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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将军试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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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祁国驿站寂静无声。
两道黑影穿过门外沉睡的士兵身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驿站。
整个芜镇都一片寂静,道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烛光,只有一轮孤零零的月亮照耀着他们。
战止铮和兰时十分顺利地来到了城门旁。
城门紧闭,巡逻的士兵带着倦意,机械地走来走去。但城门太重,推开城门很难不被人发觉。
两人只能绕开城墙下巡逻的士兵,悄悄上了城墙。城墙正上方只有两位守卫的士兵,在迷药的作用下很快陷入了沉睡。
“你先下去。”战止铮边在兰时的腰上系上绳子,边嘱咐她。
兰时看向脚底宛如深渊的城墙,心中一阵打鼓。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真的不会死吗?
战止铮却直接将绳子塞到她手中,说道:“没事的,我会拉住你的。”
他扬了扬手中的绳子,示意兰时。
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芜镇,在这里盘桓了十多天,确实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兰时闭上眼睛,按捺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和双腿,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扑面袭来,剧烈的心跳让她想放声大喊,声音却被压抑在嗓子中,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她以为要与地面进行一次亲密接触时,腰上的绳子终于发挥了作用,将兰时悬挂在城墙脚下。
随着绳子被慢慢放下,兰时的脚终于踩到地面上,失重的感觉终于得到了缓解。
她抬头看向城墙,正疑惑战止铮怎么下来时,就看到他展开身上穿着的黑色长袍,直接在城墙上面一跃而下。
黑色长袍像雄鹰的翅膀一般,将他稳稳地送回地面。
“走吧。”战止铮收起长袍,对目光惊奇的兰时说。
等他们来到一处隐蔽的河边时,阿菀架着小船已经等候多时了。
“兰时大人,别来无恙否?”石燕倾从船舱中冒出头来,笑着和兰时打招呼。
兰时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快上船吧。”何怀远走过来拔起锚头,招呼二人上船。
夜色深深,一艘小船悄无声息地驶出,带着几人回归心心念念的故土。
“其他人都平安回去了吧?”兰时最担心的,还是和她一起出使的众人。
“放心,”何怀远说,“把他们交给接应的人,我们才折回的。”
兰时松了一口气,但刚刚跳下城墙的惊惧却瞬间卷土重来,让她坐在摇摇晃晃的船上还心有余悸。
“还是安神药。”石燕倾将药瓶递给面色发白的兰时,当他听阿菀说他们的跳城墙计划时,就猜测兰时会心神不安。
“多谢。”兰时还是服用了一颗药丸,让自己镇定。
回到宣国,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
“解药的事,有没有进展?”兰时问道。
阿菀和石燕倾对视一眼,都没有回答。幽夜的蛊人他们都前所未见,要想试出解药,恐怕还要在人身上试验。
而这,太过残忍。
沉默的气息在小船之中流淌,直到回到宣国军营。
战止钺已经安置好了归来的使臣,正在军营门口迎接晚归的兰时他们。
战止铮终于见到了几年无缘得见的长兄,自是欣喜异常,兴奋地想去拥抱他,却被战止钺侧身躲开。
战止铮只当兄长在人群中不好意思,趁他和兰时说话时,一个箭步从身后抱住了他,但兄长异常的体温、强撑的精神,却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战止钺没有搭理他,而是在看到阿菀时露出喜悦的神情,对阿菀致谢道:“多谢那日阿菀姑娘仗义相助。”
听说阿菀坠崖他们还找了许久,见她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阿菀却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说道:“你也感染了瘟疫?”
她见战止铮神色不对,就去查看了战止钺的脉象,事情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
“大哥。”战止铮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眼底的担忧却怎么也藏不住,反倒是引来了大哥的安慰。
战止钺说:“没事的,阿铮,你们不是找到了毒药配方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身后的军营之中,还是几万感染瘟疫的兄弟,他们还都在强撑,他们的父母妻儿,也都在等着他们康复回家。
“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石燕倾走上前来,对战止钺行了作揖礼,
“请说。”战止钺向石燕倾回礼,当初他身为局外人却带领医盟众人前来支援,帮助士兵们渡过了许多难关。
“我们需要一支试验队伍,测试解药的效果。”石燕倾说,又不忍地开口,“但试验会十分痛苦,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一定会成功。”
“好。”战止钺点头答应。
“用其他动物不行吗?”兰时并不知此事,她只知道太医们常用老鼠、兔子试药,却不知为何石燕倾要提出真人试药?
“来不及了。”解释的人却是阿菀。
瘟疫每时每刻都在蔓延,已经从军营传到了岘州,再耽误下去就可能蔓延到宣国各地,就连京师也未必能幸免。
“我来安排。”战止钺说。
保家卫国是身为军人的铁命,就算这次的战场不是沙场,他们也会积极打赢这次瘟疫战,守护好自己的家人亲友。
夜幕降临之前,战止钺已经召集了连同他在内的轻症、重症共五百人,和医师们一起进入了隔离试药区。军营的事,再一次交给了战止铮和兰时。
但试药的过程并不顺利,虽然他们按照配方准备了每味药对应的解药,但解毒的效果却不是很理想。
因为人们之间的个体差异,解药的效果也各有差异。
“阿菀,明日再试吧。”石燕倾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房间时,正好遇见独自坐在院中的阿菀。
“石盟主,我总感觉哪里不对。”阿菀眉头轻蹙,总感觉遗漏了什么细节。
“哪里不对?”几日没试出解药,石燕倾也心生担忧。
“我之前见到得了瘟疫的人,一直以为他们病情的轻重,是与感染的时长有关。”阿菀说。
“但事实上,还是看个人体质。”石燕倾也对这种病情疑惑不解。
“同样的毒,为什么会这样?”阿菀像是在问石燕倾,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石燕倾无法回答她,只说:“更奇怪的是,军营这么多人,目前还没有人能自动康复。”
若只是个体差异,应该就会有人自动康复了。
“但十七作为最初的受害者,不是已经自动康复了?”阿菀想起死神山上遇见的小姑娘。
“难道死神山上,还有什么秘密?”石燕倾随口一说。
阿菀却眼前一亮,说出自己的猜想:“十七是不是,在死神山上吃了什么,才康复的?”
初次见到十七时,她就是健康的,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体质特殊,可以自行康复。但没有道理军营上下十万余人,再没有一个体质特殊的人。
“死神山上有什么?”石燕倾想起那片一望无际的密林,完全理不清头绪。
“她不通药理,一定会找些柔软的叶子。”阿菀说,“她在死神山上熬过了一个冬季,虽然死神山地处南疆,但山上阴冷潮湿,适宜生长的植物,应该并不多。”
“四季青?”
“石楠?”
……
两人猜测了几种植物,又一一否认,这些植物太常见了,药用的效果也不对症。
阿菀突然想起,当时见到十七时,她身边散落着许多树叶,应该就是她用来果腹的食物。幸运的是,阿菀当初也摘了一些同样的叶片。
她从包中取出树叶,放在石燕倾面前。
“这难道是,七星莲?”石燕倾拿起树叶,问道。
“不是吗?”阿菀回道,她也只是在医术中看到过相关记载,并没有真正见过。
书中记载,这种植物生在南疆阴湿之地,一年开花一次,无毒可食用,但药用效果不详。
“看它的样子,好像是七星莲。”石燕倾说,“我们可以一试。”
阿菀拿着叶子,有些犹豫。感染瘟疫的将士们时间拖得越长,病情只会越严重,而他们的身体,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了。
“我相信,再微小的希望,他们也愿意尝试。”石燕倾站起身,准备去找战止钺。
在天亮之前,必须拿到更多的七星莲。
“愿神灵庇佑。”阿菀目送石燕倾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抬头正看到了明月高悬。
她从不信奉神灵,此时却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祈祷——
这次,一定要成功!
这几日,她见到了士兵们因用药过度撕心裂肺的疼痛,见过了医师们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失败的挫败,也见到了信仰的力量,家人的力量。
他们都已经写好了医书,又一次次在生死关头挣扎求生,纵然像她这般自认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动容。
而试药区外面的世界,也并没有好多少。
每一天,每时每分,都有可能多一人感染,有人卧病在床,有人却,再难还乡。
所有人,避无可避。
给众人服用过加了七星莲的药后,石燕倾离开军帐来找阿菀。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阿菀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为了节约时间,他们选择了二十人服用七星莲,其他人分组服用其他的常青植物。
“目前没有什么异常。”石燕倾说。
七星莲无毒,应该不会有更多的负面效果。
“服用其他药物的,除了天南星组出现了呕吐现象,其他人目前状态平稳。”阿菀讲述了其他人的情况。
“呕吐之后,他们的情况有没有好转?”石燕倾问。
以毒攻毒,未必不行。
阿菀却摇摇头,说:“他们中毒已深,用天南星只是治标不治本。”
石燕倾叹息,正准备说话,就听到账内一阵嘈杂。
“盟主、盟主……”
石燕倾顾不得许多,赶忙转身回到账内,阿菀也紧随其后。
“怎么回事?”石燕倾问。
“用药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们所有人突然开始发烧,有些人胡言乱语,有些人甚至开始动手打人。”医盟一人向石燕倾汇报。
“你给他们吃了什么?”军医令闻讯也赶过来,大声质问石燕倾。
“是七星莲,”石燕倾解释道,“这种药材并没有毒性,在祁国死神山上随处可见,岘州境内也不少见。”
“谁允许你私自用药?”军医令面色不善。
“是我。”战止钺忍着高温,起身护在石燕倾和阿菀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