面几个案子都是在死者死去多日才发现,凶手恐怕很有信心不会被立即发现,现场也被收拾过,可见他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白玉堂眉头紧锁,点了点头,接着说:“先前说过凶手可能没有制服受害者的体力,不过要杀人,收拾现场,也不是轻松的活,纵然凶手不是身体健硕,也不该是体弱多病,而且这几户人家常来往的多是一些走街串巷做小生意的小贩。”
“还有米店送米的伙计。”
“邻居的供词可发现疑点?”白玉堂一本正经,分明忘了展昭才是官。
“几户人家都说案发当日和平常无异,也就是卖水的,卖菜的,送米的上过门,据郭家的邻居讲,她晚饭前还和郭曲氏在门口说过几句话,可见那时还一切如昔,受害人应该是夜里被害。泽琰,什么人可以在受害人家出入不受怀疑,而且能让受害人在同一时间昏迷不醒,又让他有作案的时机。还有,我让衙役查访那日去过受害人家中的人,米店送米的,走街串巷的几个小贩,他们都是成了婚的,怎么能深夜不归家而不引起家里怀疑?”
白玉堂挑了块胭脂鸡油卷,一边吃一边道:“男人嘛,这个借口多了,妻子温柔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打发,厉害些的,像大嫂,大哥说是和朋友喝酒也就过去了,顶多被大嫂唠叨骂上几句。”
“凶手仇恨女子,受害人以年轻女子居多,可能与其妻有关,可是,既然因为怨恨其妻而杀人,为何受害人身上只有颈部乐痕,二无其他伤痕,再则,虽然受害人身中迷丿丶||-药,但被绳索勒住脖颈也会本能地挣扎,受害人身上却没有反抗的痕迹,仵作说,死者身上的某些淤痕要在死后几日后才出现,前几起案子里曾有发现死者手臂处有淤痕,像是被紧紧箍住双臂。”
白玉堂眉头一挑,道:“猫儿,莫非你怀疑有同伙?”
展昭点头,微微蹙眉,道:“泽琰,你把我按到床上试试。”
白玉堂刚把酒送到嘴边,差点一口呛住,强行忍住,省得被展昭见他的笑话。“猫儿……你说真的?”
展昭点点头。
白玉堂起身掀起雪白轻纱帘帐,露出里屋描金缠丝红檀木床,他不敢回头看展昭,脸上如火如荼。
展昭倒是坦然进入里屋,心里只想证实自己的想法。
“泽琰。”展昭示意。
“嗯。”白玉堂用内力压下脸上红晕,第一次发觉原来内力还有此用途。他伸手抓住展昭手腕,按在他身体两侧,展昭轻微挣扎,被白玉堂轻易制服。
“受害人虽然被迷倒,但会有轻微挣扎,凶手若是一人,只能用双膝压住受害人双手,但那样产生的淤痕与紧握双腕不同。泽琰,每具尸体被发现时都是双手或放于胸前或放于身体两侧,乃是事后摆放的结果,若都是同伙而为,那么事后收拾现场,消除痕迹的也是他。”展昭平躺在床上,丝毫没注意到白玉堂俯身在其上,按住他的双手,姿态暧昧。
“泽琰,你试着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 白玉堂伸手掐住展昭的脖子,触之如玉润滑,不由想起昨夜鼻间清芬。
展昭用手阻挡白玉堂掐在脖子上的双手。“泽琰,此时你如何既能掐住我的脖子,又能阻挡我的反抗?”
白玉堂灿然一笑,道:“这还不简单。”一手仍留在他脖子上,一手顺着展昭手臂上移,穿花过柳间已紧锁展昭双臂。
展昭不满。“泽琰,若是你不会武功,你怎么做?” 白玉堂想了想,手脚并用,想用膝盖压住展昭的手腕。
“停。”展昭目光洞彻,“要是被你用膝盖紧紧压住手腕,血液流动受阻,被压处在死后会形成一小块淤痕,但死者手腕处只有一边手腕处是一块淤痕,另一边仍像是被握紧勒出来的。”
“如果这样。”白玉堂腾出一只手,紧握展昭右手手腕,用右膝压住展昭左手手腕,另一只手仍掐在展昭脖子上。“猫儿,死者都是被勒死,凶手要用双手紧拉绳索。”
“他应该是用膝盖压住死者一只手腕,而同伙在旁边制住死者另一只反抗的手。”
“嗯。”白玉堂低声应道,鸳鸯枕上,漫飘奇香,他不禁神情恍惚。
白玉堂几缕青丝从鬓边垂下,落在展昭肩头,展昭如夜黑发丝丝顺滑,像黑色的长河流过枕边,二人黑发溶于一处,似千万河流归于东海。白玉堂心里冒出个念想,若是低下身……
“泽琰,”展昭如水清眸对上白玉堂的桃花眼,唤回他飘往温柔乡的思绪。“此案当是二人作案,一主一从,主犯杀害无辜受害人,从犯协助,如果受害人不曾反抗,从犯只在一旁观看。”
听到展昭清明的声音,白玉堂醒过神,他想低下身干什么。
“凶手行凶的间隔越来越短,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刺激了他,让他行凶的欲望越来越强。”
“嗯。”
“泽琰。”展昭动了动手腕,“你可以放手了。”
珠帘轻动,殷姸桐端着佳肴,姿态妩媚清逸而入,恰见此景。她眉头不动声色蹙了蹙,继而朱唇露笑:“你们两个可真是劳碌命,到姐姐这里还想着案子,白兄弟,难得见你这么认真过,不如讨个官职入了开封府,日日和展兄弟查案如何?”亏这只白老鼠还在自己面前笑话丁月华春心骚动,他比她还甚,要不然央求自己从中斡旋,早早让丁月华嫁了做什么。
说什么不在意,还是在意她和展昭的亲近。
展昭和白玉堂顿时红透脸皮,尤其是白玉堂,似乎自己不可见人的心事被殷姸桐一瞬间看透。
殷姸桐毫不在意,摆放碟盏,含笑道:“展兄弟,白兄弟,姐姐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不管多重要的案子都暂且放在一边,尝尝我的手艺才是真的。”
展昭起身整好弄乱的床单,理好略乱的衣衫,坐在桌旁,双颊和耳边还泛着红光。“多谢殷姑娘,方才展某与泽琰唐突之举,还望殷姑娘原谅。”
殷姸桐似笑非笑,道:“你们做正事,我有什么要怪罪的。展兄弟,你也算是心细的,不过,男人心再细,也比不过女人。”她柔指轻动,替展昭抿好鬓角。
白玉堂一手搭在展昭肩上,笑道:“殷姐姐,这猫脸皮薄,你看他脸都红得跟锅里滚过的大虾。”不动声色间硬是挤到展昭和殷姸桐中间。
殷姸桐美眸波光微动,嘴角逸出一丝冷笑。好个白玉堂,敢连她都防着。
展昭眉宇轻蹙,欲言又止,总觉得不可能。
殷姸桐嘴角犹然带笑,微不可查地有着一丝冷意。“展兄弟,你心里恐怕有什么怀疑,不如说出来让白兄弟和我听听,以白兄弟那半转千回的心思,什么事猜不出来。”她眼眸转动,目光落在白玉堂身上,目光一冷,暗透警告。
白玉堂心里“咯噔”一下,缩了缩脖子,讪笑道:“殷姐姐,你真是抬举兄弟我,不过,这世上能难住五爷我的事,还真没几件。”他心道:今天除了蹭两顿饭,没有得罪她吧。
展昭不由翻了个白眼,这白玉堂张扬嚣张的性子看样子这辈子都不会变,不过,白玉堂玲珑心肝,殷姸桐见识非凡,不如与他二人言,也许对案子有帮助,就是白玉堂见笑也不要紧。“只是展某的一点浅见,方才殷姑……殷姐姐说,男人心再细,也比不过女人,这话不错,论心思细腻真的是男人比不过女人。展某见尸体都被摆放后,受害人衣饰完整,连头上的发钗都整整齐齐,这般细心展某不由怀疑凶手的同伙是个女子。”
白玉堂夹了一筷子新嫩可口的蔬菜,放到展昭碗里,不悦道:“你怎么之前没告诉爷,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让你怀疑是个女子同伙,这世上什么样的女子会帮着男人杀害无辜女子?” 展昭对他淡淡一笑,道:“还有方才请泽琰相助,也是为了证实展某的猜想。即使凶手和同伙选择多名受害者,但同伙也最多在一旁相助,从不亲自动手,似乎同伙更愿意看着受害人慢慢死去的状态,若同伙为男子,应该更为主动一些。”
殷姸桐点头,道:“这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事实恐世人不敢相信。展兄弟,姐姐曾听说有些女子因为亲身经历,比男子还痛恨女子,这种情形下,有一种可能,她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男人,可能那个男人对她有恩,也可能是她对那个男人有恩,总之他们碰到一起,然后开始一起杀人,从中取乐,一个喜欢慢慢折磨死受害人,一个喜欢在一旁观看,清理现场,也许还有几分愧疚,所以把尸体摆放整齐。”
白玉堂一边盛汤,一边对展昭道:“猫儿,我相信那个女人更厉害。”他把汤放在展昭面前,“别光顾着想案子,要是忘了殷姐姐亲自下厨,咱们可比那些受害者可怜。来,尝尝香菇排骨汤。”
展昭微微低头,正色道:“泽琰,我现在正在办案……”
“五爷不是一直在帮你,猫儿,爷还除了帮忙还得照顾你这只不知爱惜身子的猫,难怪身上全是骨头。”
殷姸桐不动声色,在桌下轻轻踢了白玉堂一脚。“不过,要找出那个女子可不容易,展兄弟可有什么办法?”
展昭轻叹,道:“凶手既然以杀人为乐,乃是找到发泄心中之欲的途径,但在此之前他不可能平平静静做良民,展某已让衙役调查,那日去过受害人家里的小商贩可有以前酗酒,或者其他不良习性,容易招惹是非的,不过,恐怕现在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而那名女子,恐怕只能通过凶手寻找,展某怀疑他们可能是夫妻。”
殷姸桐轻轻点了点头,展昭不仅心思细腻,而且对案件颇有研究。她轻动心弦,白玉堂张扬个性是不合适官场,与展昭隐忍谨慎不同,这两个人……看着为展昭布菜,嚷着喂猫的白玉堂,殷姸桐心叹,这次可能真的遇上克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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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很没有形象地枕着双手,躺在一片青绿草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展昭。“猫儿,你就这么让人守着?”
展昭一身暗蓝便装,低头看着落在身上的斑斑阴影,道:“只有这样,泽琰,一切都是我们的推论,没有证据证明凶手真的是他们夫妇。”
白玉堂轻哼一声,这只穿上官服的猫规矩就是多,要是还在江湖,找出证据还不轻而易举,用些手段就是。
“泽琰,以前未曾将这几起案子联系在一起,以致凶手逍遥法外,多了多少无辜冤魂。”他轻叹一声,“泽琰,要是我推断有误,再生凶案,其实不是我的错?”
白玉堂一个翻身,与展昭并肩而坐,正色道:“猫儿,五爷不懂怎么破案才对,但既然能找出凶手就不该拘于手段,你我分析半日,查找凶手,既然发现疑凶,在有新的证据前就不能轻易否认,再说了,”他靠近展昭,把头放在他肩上,“就是错,也是你我之错,有事爷和你一起扛,大不了你这官不做了,爷来养你。”
白玉堂温热的呼吸弄得展昭耳边微痒,他侧了侧头,道:“泽琰,注意些样子。再说了,我就是不当官也不用你养。”
白玉堂想起那日在殷姸桐那里,柔枕香衾,长河流动……他的手臂环上展昭的纤细柔韧的腰身,似笑非笑道:“猫儿,爷养猫有什么不对,哪条律法说平民百姓不能养猫。”
那日,殷姸桐私下对他语意深深地说道:“白兄弟,什么是欲?心怀不正是欲,可你看我这风尘欢乐场所,岂不是全是欲念横生,红男绿女,男欢女爱,都是欲,就是有情有意,也是一种欲。白兄弟,姐姐一直当你是亲兄弟,你的事姐姐全都放在心上,你心的事姐姐也猜到不少,连你自己不清楚姐姐都能猜到,欲由心生,你要把持住,把持不住,是福是祸都看你自己,姐姐能帮你的,不及你帮你自己的。”
当时他笑道:“殷姐姐,你既然清楚兄弟,就知道兄弟那‘风流’二字里没有男女私情。”可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笑得心虚。
“泽琰,”展昭突然说道,“你再动一次我就剁鼠爪了”
“猫儿,”白玉堂心中微颤,如湖泛起涟漪,“你生气了?”他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爷看你胖些没有。”
展昭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白、玉、堂。”是不是该拔剑砍鼠?
不等他考虑清楚,白玉堂放开他,起身跳到离他不远处。“猫儿,爷先去找酒喝,有事的时候到惜墨找爷。”
展昭用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又是惜墨,让别人听到还以为他白五爷喜欢出入秦楼楚馆呢。
不过,他也去的太频繁了吧。
一日三餐,餐餐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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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案的衙役都有些奇怪,展大人让他们查的的人说起来有些奇怪,展昭却一直说他们与常人无异,甚为普通。男子约三、四旬,体格不太强壮,平日与人无争,几年前或者有酗酒,争斗之事,而且曾被女子伤害。女子平日与邻里和睦,容易得到信任,可能与男子为夫妻,并对男子有恩,幼时家中曾有变故。
展昭让他们在平日常与受害者有往来的商贩中找寻,特别交代:案发后他们恐怕时常打听案情。
不想还真找出一对夫妇来。
老郑原来是常外出做生意的小商贩,不想妻子孤守空房,红杏出墙,更在他身体受损不能远行后与人私奔,他因此而仇恨那些女子尚可解。
倒是他后娶的妻子有些奇怪,本来是个年轻寡妇,老郑被妻子抛弃后,伤病缠身,整日怨恨不已,她好心前去照料他的起居,一来二去,就做成了夫妻。可没听说她幼时家里有什么变故,不过她娘家现在也没人了。
老郑因为身体远不如从前,跑不得远路,变做起了卖水的买卖,案发当日,他在傍晚时还往郭家送过一次水。
展昭带着衙役搜查他们的房子时,眉宇紧蹙。
衙役从床下搜出个匣子,展昭伸手打开,暗暗吸了口冷气。他与白玉堂猜错了,凶手不是没拿走任何东西做纪念。
匣子里放着一缕一缕的头发,用白绒线绑好,每缕多者数十根,少则三五根,都是从头上直接拔下来的。
白玉堂对案件很快被破并不惊讶,对展昭道:“这破案也就是如此,你抓得紧就破得快,抓不紧就破得慢,不抓,有些案子永远破不了,官府的事就是这么蹭的办。”
展昭知道他对官府的不满,也知道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像包大人,清正廉明,心有百姓,他淡淡一笑,道:“泽琰,辛苦你日日陪着我办案,不过……”
白玉堂打断他的话,问道:“猫儿,那妇人为何那般心狠?”
展昭神情一变,长叹道:“她不肯说,不过她爹生前也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常年不在家,家里只有她和其母。”
妇人入狱后既不叫冤喊屈,也不承认罪行,整日不言不语,只是在行刑的前一日,独自感叹:“总算是结束了。”
她自是喃喃自语。“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爹真是冤。”“她……她不该。”
“缘由当在其母身上,其因如今也不得知。”
白玉堂哼了一声。“这等妇人。猫儿,爷告诉你,这世上最不能惹的就是女人。”他目光又落在展昭柔韧楚腰上。
“泽琰,”展昭浅笑,“你的账本我都替你对完了,耽搁这么久,没误事吗?”
白玉堂笑道:“能误什么事。”爷我几个月都不看账本都没事,那些崽子敢在爷的眼皮下弄鬼,活腻了。他突然想到一事,凑到展昭面前,“昨天才结的案,你说,是不是昨晚熬夜了,难怪眼皮下一团黑。”
“睡不着,找些事做。”昨夜蜡烛换了两根,不知不觉间日上东头,展昭看着账本,却是松了口气。
这只老鼠,果然有钱。展昭心里盘算该怎么敲竹杠才合算。
“呆头猫,天生劳碌命。走,爷请你喝酒。”白玉堂从不吝啬,何况这只猫确实该好好养养。
展昭猫眼微眯,真是太好了,刚刚还想着怎么敲竹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