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篇●花开菀菀》阁楼听雪

66、死神山上

　　英勇不凡的狼王遭受了当头一箭，一命呜呼。

　　剩下的狼群更加愤怒，一边发出凌厉的吼叫，一边奋力撞击树干，前一年干枯的树叶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阿菀和兰时隔着树干紧紧地抱在一起，生怕自己掉下去落入血淋淋的狼口。

　　战止铮、何怀远和另一名士兵不停地射箭，他们必须尽快射杀全部狼群，其他组争取生还的机会。

　　石燕倾边抱着树干不忍直视这血淋淋的画面，边悄悄地在药箱中找些毒草，扔给嘴巴大张的狼群。

　　一炷香的时候之后，狼的嚎叫声渐渐退去，树下都是狼的尸体、飞溅的血迹和深入土地的羽箭。

　　大地一片宁静，丛林中的鸟儿早在狼群到来之前，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天地之间，只留下几人的呼吸声。

　　“我先下去看看。”战止铮收回弓箭，拔出腰间的宝剑。

　　他纵身从树下跳下，一一检查趴在地上的狼群，有的狼还有微弱的呼吸，又被他一剑刺死

　　就在他转身之际，一匹身中数箭的野狼突然一跃而起，向他的后背伸出尖利的爪子。

　　随着阿菀“小心后背”的一声提醒，战止铮的剑和何怀远的箭同时刺进了狼的胸膛和额头，受伤的狼终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二十、二十一……”战止铮数着狼的尸体，抬头对众人说，“还跑了两只。”

　　“它们还会不会回来？”兰时整理了下自己的裙摆，问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战止铮也无法确定。

　　“那我们继续向前走吗？”兰时从树枝上看向远方，却因为树枝的遮挡什么都看不清楚。

　　“走吧。”战止铮在树下接住几人，收回羽箭，继续踏上寻找灵族的旅程。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黑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其他组的信号也没有响起，大家似乎都一无所获。

　　“灵族真的在死神山上吗？”石燕倾已经无心辨认毒草，开始怀疑此行的目的了。

　　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毕竟这一切都是推测，但天地之大，他们也只能摸索着找寻事情的真相。

　　“山上这么危险，他们真的能生存吗？”何怀远也有些怀疑。

　　“他们在这山周围，世世代代生活了几百年，他们一定比我们更了解这座山。”战止铮又穿过一株低矮的灌木。

　　“对灵族来说，这些危险可能都不算什么。”阿菀也说道，她可不相信一个养毒蛊的家族，会害怕一座山上的毒物。

　　“也是，”石燕倾想了想，说，“万物相生相克，他们自然是比我们更明白如何保全自己。”

　　“天黑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兰时看着愈发阴暗寒冷的密林，还是决定先休息一夜再做打算。

　　几人找了个略微平坦的地方，点起篝火，围坐在火堆旁取暖。

　　走了一天，众人也累了，兰时便安排大家两人一组轮流守夜，防止突发情况。

　　阿菀准备睡之前，无意间看到了兰时手背上露出了红疹，便走过去查看。

　　她的手细瘦白皙，此时却冒出来许多小小的红疹，密密麻麻附在手背上。

　　“痒吗？”阿菀问道，边从药包中找药。

　　“还好。”兰时看了一眼手背，并没有感觉到痒意。

　　“那就好，只是轻微的植物过敏。”阿菀找出药膏，仔细地帮兰时涂上。

　　清凉的触感从手背上传来，兰时感觉自己的疲惫都少了许多。

　　“多谢，阿菀姑娘。”兰时谢过。

　　“不用。”阿菀站起身，准备离开。

　　兰时却叫住她，说道：“阿菀姑娘，陪我聊聊天吧。”

　　阿菀便坐下来，好奇兰时想说什么。

　　“阿菀，听说你独自一人从北地过来，你害怕吗？”兰时说。

　　这几天，她一直在关注阿菀，却总是在她身上看到自己意想不到的惊喜。她就像荒野中盛开的紫菀花，总有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

　　她长在深宫，她生于荒野，一个是养在温室的兰花，一个是自由生长的紫菀花，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在这一刻相遇。

　　“走的时候，我也没考虑那么多。”阿菀不好意思地说。

　　“南疆瘟疫蔓延，你为何特意而来？”兰时不明白。

　　“开始的时候，我也只是好奇，想要找出解开病毒的解药。”阿菀向火堆中添了一些枯树枝，火焰瞬间照在她的脸上，使得她整个人被明亮的暖意包围。

　　阿菀又说：“但一路走来，我看到了许多聚散离合，也看到了人间冷暖，我就想，或许我学的医术，也可以真正为真实存在的人做些什么。”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兰时也添了一些柴火，火光明明灭灭地照在她脸上，让她看着时远时近、若即若离。

　　阿菀不明所以地转身看向她。

　　“我从四五岁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宫中。”兰时说，“我有时候看到你，就忍不住会想，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会长出这样一个自由自在，似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姑娘。

　　“就是遇风躲风、遇雨避雨啊。”阿菀笑道。

　　她从生来就一无所有，一路长大也是跌跌撞撞，已经习惯了随机应变，随时准备好了适应新的环境与变故。

　　所以就算当时战止铮失去了关于阿七的记忆，她在难过了一阵子之后，依然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个人努力地生活下去。

　　“你从小就想做一名医师吗？”兰时又问。

　　“也没有。”阿菀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正好被做医师的人捡到罢了。”

　　师傅救了她，教给她医术，她也自然而然承其衣钵，识得百草、通晓百方。而她从前，并没有成为什么人的志愿的打算。

　　“那你喜欢医术吗？”兰时有些好奇。

　　阿菀点头。她喜欢发现病情、解决病情的救赎感，也喜欢制作毒药、研制解药的成就感。

　　“从前无所谓喜不喜欢，现在有些倒有些庆幸了。”阿菀看向远方的深山密林，想到一路走来见到的种种，心中反而庆幸。

　　“等我们找到幽夜，就能救宣军了。”兰时的嘴角扯起一抹浅笑，眼中却满是忧虑。

　　阿菀又回身看了一眼兰时，心中猜测，兰时实在担心宣国的瘟疫吧。

　　“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解药的。”阿菀宽慰兰时。

　　“嗯，”兰时点头。她不懂医术，又代表女帝出使祁国，心中的担忧从未有一日放下去。

　　阿菀不知该如何开解兰时，谁都不知道这场瘟疫的源头是何种毒，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配制出解药，只能尽力而为了。

　　火堆明明灭灭，照在二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就像是几人未明的前途。

　　天微微亮时，几人又踏上了寻找灵族的征程。

　　阿菀是在和兰时聊天时睡着的，早上醒来脑子还是迷糊的，直到差点撞到头顶的毒蜘蛛，才彻底清醒过来。

　　又过了一会，反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响声，传遍了死神山。

　　“有人找到灵族了。”兰时露出惊喜的微笑。

　　他们的猜测果然没错，灵族的人确实躲在死神山上。关于死神山的传言，也不攻自破。

　　等兰时几人到达灵族所在地时，灵族已经被团团包围。

　　他们也第一次见到了一切的始作俑者——幽夜，果然有兰时的画相差不大。

　　她三十多岁，却生得俊秀，宜男宜女。此时，她正穿着一袭墨绿色的长袍，手中还拿着一个黑色的瓦罐。

　　所有灵族人都仇视地看着拿着羽箭的众人，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族长大人，我是宣国的使臣，兰时。”兰时走上前去，向灵族族长作揖行礼。

　　族长蹙眉看着兰时，没有说话。

　　“把箭先收起来。”兰时背对着众人吩咐道，又对族长说，“我们这次上山，是专门来找幽夜夫人的。”

　　族长不自觉看向幽夜，幽夜也没有避讳，直接走上前来。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总归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的。

　　“我就是幽夜。”幽夜上前说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这一切与灵族其他人没有关系，你放过他们。”

　　“与他们有没有关系，祁国自会调查的。”兰时说，“我们的目标，是瘟疫之毒的解药。”

　　她看着幽夜，幽夜也看着她。

　　片刻后，幽夜却说：“我没有解药。”

　　从瘟疫之毒做成功之后，她就一直在研制解药。可是事态的发展很快超脱了她的预期，人们体内的毒一直在变化，她也无能为力了。

　　“那之前的配方呢？”石燕倾走到兰时身边，追问道。

　　“我不知道。”幽夜却说，“我不记得了。”

　　兰时看着她，想知道她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阿菀却径直走上前，握住幽夜的左臂。

　　脉搏虚浮，气息僵滞，毒入骨髓。

　　阿菀看了一眼兰时，轻轻摇头。幽夜已是将死之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勉力维持了。她手中的瓦罐中，都是吐出的鲜血。

　　“怎么办？”石燕倾低声问兰时。

　　幽夜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难以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审问了。但除了幽夜，瘟疫之□□，更是无人知晓。

　　“都让开，幽夜必须和我们走。”随着一声高声命令，祁国的人到了。

　　祁国官兵一直驻扎在山下，听到兰时他们发出的信号，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幽夜中毒已深，她不能跟你们走。”兰时转身站到幽夜身前。

　　不管幽夜犯下了怎样的过错，目前都不是追究的时候，他们必须先想办法，知道瘟疫之□□，才有可能配制出解药。

　　“兰时大人，请让开。”祁国官员说，“这是我们祁国的私事。”

　　“但因瘟疫之毒死的人，可不仅仅是你们祁国人。”兰时寸步不让。

　　宣国使团的人也改变了位置，将手中的羽箭对准了祁国官兵。

　　“给我一个时辰，我想办法。”阿菀凑到兰时身旁，小声说。

　　兰时点头，对祁国官兵说：“你们也看到了，幽夜的情况很不乐观，我们使团中带了宣国最好的医师，等我们替她诊治后，你们再带走也不迟。”

　　祁国官员迟疑了片刻，点头应下。幽夜中毒的情况他们也看到了，能不能或者将她带下死神山，他们也没有把握。

　　“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祁国官员妥协退后。