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记忆》樵余

2、留宿医院

　　他在这的确给她带来困扰，看着她检测让她不自在，初次见面，不熟悉，周澄想让他赶紧走，可他直白说出她内心所想，坦荡地让她下不来台，“毕竟是刚认识，我怕给范先生带来麻烦，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下雨，耽误你的事情就不好了。”

　　“我没什么事情，来这儿出差，今天刚落地，就在小河边救下这只猫。”范宜行挠着小三花下巴，小三花一脸享受，把脑袋放到范宜行掌中，“这是我和它奇妙的缘分，不知道检查结果，我肯定放不下心。”

　　“周医生若是再推辞让我走，我可要不高兴了。”

　　周澄说不过他，摆好小猫姿势，让范宜行按住，期盼检查之后，雨还没下，他可以走。
　　剃掉腹部的毛B超检查，周澄拿着超声探头轻轻地在腹部滑动扫描，屏幕上能看到，一个个小黑球，7个，有4个已经不再跳动。
　　“有七个胚胎，其中四个已经离开了。”
　　外面雷声愈烈，不再给人逃离时间，暴雨倾泻倒灌下来，噼噼啪啪的，在室内能听到雨滴砸落的声音。

　　范宜行抚摸它的头，小三花闭眼很是滋润，见周澄表情严肃，用不同角度和力度反复扫描。
　　他捏起一边脸颊，“该好好感谢我救你一命，听见没。”
　　小三花下巴抬着去顶他的手，他擦掉身上耦合剂，问道：“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周澄拿着刚出来的检查报告，红细胞，白细胞数值低，还有贫血，猫藓，眼睛炎症，体重过轻，“再养几天，免疫力上去才能麻醉手术。”
　　最后上药驱虫，放进隔离笼里，再放上窝，粮，水，猫砂。

　　马上1点了，周澄和范宜行返回大厅，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形成帘幕，白花花看不清外面街道。
　　周澄祈祷这是场阵雨，马上就停止，可刚才看天气的记忆盘旋在脑中，这场雨怕不是要下一整夜，两人站在门口。周澄瞥见范宜行将那件外套拿在手中。

　　米色外套内侧蹭上了小三花勾破爪子流的血，深深浅浅的褐色污渍，周澄完全忘记这件衣服了。“范先生，这件衣服交给我吧，这有清理血渍的清洁液，越快清理越好，上面蹭脏的地方洗干净再交给您。”

　　“现在去洗掉，甩干消毒很快的。”周澄抬手想让范宜行把衣服给他。

　　范宜行把衣服给她，嘴上却说：“现在太晚了，周医生先休息吧，衣服什么时候洗好，联系我，再过来拿。”
　　“周医生说一下联系方式吧，这样好联系。”

　　周澄的确累了，一天发生事情太多，自己躺下一定马上睡着，小猫的事情处理完，崩着的弦卸下，大脑昏昏沉沉。
　　报上自己的手机号，兜里手机振动，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只简笔画红狐，尾巴圈到身前盖住脚。乖乖坐着，周澄备注上“捉到小三花的范先生”。

　　范宜行还在滑动手机，周澄又看到他右手侧面两道蛮长的猫爪伤口，“在捉小猫的时候，伤到的吗？”

　　他转手看着伤口，边缘有血渣混着刚渗出的血，可要说两个小时前划的，现在应该不会是这种状态，范宜行像刚刚发现似的，“不知道在哪划的，没注意到，现在才感觉有点疼。”说着发出嘶嘶的声。

　　“要不我先走吧，这里没有我休息的地方，再给周医生造成麻烦是我的错了。”

　　外面雨好像比刚才还大，风一刮，哗哗的，看来真的一时半会停不了了，周澄知道有折叠床，下班太晚的医生会在上面凑活一宿，她也在这儿过过夜。

　　周澄认了，“下这么大，叫车都叫不到，这有折叠床，等会在那上面睡一觉吧，现在先去给你伤口清理。”
　　周澄让他去水管处冲洗伤口，拿来酒精面前放到桌子上，“再冲一会儿，自己消毒。”

　　说完问他：“打过疫苗吗？”
　　范宜行一只手在水管下冲着，侧过身，又用第一次自报姓名，让周澄看不懂的眼神看向她，“打了，和别人。”周澄先避开他的视线，她觉得这个人性格有点反复无常。

　　皱着眉进储物间搬出张简易折叠床，在自己办公室展开，困顿让四肢无力，那自己衣服铺在上面，等会盖着自己衣服就可以睡了。
　　再去杂物间挪出张床，范宜行站到旁边拎起，“放哪啊？”
　　“有间屋子有地方。”

　　范宜行跟着周澄，屋子挨墙有半面箱子，他把床支好放下，周澄拿来床单，枕头被子，这是清洗消毒过的用具，周澄提醒他，“医院里监控无死角，可以安心睡，很安全的。毛巾是全新的，洗洗再用，这是一次性牙刷和牙膏，给你放这了。”

　　周澄洗漱完，拿上钥匙去关大门，转身看到范宜行在不远处站靠着墙，阴阳怪气，“还用关门？不是说有无死角监控？很安全？”

　　自己一直防备他，被他发现，可这样说话让周澄火大，加深这人是个神经病的印象，“保持该有的警惕没有错，关上大门也是保护了你的安全。”
　　“可我没有手电，要是有人想袭击我怎么办。”

　　周澄语塞，从见到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强光手电还在她的兜里，又是这样，直接说出周澄内心想法，让她觉得自己被看穿。
　　范宜行这句话像火上浇了油，周澄掏出兜里手电向他扔过去，“给你！防身！”

　　范宜行接住手电，转身，举起拿着手电的那只手，或许自知话已过界，向周澄道了声，“晚安。”
　　他走回去，躺在光秃秃的简易床上，手机嗡嗡响起，“下这么大雨，大哥，你跑哪去了？你到了没来公司？”
　　“你问的可真及时，明天事明天说，我要睡了。”

　　“你搁哪睡呢？我推开你屋子门，里面小崔可给你收拾好了，我刚还骂你来公司不找我，刚交上下一期稿，跟你联系不上，问小崔说你下飞机就跑了，大半夜你上哪去啊。”

　　“我在......”
　　“什么？”
　　“我在动物医院。”
　　“啥？你跑哪去了？”

　　范宜行翻身侧躺，“挂了，挂了，再不睡小心秃顶。”
　　这句话戳到对方痛点，叽里呱啦的开始骂他，让他滚回自己公司。

　　周澄关掉外面的灯，进屋反锁上门，转身发现给范宜行的床单被子好好地铺在自己床上，“呵。”
　　思忖这人大概率双重人格，一会举止得当，说话有度，一会阴阳怪气，惹人生气，沉睡的脑细胞被气醒大半，周澄在床上翻来覆去，没一会就敌不过一天的疲惫，沉沉入睡。

　　早上八点闹钟响起，没睡够刚清醒时，周澄头蒙眼花，收拾整齐，掂着床打开门，刘颖刚好路过，看到周澄犯肿的眼睛和旁边的床，诧异道：“姐，你昨天不是走了吗，怎么晚上在这儿睡的？”

　　说着走过来和周澄一块儿拎起小床走向储物室，周澄打了个哈欠，“昨晚回家发现小三花了，把它捉回来检查遍，完了出去一看，大暴雨，就没回去。”

　　刘颖超级激动，“哇，姐，你捉到它啦！啊啊啊！终于逮住这个臭小猫了，折腾我们这么多次。”她出动尝试捉小三花不下三次，其中一次摸到它了又怕弄伤它，不敢使劲，特遗憾的失之交臂。

　　因为是只，从外形明显能看出生病，瘦小的体型显得微小隆起的腹部怪异，身体撑不起消耗，昨天还在念小三花跑哪去了，去它惯常爱去的地方很多次都没发现它，得知周澄将它带了回来超级开心。
　　迫不及待想去看它，又想知道周澄是怎么抓住它的。

　　昨晚将三花抱在怀里的庆幸和喜悦，被刘颖的快乐重新带回她的身体。
　　两人朝小三花的笼位走去，“昨天看到它跳进垃圾桶，被路人吓得跳出来，蹿进了小花园里面，我以为又一次没希望抓到它了，突然听到它的叫声，我赶过去发现它被挂在小荒河的防护网上了。”

　　周澄说道这儿停了下来。
　　“然后你把它救下来啦！啊！太好了，太好了！”刘颖替她说了下去，快走两步推开屋门。

　　周澄沉默地看着刘颖凑到小三花笼位前，如果刚才小刘没有接话，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把遇见一个人，是他救下的小猫，还跟着她到了医院，要离开时，望着外面的雨没走，在医院里睡了一晚说出来。
　　太麻烦了，如果再纠正，讲述真实版本要说很多，现在周澄并不想回想起那个人。

　　小三花又变得警惕，锁在角落里，笼子内猫砂被它刨得到处都是，猫粮空空，刘颖从兜里掏出根猫条挤到碗里，等着小三花过来。

　　小三花根本禁不起诱惑，闻到味道就跑了过来，刘颖边挤边抚摸它的脑袋，“姐，它有什么病啊？之前看到的口炎变严重了，耳朵上猫藓也厉害了。”
　　她长叹一口气，感慨它出生没多久，怀孕，又有这么多病。
　　周澄将抽血，化验结果跟她说完，最后说到B超，“七个胎，已经死四个了。”

　　结果可以预见，即使生出来，发育不良，瘦小，抵抗力差，易得病，被感染，生存存活率级低。
　　刘颖对这个消息有心理准备，“姐，什么时候能引流绝育？”

　　手术越早越好，但小三花目前身体承受不住手术，面对小刘的提问，周澄回想起昨晚范宜行的反应，没太意外，不太诧异，就像他知道七个月大的小猫会怀孕，知道这么瘦小病弱小三花的小小猫可能会有不好的命运。

　　起先她是觉得他掌握分寸没多问，诧异没表现那么明显，包裹小猫留出空间的衣服，现在倒觉得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懂得多。
　　结合他说自己是杂志社记者，想做兽医方面的调查，懂得这些似乎并没有不符合他留给周澄的印象，她也没太在意。

　　“它是营养贫血，补充蛋白质，维生素，喂几天，体重和免疫力上来就能动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