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爱的人》南庄

3、第三话

　　因为前一夜的意外，裴春第二天难得的迟到了，拎着书包在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裴春杵着身子，无奈的接受着众人的诧异目光，连英语老师也有些错楞。看到年轻的英语老师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裴春无奈只好又叫了一声，“报告！”
　　老师这才回过神，忙道，“哦，裴春啊，没事，进来吧！”
　　“谢谢老师!”
　　裴春忙走到自己座位坐下。

　　昨晚折腾的太晚，他的作息时间一向固定，偶尔打破一下，第二天都不是很有精神。勉强打起精力应付了英语课，等到接下来的物理课时，裴春已经有些分神。
　　手臂撑着额头，裴春抬眼看了下讲台，又低下头。
　　眼睛微微眯起，一大串枯燥的公式不停的从讲台上传下来，裴春却已经没有再听。他轻轻的闭上眼，柔软的刘海垂下，正好遮住狭长的眼睛。

　　“你妈妈是白痴，你没有爸爸，你是个野孩子，是杂种！”凭空一声叫喊突然在脑中响起。一大群小孩子围着一个瘦小的孩子不停的叫骂，而那个孩子站在人群里，挺直了腰背，握着拳头，眼中都是怒气，却只咬着牙道，“闭嘴！”
　　“哈哈哈。。。”孩子中领头的一个说道，“就不闭嘴，我们就要说，你妈妈是个白痴，你是个野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我妈妈说你妈妈是被人抛弃的，你也是没人要的！”
　　“你妈妈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懂，脑袋有病。。。”

　　一大堆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话就这样在耳边炸开来，幼年时属于孩子的语言常常恶毒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被围在中间的孩子终于气愤的冲上去，一拳打在领头的那个孩子脸上。
　　“闭嘴，闭嘴，我不准你们乱说！”
　　身体被掀翻在地，随即被压在地上，拳头四面八方的砸下来，“就说，就说！”
　　四周立刻炸了锅，小孩子们起哄似的大声吆喝，中间的两个孩子在地上滚成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有人来了！”
　　小孩子鸟兽似的消失不见，身上的压力突然撤离，他却没有了再动一步的力气，全身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疼痛，好像永不停止。
　　然后，身体被拥入怀中，有谁在自己耳边不停的说，“晓春，不痛不痛！”
　　他挣扎着张嘴，只能软软的叫出那个人的名字，“裴籽牙！”

　　眼睛霍的睁开，耳边突然响起属于下课铃清脆的声响，身边的同学陆续的走出教室，四周也慢慢的喧嚣起来。
　　在这杂乱无序的情景中，裴春却突然将脸埋下，枕着自己的手臂，全身的力气仿佛都消失殆尽。

　　冷不防肩膀被拍了一下，裴春一惊，猛地抬起身子，正和周易的脸对上。
　　周易眼中都是关心，却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无措，“你。。。你怎么了？”
　　裴春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摇摇头，“没什么。”又问，“有事吗？”
　　“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所以来问问。”
　　裴春笑笑，“我没什么，只是昨晚没睡好。”
　　“哦。”周易顿了顿，又特没眼色的问了句，“为啥没睡好？”
　　裴春，“。。。睡不着。”
　　“失眠？”不等他回答，又道，“那可不行，你这个时候就失眠，等到了高三，岂不是要死。”说着伸手抚开他额前的头发，叨叨了一句，“脸色真差。”
　　裴春向后靠了靠避开他的手，不敢再让他瞎猜，忙问，“下午还要训练吧？”
“嗯。”周易收回手，“过几天要和别的学校打一场友谊赛，所以训练的时间加长了。”
　　“友谊赛？”
　　“嗯，全市几所中学的友谊赛，我们和丹阳比，就在校体育馆。”
　　裴春笑，“那你可要好好加油了。”
　　“嗯。我知道。”周易精神很好，情绪高昂，“到时候记得来看！”
　　裴春歪着头笑，谈到篮球，周易就完全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放学回到家，打开家门的时候，破天荒的没看到一片凌乱，裴籽牙也难得的呆在客厅里，怀里抱着小熊，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电视。
　　听到开门声，回头朝他笑，“你回来啦！”又很快的转过头去，继续沉浸在电视节目中。

　　裴春没有理她，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听到厨房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又很快的了然，随即将书包扔在一边，转身朝裴籽牙走去，伸手拉扯了下裴籽牙怀里的小熊耳朵，问，“新买的？”
　　“嗯。”裴籽牙眼盯着电视，不怎么专心的应了一声。
　　“很可爱。”
　　听到夸赞，裴籽牙这才抬起头，眯着眼笑，“真的吗？”又对他招招手，裴春顺从的低下身子，裴籽牙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的房间里还有一个，这个是公的，房间里的是个母的，是一对哟。”
　　“哦？”裴春扬眉，问，“很喜欢？”看到裴籽牙点头，紧接又一句，“说谢谢了吗？”。
　　“嗯？”裴籽牙呆了一下。
　　裴春笑，“没说？”
　　裴籽牙咬咬嘴巴，一脸纠结，最后小声道，“又不是我要他给我买的，是他自己。。。”
　　裴春起身，“我到厨房看看，你自己呆一会。”

　　“江叔叔！”裴春站在厨房门口，对着厨房内忙碌的身影招呼了一声。
　　厨房里的男子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他笑道，“回来啦！”
　　裴春点头，问，“江叔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没来得及通知你们，我担心籽牙，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了。”
　　“她最近都很好。”
　　“我看出来了。”江虚怀道，“你辛苦了，别在这呆着了，上了一天课也累，去休息吧，我很快就好！”
　　裴春没有拒绝，他了解这个男人，也习惯了他的做事风格，很顺从的走出厨房。

　　饭桌上，江虚怀问着裴春近几日的情况，手下将剥好的虾放到裴籽牙的碗里，裴籽牙津津有味的吃着，眼睛还盯着桌上的其他东西。裴春坐在他们对面，一一应答着他的问题，送了口米饭到嘴巴里，眼角看到裴籽牙皱着眉头打开江虚怀的筷子。
　　江虚怀不以为意，转过头问，“打工的地方没什么问题吧？”
　　“都是说好的事，没什么问题，明天去销假。”
　　“打工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拦着你，可是如果累了的话，要记得跟叔叔说。”
　　“嗯。”裴春点头。

　　饭桌上安静了一会，只听到咀嚼和汤匙碰撞的声响，裴籽牙咬着筷子突然说，“明天我想出去，在家闷死了。”
　　江虚怀说好，“明天我带你出去。”
　　裴籽牙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又说，“我想去游乐场！”
　　“我会带你去。”
　　“我想吃辣子鸡！”
　　“可以，但不能多吃。”
　　听到这，裴籽牙总算舒展了笑脸，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这个是自己讨厌的人，还是忍不住嘴角的笑。她伸出筷子给自己夹了一个水晶圆子，想了想又夹了一个到裴春的碗里，最后瞅了瞅江虚怀一眼，犹豫着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最后放到了他的碗里。
　　裴春眼眸一眨，没有置评，而江虚怀却露出意外的神情，并立刻欣喜的笑道，“谢谢！”
　　裴籽牙撇撇嘴，“不用谢。”
　　江虚怀抿着嘴笑而不答，只看着她有些别扭的狠狠扒着饭。

　　裴春夹起碗里的圆子轻轻的咬了一口，眼睛微微一挑看了他们一眼，又很快的低下眉。
　　这个男人是裴籽牙的青梅竹马，未婚。三十出头的黄金年纪里，甚至没有亲密的伴侣。
　　十六年里，他一直待在他们身边，尽管裴籽牙总是很讨厌他，他也从不缺席。他没有所求，也从不抱怨，只要一个裴籽牙的微笑，就很容易露出满足的表情。
　　他照顾他们的生活，帮自己联系学校，每次的家长会准时参加，扮演着一个父亲般的角色。

　　而生了自己的那个人，在裴春的记忆里，反而淡薄的没有一丝留恋。
　　但裴籽牙的记忆里，江虚怀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那个男人，才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晚饭后，江虚怀收拾好碗碟从厨房里走出来，走到沙发边挨着裴籽牙坐下。
　　裴春冲了茶放到他面前。
　　“谢谢。”
　　“不用。”裴春道，“江叔叔今晚就留在这吧。”
　　还没等江虚怀说什么，裴籽牙就先叫了起来，“不行，我不答应。”
　　裴春纠紧了眉头，江虚怀倒是无所谓，“不用了，我刚回来，还要回去收拾一下。”说完冲裴春安抚笑笑，又转过头对着裴籽牙说，“刚吃晚饭，我们下去逛逛好不好？”
　　裴籽牙眼向上看，陷入考虑中，江虚怀已经站起身拉着她，道，“走吧走吧，下面的公园很热闹的。”
　　裴籽牙扒拉他的手，“我不去。。。”
　　“你要不去，我今晚就留下来！”江虚怀吓唬她。
　　裴籽牙一听，终于不甘愿的站起身，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去就去，麻烦死了！”
　　江虚怀不以为意，“那去穿件衣服。”
　　裴籽牙趿拉着拖鞋进了房间。

　　等裴籽牙换好衣服出来，江虚怀拉起她的手，裴籽牙想甩开没成功，却也没有再继续，任他拉着了。
　　江虚怀回头冲裴春说，“那我们下去了。”
　　裴春“嗯”了一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进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