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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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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何袅袅骤然愣住了,她下意识抬头去看裴珩,却见人面色苍白神情淡漠,目光似乎穿透在场众人落在远方,但又似乎实实在在盯着江婉,冷如寒潭。
她着实是被裴珩的这一句话惊住了,任她如何想象,都想不出裴珩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
何袅袅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裴珩脸上,兴许是过于明显,裴珩似有所察觉,他眸光一顿,下一刻便避开了人的目光。
江婉的脸色并不好看,过了许久,她才勉力扯动唇角笑了笑,“三郎久病在身,怎么不再房中好生将养,出来做甚。”
江婉作为知州府千金,却与裴珩之间称呼如此亲密,实在是少见。
裴珩并未说话,只静静看了半晌江婉,继而将目光落在方才对何袅袅出言不逊的侍女身上,“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江大姑娘身边的人......”
裴珩故意顿了顿,缓缓从唇边抿出一抹极凉的笑,“真是伶牙俐齿。”
那侍女的脸瞬间惨白,即刻跪倒在地,连带着声音都缠绕上了一丝颤抖:
“是奴婢失言,开罪了这位姑娘,万望裴将军恕罪......”
裴珩唇边的弧度更大了些,只是眼底却不见丝毫温度,他的目光不疾不徐停在侍女的身上久久未散,一股若有似无压力缠绕而来,直逼得那侍女冷汗直流。
何袅袅看着眼前的一切终是不解,看起来裴珩是来给自己解围的,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又很奇怪!
这个蛮不讲理有十分暴躁的裴珩,不是横竖都看自己不顺眼,恨不得早点赶出府去干净,打死她也不敢相信,裴珩竟会好心来给自己解围么?
何袅袅闷不作声的暗自摇头,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她真的是疯了!
顿了许久,江婉终于耐不住开口,“巧儿年幼,不过就是无心之失罢了......”
话未完,裴珩却直接看向江婉,“无妨。”
略顿了一顿,裴珩继续道,“不过我是昔年在战场上走过的人,既护短又不讲道理,本将军府上的人究竟如何,也不劳旁人随意指摘议论。”
护短?何袅袅即刻抬头,颇有些愕然的看向裴珩,总不能这护短说的是自己吧?
不知为何,眼下何袅袅已经没了方才被人当众羞辱的怒气,脑子里鬼使神差的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婉的脸即刻变了,青一阵红一阵的很是难看,兴许是顾忌裴珩语气颇重,最终还是勉强笑道,“三郎说的是,今日原是我不好,本是来探病的,看到府上多了个人,便问了几句罢了,原也没什么的。”
裴珩闻言,语气倒是温和下来些许,“有劳江大姑娘,不过......咳咳......”
裴珩掩唇咳了一阵,“多少年了都是这个样子,倒也不必挂心。墨离,送江大姑娘回去。”
一句话便打发了江婉,江婉也不能再多纠缠,只是在临行前望了一眼一直未作声的何袅袅,眼中划过一抹愤恨,旋即便领了人匆匆而去。
院落重新归于平静,只剩下何袅袅和裴珩四目相对,何袅袅尚还有些怔怔的愣在那里,直到看见江婉等一行人都看不见踪影了,这才如梦初醒。
见裴珩正冷眼瞧着自己,何袅袅吞了口唾沫,“那个,方才......”
刚说了几个字,却直接被裴珩打断,只听人冷硬道,“你不必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你。”
何袅袅低眉顺眼,对于方才的事,她究竟还是心存感激的,“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
“大可不必!”裴珩面无表情,目光落在一旁的空地上,“就是本将军养的一只狗,也不能让旁人随意乱打,你受了外人的欺负,有损的自然是本将军的脸面。”
“你也不要多想,别觉得本将军方才说你是我的人,你便真当自己什么人了,你不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本将军能收容你在这暂住已是极限,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僭越!”
这一下,何袅袅方才的一腔感激之情瞬间化为乌有,“好!不劳裴将军费心,我当然不会多想,就你这破地方,你真以为我愿意来啊!”
裴珩冷哼了一声,脸脸冷笑,“不愿意就快滚,別杵在这儿碍本将军的眼!”
“你!”
何袅袅被气得说不出话,眼珠一转索性摊开了道,“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偏不走,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这个女人!”若不是双腿不能动,恐怕此刻的裴珩早已经拍案而起,他恶狠狠看着何袅袅,“你竟然敢冲我吼!”
“将军......”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之时,方才送江婉出去的墨离不知何时回来了,眼见自家主子又被这小娘子气得跳脚,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裴珩气冲冲回头:“什么事!”
墨离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方......方才刚送了江家姑娘回去了......”
裴珩顿了顿,下一刻更加恼火,将轮椅扶手拍得啪啪作响,“你眼瞎啊,快推本将军回去!”
临走前,裴珩恶狠狠指着何袅袅,“你给我等着!”
裴珩的眼神过于犀利,何袅袅只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冷风灌进脖颈里,透着雪花的冰凉,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管家不知何时立在了何袅袅身后,一向静如古井一般的眸子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何姑娘,外面风大,还是早些进去吧。”
是日清晨,何袅袅见雪依旧没有停下来迹象,一大早便与小桃一道出去买了些菜肉,准备回来支个暖炉吃。
几吊铜钱换来不少菜肉,当锅子“咕嘟咕嘟”冒出热气之时,整间屋子都溢满了肉香,何袅袅又用有限的几种调料配成一碗酱料,由是冒出来的香气更加浓郁。
“小桃,你去请管家一起来吃,自从咱们住进将军府,管家明里暗里给了不少照拂,咱们总要记着的。”
小桃去有些犹豫,“姑娘,这裴府上下的人,都不怎么待见咱们,便是姑娘去请了,恐怕管家也未必会来......”
何袅袅却道,“来不来就不知咱们能管的,你只管去请就是了。”
于是小桃便依言去请,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小桃竟真的带了管家来了,何袅袅笑盈盈的给管家让了座。
碗筷是早就备好的,小桃又给管家更添了一杯热茶,丝毫没有架子。
管家一开始还颇为拘谨是,直言自己是以为何袅袅有什么需要这才过来,又说裴府没有主子和下人同席进餐的规矩,但是耐不住何袅袅笑的一片和气:
“我身分不明,也未必就是主子,近些日子也多亏管家伯伯照拂才能安顿,如今不过一顿饭而已,实在不必客气。”
如此,吃过一轮菜,再加之何袅袅的确随和,言谈之中丝毫没有一般官家小姐的骄矜模样,管家的唇角也慢慢舒展开来,与何袅袅有说有笑的吃了一顿饭。
菜过五味,管家忽然搁下筷子,手上端着一杯热茶,一向波澜不惊眸子此刻多了几分认真:
“姑娘,自当年老将军......过身之后,府里便是由三公子......少将军做主,老奴虽然在府上管事多年,但究竟只是个下人,看了这许多年,除去将军血亲之人,也唯有姑娘一人,能让将军动怒,所以......”
何袅袅听闻此言,不禁哑然失笑,不住撇了撇唇角,“他那样浑身带刺不近人情的人,恐怕动怒也是寻常事罢......”
管家却正了几分神色道,“姑娘,少将军虽少年经难,老奴相信,三公子依旧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绝非姑娘以为的......薄情寡义之人,便是今日之事,姑娘只细想去,也能感知一二。”
“姑娘,这裴府如今还是少将军做主,老奴能帮的了姑娘一时却究竟不能事事相助,往后姑娘是否能够在府上顺心遂意,只怕还是要看将军的意思......”
何袅袅原本只是静静听着,直到听完这一句话,她这才若有所思地抬头,与管家随时一眼,彼此之意皆了然。
“管家似乎对将军过往之经历,感触颇多?”何袅袅瞧着管家,心生好奇。
管家却重新敛下双目,“是,不过老奴不敢妄议主上。”
何袅袅见状,心中了然,便笑道:
“多谢管家提点,只是......”何袅袅重新给茶杯注满水,若有所思道,“不知将军他......素日喜喝几分烫的茶水?”
管家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眸光中顿时划过一抹赞许,双手接过何袅袅递过来的茶杯,“姑娘冰雪聪明,将军体寒素日所用之物都应以温热进补为上。”
看似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却正好配印证了何袅袅的猜想,她不再言语,只心中有数。
......
这一餐饭后,何袅袅仿佛终于在迷茫中找到了一丝方向,或许有些事的确是能看得分明的,她至今也深深记得昔日还在洛阳之时,自己无数次被继母赶出府。
此情此景比之今日,又待如何?
无论那裴珩承不承认,她如今或者说以后的倚仗都是,也只有裴珩。
从赐婚圣旨降下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和裴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运了,若她想要能在这世上有一方立足之地,便要让裴珩能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